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之中想起她刚出关,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灵汐就觉得心尖儿仿佛被针扎一样的疼,她控制不住,神识猛地往外延伸,想要看看,山上的阮玉到底在做什么……
她甚至在想,那阮玉会不会趁着酒意,跟师兄睡在了一处?
两个念头在脑中博弈,一个说绝对不可能,师兄不会容忍一个醉鬼呆在自己旁边,另外一个又说,万一呢。
所以,她想看。
灵汐神念铺开瞬间,忘缘山上就有了异动,风起,雾浓,隐有阴森寒意夹杂其间,顺着她释放出的神识钻入她识海,让灵汐头疼欲裂,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玉兰树紧张地在小纸板上写字:“现在圣君陷入沉睡,忘缘山上的结界全部都打开,特别是靠近山顶的位置危机四伏,没有经过他允许的人,谁也不能靠近,神识更不能窥探!”
平时他们进山,选的都是圣君清醒的时候,所以感觉不到凶险,现在圣君都沉睡了,还敢在山上乱来,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么一想,玉兰树立刻在小纸板上写了个血红的死字,最后警告道:“他沉睡时,山中都时有魇气溢出,你神识随时都可能被魇气攻击,自己小心。”
灵汐太阳穴突突地跳,头也很痛,像是有人拿着钉锤在凿击她的后脑勺。
但她忍着疼说:“我不怕。”
“我会找到对付魇气的方法。”
玉兰树心想,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啊,你先松脚!
灵汐:“我会治好师兄的伤。”他们,怎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明显有问题的少女身上。
明明,阮玉看似平凡,却身世离奇,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妖魔留下的傀儡,为的就是一点一点儿迷惑师兄的心智,先得到他的信任,再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她若是能找到克制魇气的方法,师兄就不需要再把那个祸患留在身边了。
洛惊禅站在灵汐身后,这时才出声道:“仙君为我调养身体费心劳神,该休息了。只有精力充沛,才有希望找到克制魇气的方法。”
听到洛惊禅的劝说,灵汐这才微微颔首,说:“我先下山,明日一早再过来替你施针。”
洛惊禅行礼:“有劳。”
灵汐松开踩着玉兰树枝丫的脚,缓步下山。
等出了高墙结界,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才平静下来。说不怕是假的,其实她心里很害怕,上次施展秘术,只是在阵法里感受了一下三百多年前的梦魇攻击,就已经让她元神难受至极,若真的被卷入梦域……
所受折磨难以想象。
洛惊禅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不过,初见时,他不人不鬼,元神被蛀成了蜂窝一般,在她看来,那样活着简直生不如死。
她其实是害怕的,可她怎能将自己的惊恐不安暴露于人前,毕竟,她想与师兄共同面对危险,她应该站在他身边给他支持和帮助,而不是,守在山外,心如刀割地想象着那个少女如何陪在他身边。
山脚,灵汐一走,洛惊禅就催玉兰树快上山。
“阮玉是喝了多少,得用上醒酒汤和凝神香了?”
他很担心,想了想,又说:“下酒菜不知道吃光没有,我这里新到了一些,都还没来得及拿给她。”这段时间元神被折腾得太狠,他动辄睡上一天一夜,跟阮玉交流的时间太少,都好久没一起喝酒吃肉了。
看到玉兰树已经跑了好远,洛惊禅大声喊:“她一会儿要是能醒,叫她来梨园,我这边有烤熟猪和花椒兔,都是她爱吃的!”
玉兰树:……
圣君你有情敌呀,那小子比你会来事哟。
回到艸斋,玉兰树将醒酒汤给灌到了阮玉嘴里,接着又在她周围点了一圈儿的香,不过片刻,屋子里就很大一股子清凉味儿。
阮玉睁眼一看,四处都是青烟,还以为着火了,吓得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下地时没注意,还踩着了一支香,烫得她直跳脚。
听音咳嗽两声,吸引了阮玉的注意力。
接着,它的小喇叭一开一合,说:“别激动,是燃的养神香。”
阮玉愣住,随后道:“你学我的声音了?还真像。”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香,边走边问:“怎么燃这么多香?”接着又揉了揉太阳穴,“我头有点儿疼,怎么回事啊?”
她明明是做了个美梦,不小心睡得久了一些,怎么起来跟宿醉了一般,头都疼得快裂开了。
阮玉走到窗边,开窗透气,等窗户打开,她深吸口气,又闻到了一丝酒香,正要说话,就注意到远处的玉兰树下居然坐着个人。
执道圣君怎么睡那儿?
