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被他盯着,就觉得呼吸都好似变得困难,她小腿肚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也就在这时,那阵中老人突然笑了一下,“你就是阮玉啊?”
他这一笑,那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阮玉忙不迭点头,“嗯。”
阵中老人抬起手,轻轻一拂。
明明隔得那么远,阮玉依旧觉得头顶好似有手掌轻柔拂过,紧接着,一股灵气从头顶上方直蹿向四肢百骸,阮玉体内被孕养的灵根受到特殊的灵气浇灌,直接壮大不少。
“送你十年修为,你身负重任,修炼需更加勤勉,切莫懈怠。”
阮玉心嘭嘭跳。
修为也能送的吗?
怎么掌教他们没这么大方……
要是所有人一人送我一年修为,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封神啊。
“进去吧,他在等你。”
知微说着,还瞄了一眼身后高墙。
明明之前还黑气翻卷,里头的人恨不得冲出来,结果阮玉回来了,他反而收敛了,静悄悄的没个声音,难不成,执道还会害羞?
阮玉给老人行了大礼道谢,又看到小道君他们也睁眼,她一一谢过之后欢快地往结界里蹦,等进去之后才想起自己忘了事儿。
啊,忘记问爹了。
算了,下次吧。
阮玉一进山,就看到玉兰树高举小纸板迎接她。
纸板上写:“圣君在正殿!”
阮玉内心稍微挣扎一下,说:“那我先去见圣君。”
她其实更想找个地方闭眼就睡,好多天没看见莫问了,她很想他。
然而执道圣君也不能不见,于是阮玉运转灵气施展了一个轻身术,乘风而起,速度极快。
山上,逢岁晚坐立不安。
这几日,他元神状态其实极差,强行拔出清萍剑前往临安城救人,对他神魂损伤极大。
不顾众生安危,以走出忘缘山来威胁知微老道的想法,也违背了当年他立下的誓言,仅仅只是想法,还未付诸行动,便有誓言的雷霆之力在他体内流窜,以至于他的肉身和元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但他没有倒下,一直强撑起身体,等待阮玉回家。
不是不想下山去接,而是根本走不动,他的虚弱,也不能暴露于外人面前。
在看到阮玉闯入视线的刹那,那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卷入梦域的念头消失,体内的雷霆之力随之消弭,他周身顿时轻松下来,人也缓缓站起。
疼痛远离了他,笑容不自觉回到脸上。
回来就好。
看到阮玉如一只轻快的燕子一般飞了过来,逢岁晚心甜如蜜,又忍不住蹙眉,“当心点儿!”
明明那么恐高,这会儿还飞到了半空。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我吗?
温柔全给了阮玉,跟玉兰树说话时声音又冷如寒冰,他冷冷道:“为何不驮着她上山?”
玉兰树:……
她跑得那么快,压根儿没给它机会啊。
阮玉远远就喊:“执道圣君!”
他倚窗站立,手里握着早已准备好的玉简,明明欣喜又忐忑,翘起的嘴角却下意识的压平,显得严肃又刻板。
那些画和书信都装在玉简里,里面藏着他不能当面诉说的心思。
逢岁晚微微颔首:“恩,我在。”
普普通通的一问一答,却让站在风上的阮玉微微愣住,她觉得那一刻,倚在窗边等她的逢岁晚,跟梦域里的莫问缓缓重叠。
明明执道圣君绷着一张脸,她依旧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如和风一般的温柔。
只是下一刻,好似有梵音在耳边响起,阮玉耳边嗡嗡直叫,而窗边的逢岁晚则陡然闭目,身子微微一颤。
结界外,知微等人齐齐念道:“太上忘情!”
周遭灵气翻涌,头顶上方有铜钟虚影飞出,敲出连绵悠长的钟声。
知微脸色更差了些,他将手中龟壳放到地上,看见龟壳里生了清水,又有莲花绽开时,他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大抵是成了。”
没想到,他们还会用上当年那孽徒留下的言咒枷锁。
将引动灵咒的气机隐藏在阮玉体内,果然,执道中招。
这也说明,他现在真的很虚弱了。
一个封印了梦魇,元神跟梦魇绞缠在一起的人,岂能因情失控。逢岁晚可以为了阮玉,以天下苍生来要挟他做事,这足以说明其元神早已被魇气所影响。
一个被情感左右了理智的人,又怎么可能彻底杀死梦魇妖魔?
