“我决定不说出嫌弃你的事，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了。”
反正影响也不大。
宋道笑道：“那你就是嫌弃我？”
“我没有说出！你不能离开我！”
黄霁看起来不仅丧失部分记忆，连脑子也有点痴傻，如果真变成这样，他怎么会忍心离开，怕被拐卖了也不知道，宋道叹息一声：“不会的，会一直陪在黄霁身边的。”
***
宋道和黄霁到达水碾城时，同样也没得户牒，原来的地道宋道还可以钻，但是黄霁不行，又不能冒险借办户牒的身份进入，于是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他们暂时到房檐下挂了酒旗的店坐下，顺便吃些东西。
“两位客官要吃什么？”
黄霁下意识去看旁边的宾客吃什么，这也是宋道教的，如果不知道吃什么，就看别人的桌上摆的什么，他们现在还不饿，倒是可以来些解渴的，她看到有个每桌几乎都有个坛子，于是说：“先来一坛他们那个水！”
“娘子，那不是水，那是酒，你要来一坛子吗，我们这酒烈的，一碗可就放倒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咯。”
“一碗？我吃饭都要一碗饭，外加一碗菜，再喝几口水都没问题，何况我们还有一个人在。”黄霁指了指宋道。
小二愣住，他直接怀疑这位娘子脑子不正常，于是他敷衍笑了下，看向宋道：“客官，这……”
宋道淡定说道：“来一壶茶。”
这一路黄霁喝过茶，也还不错，不过不应该是看别人吃什么喝什么她们就喝什么吃什么吗？她提醒道：“这家店里的宾客都喝那水，叫酒是吧，这么多人喝那应该是很好喝。”
“酒喝多了会不省人事……”宋道还想把继续把酒的危害说给她听，余光却瞥到临近桌子的两位客人走了过来，一人捧着酒坛，一人举着酒杯，他眉头不由得皱起。
举着酒杯的人说道：“小娘子，看你说话有趣，我们请你喝这一杯酒如何？哈哈。”
这一笑声，引发了店里其余客人的笑声，虽然黄霁糊里糊涂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走过来，但也觉得他们的笑声刺耳，黄霁直截了当拒绝，“不用了。”
那人脸上堆着笑，不退反进继续劝酒：“别这样啊，大家喝杯酒和气生财嘛。”
宋道站了起来，“这两位先生，不要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她实在喝不了酒，不如这一杯由我代喝？”
捧着酒坛的那人一听就急了：“哎，哎你咋说我们的不是了，我们是好心请你们喝酒，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口出伤人啊？”
因着这一出，店里其他客人反而愈发要凑热闹了，他们两个没有户牒的人确实不便和他们吵起来，正想开口时，黄霁倏地站了起来，凳子都被带倒了，甚至拍了一巴掌，把桌子拍得响亮。
她冷笑一声：“我不仅要口出伤人，还要打伤人呢？”
可能黄霁前后对比变化太大，那两位劝酒的人一时被震慑在原地，“你你是怎么说话的……”
小二看着场面愈发不受控制，心里一阵叫苦：“哎，客官别吵了，有话好好说。”
捧着酒坛的那人继续控诉道：“她自己都说了，不仅说很难听的话，还要打伤人呢，这都什么人啊。”
“小二，我们真是想请人喝酒，皇上通告天下，她的身边人宗路敢为天下先，愿意牺牲自己做祭品灭妖风，我们很佩服他，所以想给他敬一杯酒。”
“是啊是啊。”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不注意黄霁的脸色已变得难看，宋道心里也是一惊，他忙走到黄霁身边。
黄霁不可置信盯着他们：“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真心敬酒。”
“完完整整再说一遍！”
那两人盯着愈发脸色阴沉的黄霁，这人怕不是疯子吧，刚才不还是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吗？
他们勉强稳了稳内心的慌乱，开玩笑，谁能完完整整复述自己的话，他想了想，给自己找好全身而退的说话：“不喝就算了，我们自己喝。”
转身看到众多好事者，心里勇气又多了几分，他们举起酒杯：“让我们敬一杯宗路，希望今年粮食丰收。”
黄霁缓缓蹲了下来，她脑袋如炸开了一般，先是隐隐作痛，然后是一跳一跳的，店里那些酒徒的话在耳边，只觉得呱噪无比。
最后倒下的时候，耳边就只剩下宋道焦急的喊话。
“黄霁，黄霁，你怎么了？”
宋道喊得焦虑，她应该是听到宗路的消息时候受到刺激了，旁边还有人围观着，刚才那两个劝酒的甚至还冷言冷语：“我就说这人有病，温顺的娘子怎么会突然大发脾气，像个疯子一样，这不就发病了，这位公子还是趁早带她去看病吧，我们还要给宗路敬酒呢。”
