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东西丢了就丢了,瞬息楼都无需赔付,这是一个听天由命的快递,能不能送达都是个问题。
既如此,寄送的东西又能贵重到哪儿去?
洛存真:“还宝物呢,我看就是个宝器!”一激动,连家乡口音都冒出来了。
偏孤云岫还没整明白,“宝器不就是宝物吗?”听你口气,宝器比宝物还要厉害一点儿?
仇牧远以扇掩面,微笑解释,“在他家乡,宝器就是傻乎乎的意思。”
洛存真把手里的茶盏一搁,“傻乎乎?娘希匹的,宝批龙。”
仇牧远手中扇子刷地收起,折扇宛如利剑一指,“骂谁呢?”
就见孤云岫飞快出来打圆场,“打什么架?要打就打麻将,非要分个胜负的话,咱们牌桌子上见真章!”
其余人:嘁!
须臾之间,往来阁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原来,瞬息楼的灵鸟将那个快递送到了仙云宫外门杂役弟子的杂物室,而那边又没有阮玉这么个人,便以为是灵鸟送错了,任由那个包裹堆在杂物室没管,打算月底后集中清理。
呃,这还真怪不了往来阁的管事,谁会想到,灵鸟会将包裹扔到外门弟子的杂物室呢?
很快,在杂物室里放了五天的包裹就送到了掌教面前。
那是一个压破了的木头箱子,箱子外头还缠了一圈丝线,线也断了不少,可以看出来时路上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
箱子里有个低阶的防御法阵,都隔绝不了大家的神识窥探。
“里面是一盆花,瞧起来没什么问题。”
孤云岫是医道大能,灵植图谱倒背如流,可以说,这天底下的灵植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哪怕是那些已经确定灭绝了的灵植,他都将对方的特征一一记下,万一哪天发现了不认识,错过了得多可惜。
他用神识将盆里的花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最后才道:“这灵植只有微弱灵气,看起来奄奄一息,观其根须,应该不超过半岁。”
“认得出来是什么吗?”
众人皆摇头,“没见过。”
倒是李莲方一捋胡子,“早些年,我在凡间游历,曾见过相似花朵。”
他这番神秘做派勾起大家兴趣,“难道是尘世间的瑰宝?”
“农家院,篱笆墙上爬的喇叭花,差不多就这模样。”
也就是说,哪怕在凡间,它也是不值钱的野花野草。
难怪,会用最便宜的灵鸟来运送,这可真是,丢了都不可惜啊。
“新人论道第一的弟子就奖励这个?”仇牧远有点儿惊讶,“别是她爹将奖励自己收着,随便扯了把草送过来。”
可谁会在仙门里种喇叭花啊,真是怪哉。
“既然检查没有问题,就把这花给阮玉送过去吧。”
“这花长得这般磕碜,怕是在忘缘山活不了几天。”
这喇叭花生得枝条凌乱,张牙舞爪,东一个喇叭,西一个喇叭,圣君见了,保管一剑削掉。
大家目送喇叭花离开,神情肃穆得宛如送葬。
……
第56章 姑奶奶
在仙门里种喇叭花的正是小道君闻香雪。
听音的样子就有些像凡间的喇叭花,她在山上种了大片大片的喇叭花,听音放在里面,连她自己有时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株才是听音。
此刻,闻香雪手里依旧抱着一盆喇叭花,盆是月白釉色,侈口、宽唇、长颈、圆腹,釉质肥厚圆润,宛如玉石雕琢而成,在阳光下,隐约可见水波在盆上浮动。
那不是水,而是流淌的灵气啊。
自从知道香奶奶手中花盆值多少灵石之后,阮一峰每次看到她抱着花盆出现,都会主动凑上去帮她抱花,顺便,摸摸这价值上万灵石的宝贝盆子。
盆子宝贝,里头的花却已经不是当初那盆听音了。
因为,真正的那一株听音,上次被他赢走,并送去仙云宫给了阮玉。
当时他得了新人论道第一,提出要小道君怀里的花,大家都觉得小道君不会答应,然而,小道君却真的把花给了他,也只给了花,要回了盆。
大家便认为那天小道君花盆里的只是一株普通的喇叭花而已,当时连他都那么以为,不过等无人的时候听到喇叭花说话,他才知道,那压根儿不是什么喇叭花,而是当今天下,唯一的一株听音花。
得知真相后,阮一峰连夜将听音花给寄了出去,省得香奶奶思来想去舍不得,又管他要回去。
用瞬息楼最便宜的运输鸟,一是他舍不得灵石,二来么,用最便宜的运输方式也能让别人相信,那就是一株普通的喇叭花。
至于真丢了怎么办?