哪怕梦域一个一个破开,到最后,他仍会困入梦魇为他准备的囚笼。
知微剧烈咳嗽,嘴角已有鲜血溢出,身边的人给他拿药,他摆手拒绝,“不行了,寿元已尽,最多还能撑一个月。我的身体我清楚,别浪费这些好药。”
“您老都这样了,还散修为给那小丫头做什么!”一个中年美妇红着眼道。
寿元将近之人,每日都在自然衰弱,一身灵气和修为逐渐回归天地,俗称散灵。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的修为才能有少部分传递给他人。而传给他人,则会加速自身陨落。
知微叹口气:“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希望执道能早日战胜梦魇吧。”
一直没吭声的闻香雪突兀道:“那执道会把阮玉忘了吗?”
他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知微缓缓起身,“不会忘。”
只不过,在看到她时,他的心湖,不会再有波澜。
以前每一个心动的瞬间,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和味道,不复旖旎,不再甘甜。没有了情愫牵绊,她于他,不过是一个门下弟子,一个可以帮助他克制梦魇的人。
山上,执道睁眼。
看到飞过来的阮玉,他皱眉,冷声道:“衣衫不整,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眼看对方被训了仍旧嬉皮笑脸,还妄图从窗户钻进来,逢岁晚一脸铁青,“有门不走,还翻窗户,阮玉,忘缘山的规矩你忘了吗?”
说罢,抬手就要挥出一道灵气,奈何他身体虚得很,手扬起时都在打颤。
远处的玉兰树都看傻眼了,圣君,这时候了你还在傲娇什么啊?
可看他那架势,有些不对哎。
也就在这时,逢岁晚掌心里捏着的玉简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玉简,随后眉头拧起了结。
他身上的每一枚玉简都是用剑气细细打磨过,雕琢成同样的大小,分毫不差,而现在地上那块,上面居然雕了些繁花,角落居然还有朵蘑菇。
横看竖看都不顺眼,逢岁晚直接一脚踏下,用力一碾——没碾碎。
他太虚弱了。
身体和元神都如此虚弱,得好好休养才行。
既然阮玉已经安全回归,那他也无需强撑起精神守在这里。
这么想着,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逢岁晚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坚持走到床边躺下,闭眼之前,他还吩咐玉兰树守好殿门。
“任何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包括阮玉。
阮玉:……
翻窗的阮玉撞上了一层结界。
她一头雾水,不是说要见我的么,怎么训她几句后就关窗了?
逗我玩呐!
第138章 酸了
一沉入梦魇深处,逢岁晚的元神立刻清醒过来,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现实中,他已短暂的忘记那些暗生的情愫。
在梦魇里,有无穷无尽的魇气侵蚀,反而使得束缚在他神魂深处的咒法作用减弱。
略一推演,便知来龙去脉。
灵霄当年在他元神上动过手脚,而这一次,玄天门的知微老祖趁着他心神不稳之际,引动了灵霄留在他身上的法咒,配合天道誓言,对他的元神进行了一次清理。
忘情咒法。
他越思念,越想记住,就会忘得越快。
归根结底,还是他现在元神太弱,也无法发挥出从前一成实力,否则的话,怎会中招。如今,只能静心养神,等待下一个梦域破除,到那时,他的元神再次恢复,这才有摆脱咒法的希望。
明明,他即将送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简,向阮玉坦白自己的心意。
阮玉,脑海里浮现她的容貌不过瞬间,逢岁晚就感觉好似有一盆冰水浇在了烧得滚烫的烙铁上,滋滋的声音是元神在受煎熬,大量的雾气让心上人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被迫斩断那思念,将思绪投向别处。
既然她已安全回家,接下来,就得处理内奸的事了。
阮玉是被洛惊禅带走的。
洛惊禅,则是从灵汐那得到的消息。
而阮玉他们遇到埋伏,还在灵汐告知洛惊禅之前。
因此,护送阮玉前往临安城的四人之中必有内奸。
等明日清醒,他便能知道答案了。
……
艸斋。
阮玉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她还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修得一身神仙法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那毒圣苗千机被她一顿爆锤,连她一招都接不下。
睁眼后,阮玉用手抓了抓头发,嘟囔道:“怎么莫问没到我梦里来。”
她往后一倒,打算再睡一会儿,结果怎么也睡不着了,恰好机关人又出现在她房门外,阮玉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一番后跑去晨练。
山脚下的小茅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山腰处的梨园里也冷冷清清,等到了山顶,路过执道圣君的正殿时,阮玉发现山巅上都积了雪,那恢弘的大殿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直接变成了一座冰城。
明明在其他地方都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偏偏到了山顶,就冷得叫人直哆嗦。
忘缘山是执道圣君的匣中山,山中四季据说与他心情有些许关系,刚来的时候一片死寂,四处被阴霾笼罩生机寥寥,后来倒是有了鸟兽虫鸣灵气充盈不负仙山盛名,哪晓得一夜过去,居然就成了冰天雪地,执道圣君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心都冷了吗?