宋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抱起黄霁就跑，他隐约记得郊外有座荒庙，进不了城，就只能进城去请大夫，但在这之前得先把黄霁安顿好。
这座荒庙估计因为在郊外，不至于处处都是断垣残壁，只在高处的角落里遍布着一些蛛丝。
宋道在佛像后清理了一处地方，这样，即使有路人经过也不会第一眼就发现，可到底是荒庙，防人也要防野兽，他跪坐在旁，给她设一个结界。
他没有空想太多，也想不明白短短几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如果不是黄霁救他，那就应该是他被当作祭品啊。
黄霁依然在无意识□□，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宋道见此，不由得握住她的手，他说：“我很快回来的，等我。”
“别走……”一个微不足道的声音从黄霁的嘴唇中溢出，黄霁睁开了眼，她盯着已经挂满蛛丝的房梁，脑袋放空，双手仍不忘紧握着宋道的手。
见此，宋道也大概明白了：“你醒了？”
那个懵懂无知的黄霁醒来了，她总要醒来的，背负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依然天真与无邪呢。
黄霁嗯了一声，她这一晕有一种大梦一场的感觉，前几天她应该死了才对，却被救活了，而宗路，他应该被救出来才对，怎么陆之妤还让他做祭品？是陆之妤反悔了吗？
她一细想，越发头疼了起来，甚至不知不觉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喃喃道：“宗路是死了吗？”
“黄霁，即使是真的，这不怪你，真的。”宋道叹了口气，黯然道：“要讲究的话，宗路是替我死。”
黄霁缓缓摇头：“不是，他是被陆之妤害死的，她没有信守我和她的承诺，是我天真。”
她不让他死，宗路怎么能去当祭品？
宋道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黄霁沉默许久，良久才出声：“更不是你的错，你们两个本不应该去当祭品。”
何况若不是她挟宋道入大荒，宋道也不会有后面的遭遇，她与陆之妤，本就有仇，在这条路上，她把他们牵扯进来的，是她，一次又一次欠下的。
黄霁起身走到庙外，现在的她急需去外面透气，身边跟着宋道，鞋踩过泥土传来吱吱的响声，她偶然侧身看他，最后终于开口：“宋道，答应我，我说嫌弃你的时候，你就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记起一切，也没有忘记这几天的记忆。
之前他说：只要你不嫌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那我说嫌弃你的时候，你就要离开我，好不好？
泪水慢慢模糊她的双眼，忧伤总是这样，稍不注意就溢满脑海，再化为眼泪流出来，“答应我，好不好？”
宋道抱过她，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好。”
***
郊外那家酒店边上，先前那两个酒徒此时已经喝高了，手脚有点不听使唤，但眼睛还是能认路的，甚至还瞄到了栓在柱子上的两匹马。
一人惊道：“哎，那里有两匹马。”
另一人也瞄了过去：“好像……是之前那一男一女的。”
“那女疯子？马都不要了，一个疯一个傻了，哈哈……”
“那我们把它们骑走吧。”
“好啊好啊。”
这两人一唱一和，到最后还拍起了巴掌，全然不顾店里客人有出有进。
黄霁和宋道走回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那两个酒徒解开了绑马的绳子，正想瞪上去，脚一踩，身体也软，几次不得门，愈发焦躁，也没注意到黄霁什么时候就到了身边。
黄霁冷冷看着这两个酒徒，她来这里还担心这两人走了呢，没想到不但没走，还瞧上了她的马，她说：“宋道，去里面买两坛酒出来，要最大的。”
既然说她是疯子，那她就疯给她们看，他们赋予她的名号，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小二看到外面情况不对，他们这些打工的也不敢去说什么，之前是，现在也是，宋道要酒坛子，他们只好搬了两坛。
这两坛，有半身高，甚至人都可以进去洗个澡。
黄霁看了一眼便跃跃欲试：“帮我把这两人放进去。”
她现在妖元被取，法力尽失，力气也只有普通人的力气，这两个酒囊饭袋，她还真提不起，也不想去碰。
“好。”宋道大概猜测到她要做什么，从买酒到把人塞进酒坛子里，黄霁说什么，他都一一做下，知道她心情不好，发泄出来可能心情会好一点，他只叮嘱了一句：“别把人弄死了。”
黄霁应下，这道理她懂，闹死了难不保要惊动官府。
那两个被放进酒坛子里后，酒也醒了几分：“你们要干什么！”
第48章 第④⑧章