对于一个玄学大师来说,丢了就是命里无时莫强求,丢了就丢了呗。
后来么,大概是因为听音的缘故,新人弟子拜师大典的时候,一直不曾收徒的小道君就点了他的名,如今,他成了香奶奶门下首席大弟子,也是她唯一的徒弟。
本以为跟了这么个牛逼的师父,肯定大把的修炼资源,各种高阶功法任他挑选,哪晓得自从拜师日起,他就一直在种地,种了这么久,人都晒成黑炭,还蜕了几层皮。
好在阮一峰也不是那种愣头青了,他虽觉得香奶奶布置的任务很奇葩,却也从未抱怨过,每天勤勤恳恳地翻地,等完成了师父交待的任务,回去后还会继续修炼,一天到晚只睡一个时辰,比谁都刻苦。
他年纪比别人大,灵根也比别人差,若还不努力,那还修个屁的仙,回凡间当个逍遥神棍不好么?
应该是他的努力打动了香奶奶,这几天香奶奶看到他的时候都和颜悦色的,偶尔还会赐下点儿东西给他,师徒关系还算和谐。
见师父突然出现在田坎上,阮一峰正要上前,忽地脚步顿住,后背冷汗涔涔。
因为他发现香奶奶红唇紧紧抿起,面部紧绷,看起来不太高兴。
阮一峰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跟阮玉的对话,登时心头一抖。
糟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阮一峰难得的行了个大礼,“师父,您来了。”
“这里太热,师父您到外边坐,我给你倒杯清茶。”一边说,一边去扶闻香雪。
闻香雪看不见嘛,虽说他们这些大能神识也能视物,但阮一峰看她眼睛蒙了布,总会下意识地去扶一把。
闻香雪任由他扶着,走出田外后,在阮一峰拿出的椅子上坐下,还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盏茶。
阮一峰顿时松了口气。
他继续道:“那我接着翻地了。”
说完,转身往回走,走到还未翻的那块地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不过师父都没说什么,他也没把衣服穿上,还举起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他现在这样子,说二十岁别人都信啊,要是去宜春院里走一圈,里头的红牌都得倒贴钱给他,求着他一块儿困觉。
可惜,他拜的这个师父就他一个弟子,连个漂亮小师妹都没。
刚翻了块地,就听那边师父道:“一峰,你可知道,为何这金乌流霞,要叫金乌流霞?”
她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慢吞吞的,声音温柔舒缓,能让人如沐春风。
阮一峰本来酷热难耐,这会儿听得她的声音都好似被凉风给吹了一阵,他浑身松快地活动了下手脚,接着问:“为何?此名可有什么不凡的来历?”
师父要讲故事了,当徒弟的自然要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给师父捧场。
闻香雪一直抿起的唇角微微上翘:“因为啊,它不仅是金乌,还会流霞。”
阮一峰:这算是什么解释。
不过他心尖儿一颤,直觉有些不妙。
闻香雪:“你翻地也翻得差不多了,师父就让你见识见识流霞吧。”
话音落下,头顶红日里落下无数火花,一团团的火焰从高空坠落,宛如燃烧的箭羽,朝着地上的田里射了下来。
阮一峰脸色大变,这他娘的还下起了火流星啊!他想躲开,逃到师父身边,哪晓得四周起了一层结界,只听闻香雪道:“这火烧不死人,你在里头注意躲避,也锻炼一下身法。”
阮一峰一开始还能哇哇乱叫,向师父讨饶,再发现闻香雪不会放他出去之后,他就一边躲避一边观察火流星掉落的规律,努力想要去避开那些火雨。
奈何他实力不够,哪怕发现了一些规律,也没办法顺利躲开,不多时,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他都能闻到一股烤肉味。
火流星足足落了半个时辰,阮一峰被烧得满地打滚,嗓子被烟熏火燎过后,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火雨一停,天空上又砸下了豆大的雨点,雨越下越大,眨眼间就将大地淋湿,躺在地里一动不能动的阮一峰赶紧自己身上溅了许多的泥,很快,那些泥浆就将他彻底包裹,让他成了一个泥巴人。
泥巴裹身之后,身上的疼痛减轻,好似有一丝丝凉意从泥巴里渗出,一点点钻入他的皮肤,游走在他四肢百骸之中。
阮一峰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
他能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莫非,师父做这一切并非是惩罚他,而是为了他好?