她想跳进高墙,扒窗户看一眼。
还没靠近,就感觉寒气如剑意,剑剑刮脸。
阮玉只能退开,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她把玉兰树叫出来,问:“执道圣君怎么了?他那山尖尖儿都白了。”
玉兰树写:“不知道。”玉兰树也搞不懂执道圣君的心思,明明之前还一副为了阮玉要死要活的模样,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冷淡,不让阮玉再靠近他的正殿不说,连装了书画的玉简都扔了,还险些用脚碾碎。
它不知道执道圣君抽的什么风。
要知道,以前就只有阮玉能靠近他的身边,现在居然连大门都不让她进。
等执道圣君睡着后,玉兰树把玉简给偷偷捡了起来,只不过它不敢贸然交给阮玉,在没搞清楚执道圣君的心思之前,它这个做灵植的只能安分守己。
见阮玉还是伸长脖子往正殿的方向瞧,玉兰树还是透露了一点儿信息。
“这次随你一起出去的四人中有人泄密,执道圣君要把内奸给揪出来,可能不太高兴吧。”
阮玉心募地一沉。其实她也有过想法,他们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毒圣苗千机明显早有准备,好似知道他们会去临安城一般。
然而随行四人是仙云宫如今的顶梁柱,且当时跟苗千机战斗,他们每个人都受了重伤濒临死亡,实在看不出谁跟敌人有勾结,因此阮玉就没往奸细的方向想。
横竖修真界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神通手段,没准是靠着什么独特方法找到他们的,小道君不就恰好出现在了临安城附近,还救了他们的命么。
没想到,还真是有奸细藏在其中,会是谁呢?
仔细回忆了一下前方临安城时发生的一切,阮玉压根儿没理出什么头绪,她把听音花抱出来,打算去试着听一下大家的心里话,没准能找到答案。
阮玉问:“掌教他们在山上?”
玉兰树举起小纸板,“没有,圣君与他们都是通过悬光镜联系,他们四人现在都在瑶池殿。”
“那好,我去外面找他们。”以前阮玉不能离山,是因为大家都瞒着她真相,如今,她倒是不再受这限制,当然,为了安全,她如今不能离开仙云宫了。
阮玉前往瑶池殿。
刚出忘缘山结界,就看到离云和元宝守在门口,一人一狗见了她都眼睛发光,特别是元宝直接飞扑过来,身子直立起来,两个前爪直接搭在了她肩膀上。
眼看即将口水洗脸,阮玉飞速掏出根肉骨头,“喏,给你留的好吃的。”
元宝顾不上舔阮玉了,一口叼住骨头跑到一边啃了起来,离云这才走到阮玉面前说:“辛苦你了。”
不过小小年纪,修为低微,却要肩负如此重大的责任,此次出去,接二连三的遭遇生死威胁,还险些回不来了,一想到这些,离云就发自内心地想要给阮玉说一声谢谢。
阮玉:“不辛苦啊。”就是金乌流火淬体的时候吃了大苦头,其他时候还好。至少她现在还好好的,而掌教他们的伤和毒,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
比起其他人,她真是好得很。
离云原本以为阮玉会很虚弱憔悴,如今仔细一看,突然就理解了好得很这三个字代表的意思。
她这修为,怎么就看不透了呢?
离云自己是金丹期,如今他看不透阮玉的修为,岂不是说明,她的修为已经超过金丹,难不成,阮玉已经结婴了?
她修炼才几天啊!
难道天赋真的这么重要?转念又想到,阮玉原本只是个五灵根,这是不是说明,资源远比天赋更重要。
天地灵物都能被她当饭吃,离云心里微微有一点儿酸。
当然,他也清楚,阮玉的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虽然酸,他可不会有半分嫉妒。
离云虚心请教,“你是在外面渡了小天劫吗?有没有什么诀窍?”
他最近修为进展也很快,想来要不了多久也能触摸到元婴期的大门,多些经验最好不过。
阮玉摇头,“小天劫,我还没遇到过啊。”
我不是才金丹么,正想着,阮玉内视了一下自己,惊道:“啊!一定……”
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我火灵根温养之后又服用了魔渊不少好东西,还喝了什么圣泉,修为直接暴涨,我都没注意,原来我已经金丹期大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