刚换好女裙的宋道，虽然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准备，可出去时还是忸怩了一下。
宋道长得不算粗糙，只是这些天他就没能好好收拾，刚下战场，就被掳了去，进了大荒，又是一路奔波，他就没停过。
黄霁扫了一下，说：“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那就是有点小问题？宋道想寻点安慰：“……是不是有点奇怪？”
黄霁一边捯饬那些胭脂一边说：“没大问题，而且重点戏在我，到时候你在边上站着就好，你要是觉得奇怪给你带个面纱。”
好吧，勉强安慰到他。
“你洗个脸，我就开始给你上妆了。”
“好。”
净面，然后是梳妆打扮，化好后，黄霁松开宋道被束的头发，长发如瀑，柔软地从指尖划过。
她盯着宋道抹了脂粉的脸，喃喃道：“问题确实不大。”
看着看着，看到了宋道眼睛里，突然觉得自己的目光过于炙热，她移开自己视线：“要面纱吗？”
宋道亦低下头去：“……要的。”
他被黄霁这么盯着已经不好意思了，要是被其他人看，难保更加脸皮薄。
搞定了宋道后，黄霁就简单多了，沾了个假胡须，头发束上，然后两人收拾好东西去揭榜。
***
皇宫内。
黄霁和宋道跟着前面的人走，他们揭榜后便被十万火急送到了代都城，连身份也只是简单过问。
很快到了陆之妤寝殿外，他们在门外侯着等通报。
那侍卫刚一脚踏进去，一声怒吼便传了出去：“你给我下去，最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陆之妤正在气头上啊，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被撵了出来？
那被撵的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并没有如现象中那么狼狈，反而脚步轻松，经过黄霁他们身边时，甚至还好奇打量了一下，这一打量不免让他们两个的胆提到嗓子眼，那人竟是陈粒。
不过，索性，什么都没发生，陈粒很快大步往前走去。
黄霁和宋道很快被召进去。
“皇上，这是从八属国来的良医，要投靠我们北陆国，想给皇上治病立功。”
黄霁安静听完后，当即添油加醋表达她的诚意：“皇上，我叫柳齐，她叫穆琪琪，是我的左右手，我们马不停蹄听到皇上生病后，便赶到了北陆国，希望能给皇上效力。”
陆之妤比想象中虚弱，只能躺着说话：“那你们给我看看吧。”
“好。”
黄霁应下后，便给陆之妤把脉，除了砰砰的心跳啥也听不出来，然后看眼白，最后装模作样说：“皇上的的病是体内似乎有一堵气，导致的五脉不通，需要用针灸辅以治疗。”
“针灸？”
“对，不知皇上方不方便？”
“无碍，你们现在就开始吧。”
在场的有侍女、侍卫，大臣也在场，陆之妤也不避讳，直接让黄霁上手。
不过侍女侍卫还是低头垂眉下去。
黄霁和宋道交换了个眼色，觉得依然可行。
黄霁说：“穆琪琪你来打下手。”
宋道学过针灸，第一针就是哑门，然后第二针，第三针……
确认陆之妤暂时出不了声，手脚动弹不得后，宋道便给黄霁递眼色。
这种手法对付妖估计坚持不了太久，等她意识不对劲时大概率会用妖力逼出来。
陆之妤的脸色先是疑惑，等到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时，才意识到不对劲，取妖元，她何等熟悉啊。
为了避免让其余人看到陆之妤脸色不对，宋道站在床前遮挡关键部位，任她脸部肌肉如何抽动，眼球如何转动，都穿不过宋道身体。
而黄霁觑准时机，下手。
重取回妖元的黄霁放下了伪装，眼里尽是恨意与嘲弄，要不是担心时间不够，她怀疑自己也会把陆之妤的妖元取了。
陆之妤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氛围一下子变了。
有的侍女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现在如何了？”
黄霁没有理会，也不再伪装，她弯腰在陆之妤耳边低语道：“我救了你，你应该感谢我，是不是？陆之妤。”
“啊……”陆之妤又发出怒吼，五根银针尽数逼出。
残余的气力甚至把不相干人等都冲出了门外，那些人互相瞅着对方，都不知道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
回过神的人大喊：“护驾！请陈粒来！”
因着这一声，陆陆续续有人反应过来了，拿起武器朝黄霁挥洒着。
黄霁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她感觉自己比往日的功力更甚，妖元被取，一般都会融合在一起，她的妖元已经吞噬了一部分陆之妤的妖力，所以她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