阮玉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人还在那里,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并没有做梦。
执道圣君真的在她房里喝过酒,现在,还醉倒在了玉兰树下?
她房间里的这防御结界,就是闹着玩的吧,别人想进就进,压根儿没起到半点儿作用。
第88章 好吃
正午阳光明媚,透过玉兰树洒下斑驳的光影。
树下的执道圣君长发披散,遮了大半张脸,零零碎碎的光圈撒在他身上,到处都是不规则的痕迹,若他醒来,看到那些不对称不完美的光影,会不会气得火冒三丈。
还有,他歪倒在那里的样子,属于衣衫不整,坐没坐相?
阮玉拿留影石记录下来,打算等圣君醒了问问他,你这算不算违了规矩,该不该罚!
等记录下来后,阮玉叹口气,简单洗漱一番后就坐到了桌前,拿出了惊鸿照影镜。
接着取出刚拿到的灵石,丢进去,联系远在玄天门的爹爹。
刚一接通,阮玉就急忙道:“爹,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古古怪怪的说话呢。”
“《阮公解梦》上说是大吉昌,诸志易成,百事安泰,身心健康,得享长寿富荣,但因火力过大,提防火灾或烫伤之险,若无凶数,则可免忧虑……”阮玉对爹的那本解梦之书倒背如流,这会儿直接背出来里面的详解,又说:“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爹,你怎么看?”
阮一峰眼皮直跳,他咳嗽一声,说:“梦由心生,想来你是担心我,才会梦到这些。”他那解梦之书全是胡编乱造,十个梦境有九个都是大吉,毕竟那些来算命解梦的都想听个好的,也就阮玉深信不疑。
“你的梦确实有预兆啊,爹爹最近身心健康,修为大进,就是刚刚不小心,又被金乌流霞给烧了头发,然后呢,我手头很紧,你都有灵石用镜子了,是不是宗门月俸发下来了?”
阮一峰又想骗女儿灵石了!
在镜子亮起的同时,掌教李莲方就已经坐到了镜子前,听到阮玉说梦还提心吊胆地担忧了一阵,怕阮一峰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增加阮玉的心里压力,好在他没说什么,只是想方设法的拐骗阮玉那点儿上品灵石。
这小丫头若是在外面,或许被她爹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
之前阮玉想靠圣君的脸赚灵石,他还觉得她胆大包天,如今看来,她不是胆子大,而是傻白甜。也是,随时随地都哭得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胆大嘛。
因为傻,才信了那毫无根据的《阮公解梦》,认为梦境里的一切都是好兆头,因此不怕。
仙云宫的弟子在凡间还买了几本《阮公解梦》回来,他已经看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居然也有人信。
镜子里,阮玉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我一会儿就给你寄过来。”
李莲方:这样的傻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她虽然出生在小凤村,身世离奇惹人怀疑,但李莲方下意识就觉得,阮玉是值得信任的。
阮一峰:“我最近开始跟师父学占卜,用灵石的地方很多。”
他退后,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个破破烂烂的东西递到镜子前:“我昨夜刚试了一次,想看看你的命轨和姻缘,你猜怎么着?”
阮玉瞧着那破破烂烂的阵盘,幽幽道:“你学艺不精,盘子炸了。”
阮一峰尴尬地笑了一下,“反正就是很费盘子,很费灵石啦。”其实还有点儿费小命,昨夜若非师父出手,他恐怕就被炸死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这闺女身份确实不一般,命盘被迷雾遮掩,轻易无法勘破。
阮玉:“知道了,以后一有灵石,我就给你送过来。”
阮一峰笑眯眯地点了下头,又说:“虽说没测过什么命轨姻缘,但我发现,我身边有一物,你如今正需。”
在一旁偷听的李莲方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这阮一峰不是才接触玄天门那些命理玄术,竟然能说中?
他们自看到金乌流霞之后就一直想跟小道君交换,但旁敲侧击了几次,对方都没有应允,如今阮一峰主动提出来,不知道能否有点儿转机。
就听镜中的阮一峰又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打算今天来问问师父。”
“等我弄清楚了,就想法给你寄过来。”
阮玉:“嗯。”她爹有时候就是会神叨叨的,阮玉也不以为意,跟爹聊完,阮玉就抱着听音下山去了梨园,等到了梨园,她看到洛惊禅正在喂狗……
元宝今天没变人,嘴筒子上也没带嘴套,正趴在地上啃骨头。
那骨头比它身子还长,看起来应是什么高阶灵兽的骨头,骨头上只有一丝丝肉沫,它也咬得格外起劲儿。若是人形啃起来,那模样不晓得有多辣眼睛,阮玉立刻理解为何元宝不变人了。
阮玉老远就跟洛惊禅打招呼:“洛道友,也在呢。”
洛惊禅回头,唇角微勾,笑容一点一点儿绽开,如枝头花苞,在春日暖阳照耀之下,倏地盛放。
他见到我这么高兴吗?