只是经历了一天的劳累,又被火烧雨淋后的阮一峰精神上已经很疲惫了,他都来不及思考更多,只觉得瓢泼大雨砸得他睁不开眼,人也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雨突然停了,他下意识地睁眼,就看到师父撑了一把伞站在他旁边,替他遮挡了风雨。
她一身素白的衣衫,左手抱花,右手执伞。
白靴踩在泥泞里,宛如池中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师父果然是为他好,这些日子,都是在淬炼他的肉身吧。
阮一峰:“小师父。”
闻香雪微笑着道:“我的眼睛,可不是看久了金乌瞎的。”
阮一峰头皮一麻,暗道不好,直接认错,“师父,我错了。”
闻香雪:“恩。”
脚尖儿微微抬起,踩在了阮一峰的手上,稍稍用力碾了几下,闻香雪接着说,“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了。”
“在土里埋三天,三天后,我来挖你。”
脚尖儿挪开,闻香雪手一挥,袖中鼓风,就见无数泥土飞溅,将阮一峰从头到脚彻底埋住,形成了一座小山包,宛如刚垒的坟堆。
等把人埋了,闻香雪面带微笑的转身离开。
阮一峰口不能言,埋在土里生无可恋。
三天,他得熬三天?
师父,香奶奶,姑奶奶……
我错了,我不该背后说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第57章 狗奴
忘缘山,阮玉收到了爹寄过来的宝贝。
拆开箱子,看到里头奄奄一息的喇叭花,阮玉还愣了一瞬,居然不是吃的?
爹寄盆喇叭花来干什么?
花是喇叭花,花盆还是个缺了口的大海碗,里头薄薄的一层土,都有不少根露在外头。虽说是盆喇叭花,但好歹是爹送的,又能叫她想起凡间,阮玉也没嫌弃,从田里挖了些土把根给埋上,又给浇透了水。
她原本是想将喇叭花种在地里,在弄个小篱笆,让它牵藤,把篱笆爬满。
只是看到那缺了口的大海碗后,阮玉就不太想给它挪窝了。
仙云宫门规里有一条,新入门弟子屋子里都应该摆放一盆灵植,阮玉还没养,如今,这喇叭花不就正合适。
缺了口的大海碗,开了各种颜色小喇叭的喇叭花,凑在一起绝对能让圣君浑身不舒坦。
这可不是她故意来气那老头子的啊。
这是她爹送过来的东西,她肯定要悉心呵护静待花开嘛对吧。
阮玉开开心心地将喇叭花放在了窗台上,她还特意将缺口处对着外面,圣君若是过来,一眼就能瞧见。
刚摆好,旁边的玉兰树就在树枝上挂起了它的小纸板:“要不给它修剪一下,再换个盆?”
一截枝条伸过来,将盆里恹恹的藤蔓提起来看,接着又写:“这种藤蔓植物,得给它搭个架子,方便它缠绕攀爬。这个我最在行,保管让它爬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
“就是一根藤上居然开好多种颜色的花,这个也得想办法处理一下。”虽然这会儿花都枯了,但也能看出颜色不一,白的,紫的,蓝的,粉的都有,真是开了间染坊一样,花花绿绿五彩缤纷。
圣君那素雅到了极致的人,怕是看到就得皱眉。
阮玉:别,我谢谢你了。
她摇头道:“这是爹送我的礼物,我才不会拘着它,它想怎么长就怎么长。”
玉兰树:“圣君他……”
阮玉脸一沉:“关我屁事。”她气咻咻地道:“上次他劈我牌匾,我都没找他算账,这次他要是还劈我的花……”阮玉眼圈红红地说:“我就从悬崖上跳下去!”
“你告诉他,要是这喇叭花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阮玉,也不活了!”
这这这……
玉兰树心头一凛,阮玉对圣君有多重要它心里头清楚得很,等圣君一醒,它必须立刻转达,免得闹出大事。
刚把花放好,机关人就挥着鞭子走了过来。
一天的训练开始,阮玉如今修为境界提高,训练量还增加了,她倒也没抱怨,跟整天翻地晒得黢黑的爹相比,她的小日子还是要舒服多了。
转眼,三天过去。
窗台上那盆喇叭花恢复生机,叶片翠绿,藤蔓上又有了新花苞。
阮玉一早起来,给喇叭花浇了水,坐在窗边叹气。
“三天没见到他了,想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修行太累,她睡得可沉,都没做过梦,更别说梦到莫问了。
虽说三天时间不长,可有句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现在三日不见,思念如丝线,层层裹在心上,缠得她发闷难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今天起得比往日都早,起来了也没煮东西吃,而是坐在窗前发呆,这等异常自然引起了玉兰树的注意,它听到阮玉的叹气后,举起小纸板,写:“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