阮玉心头咯噔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小魔君,难不成心悦我?
他与执道圣君还缠着姻缘线呢。
视线从洛惊禅手指上瞟过,阮玉确定那线还在,脑子里又演上了。
爱恨情仇,多角恋爱,你误会我,我误会你。
任何阻挡在有情人中间的绊脚石,在话本里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她绝对不能卷入其中。
阮玉面带微笑的走到洛惊禅面前,“最近恢复得如何,今天精神不错呀,都能来梨园玩了。”
洛惊禅则皱眉道:“玉兰树没跟你说么,我新收到了一些吃食,特意拿来梨园分享。”
他顿了一下,又说:“可能它忘了吧。”
刚说完,阮玉怀里的听音就用叶片挠她掌心,眼看那喇叭就要张开,阮玉一把将喇叭给捏住,说:“嗯,圣君喝醉了,它忙着照顾圣君呢,应该是忘了,还好我自己来了。”
可不能暴露听音的真正能力,她还要靠听音来弄清楚真相呢。偏偏听音限制那么多,一旦暴露出去,想要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就难了。
回去了还是得认主,到时候直接识海就能交流,不像现在,她还得捏住小喇叭,免得它说漏嘴。
阮玉笑吟吟地在桌边坐下,“正好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呀?”
洛惊禅就将准备好的吃食从食盒里拿出来,很快就摆满一桌子。
阮玉又喊小纸人把离云给叫了出来,元宝也变成人形,正要动筷子,被离云一瞪,她委委屈屈地将筷子放下,樱桃小口不满地嘟着,翘嘴上能挂个油壶。
然而离云无视了她的委屈,说:“有骨头啃就不错了,你忘了,你还不能吃太多东西。”
元宝伤心地呜了一声,径直拿过嘴套,扣在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离云:“……”
他是不是太狠心了?这么想着,离云说:“只能吃一点点儿。”
元宝狂点头,身后仿佛有看不见的尾巴在疯狂甩动,都卷起了小旋风。
此后,四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听音好几次挠阮玉手心,阮玉都一一记下,等回到艸斋,她才问:“洛惊禅他们说了哪些心口不一的话?”
听音都快不记得了。哪晓得阮玉居然把它每次挠手心时,旁人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听音:你记性真好。
阮玉:“来来,他们说这话时,心里想的什么?”
听音:“洛惊禅觉得玉兰树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听音:“他跟你讲魔渊的事情,心里在想,等你到了魔渊,带你一起去看。”这个好像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阮玉说:“继续呀。”
听音:“他说食灵兔好吃,让你多吃一些,不够还有的时候,想的是,你更好吃。”
阮玉一愣,什么叫我更好吃?
这话叫她毛骨悚然,洛惊禅竟想吃她!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她认真吃兔子的时候,洛惊禅好像一直盯着她看,难不成,在他眼里,她就跟只兔子一样?
听音:“他劝你喝酒,你拒绝的时候,他说行下次再喝,心里想的是你在山上被执道圣君灌得不省人事,现在却滴酒不沾,分明是认为执道更为重要。”
阮玉:……
这洛惊禅脑子里戏比她还多呢,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什么时候被执道圣君灌得不省人事了?
明明是执道圣君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好嘛。
其他的话都没什么特别的信息,阮玉想了想,又问:“我睡着的时候,执道不是在我房里,他有没说什么假话?”
听音摇头:“我这实力,怎么可能窥探执道圣君内心。”
阮玉:……
合着你还有这么大一个限制,你居然都不说。
要你何用?
最终,阮玉还是跟听音缔结了个平等契约,毕竟,它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用处。不结契,她也得养着它,肯定还是结契的好。
第89章 真相
结了契,阮玉瞧着天色已晚,打算上床休息。
她没什么困意,躺了一会儿依旧睡不着,索性起来修炼,先是翻看道书,又学了金系的绕指柔,将手里的铁片改变形状,明明是坚硬的金铁,却宛如细丝一般缠绕在她手指,施展此法之时,手里的金系精魅随她心意而动,想叫它硬它就硬,想软就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