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儿为青光,与赤霞剑的暗红剑柄格格不入,且那青光夺目,直接将赤霞剑的红芒彻底掩盖。
洛存真双目圆睁,惊呼:“清萍剑!”
圣君倒是将阮玉体内有半截青萍剑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可告知归告知,亲眼见到仍旧觉得难以置信,仙剑护体保持她婴儿状态三百年也就罢了,现在的情况是青萍剑竟然能为阮玉所用,所以,它如今到底算圣君的剑,还是阮玉的剑?
这一剑已有了一分圣君之威,不知可否抵挡头顶天劫?
剑势虽强,可阮玉这没有半点儿应战能力的呆子居然都没有运转灵气护体,剑与雷相撞的余波,都能将她震伤!
李莲方高声提醒,然而此刻阮玉已被天威笼罩,根本注意不到外边动静,就在大家提心吊胆之际,就见那金色闪电居然在空中转了个圈,灵活避开剑气后落到阮玉身边,闪电化作游龙,绕着她转了一圈后,小龙体型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青烟。
紧接着,好似天地间的灵气都汇聚在了一处,齐刷刷地灌向了阮玉,同一时间,乌云散尽、彩霞满天、紫气东来,百鸟齐鸣、尽显祥瑞之兆。
阮玉,她结婴了。
旁边的人都看得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小天劫还能这样过?雷呢,劈哪儿去啦!难不成自觉不敌煌煌剑气,直接认输了。
孤云岫:“还有可能就是天生道体,或是神尊转世重修,这样的话,才不用渡什么天劫。”然而她原本只是个五灵根,跟天生道体也搭不上边儿啊。
不远处,元宝都发出了疑问,“汪汪,雷怎么不劈你!”
阮玉抬头挺胸,迎风而立——“可能是我长得太好看,老天爷都不舍得劈吧。”
元宝:“哦!”转头就用嘴筒子拱离云,还伸出舌头涮离云的脸,撒着娇说:“离云,离云,我要吃养颜丹。”
众人:……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第141章 风雪
晚上,仙云宫果真举行了一个篝火晚会。
来参加的修士原本都有些闷闷不乐,然而蕴含足够灵气的药酒一开封,仙乐奏响、焰火点燃、穿着红裙的七位女剑仙踩着飞剑在夜空起舞之后,春风一醉,烦恼皆抛。
后半夜,阮玉才回了艸斋。
她喝了不少,头有些晕,简单洗漱一番后刚躺床上就感觉储物袋里有微微震动,阮玉把袋子打开,将正颤个不停地传讯符给拿了出来。
洛惊禅在找她。
她都懒得再应付他。反正仙云宫都封山了,难不成洛惊禅还能打进来?
不搭理,传讯符一直嗡嗡叫。阮玉嫌吵,灵气运转,掌心冒出火焰直接将那传讯符烧了干净,接着翻身往床里侧一滚,抱着被子进入梦乡。
梦里,会有她的心上人吧。
怀揣着期待入梦,然而梦里,却没见着思念的那个人,次日醒来,阮玉都有些闷闷不乐。
接下来的几天,阮玉都没能在梦中见到真正的莫问。
倒是有梦到过,但她心里清楚,那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梦里受她控制和支配的人,而不是真正的莫问。
他去哪儿了?为何不出来!
是不是元神伤得太重,又或者,被本尊给镇压了?
偏偏这几日她都没见着执道圣君,想问都问不了,长久的分离让阮玉觉得难熬得很,她心情浮躁,快要沉不住气了。
这天一早,阮玉将前来督促她修行的机关人给拆成了一堆零件,接着就往执道圣君所在的听风殿跑。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得找圣君摊牌,问他到底把莫问藏哪儿了!
圣君还指着她破梦域,总不可能因为心魔的问题杀她灭口。
还未到山巅,阮玉就感觉到了微微寒意。
抬头一看,听风殿仍旧被冰雪笼罩,厚厚的积雪将整个宫殿给淹没,她连殿门都瞧不见了。
这……
圣君这是多久没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是一座冰山,哪里还有半分仙宫殿堂的影子。
“别往上了!”玉兰树举着牌子出现在了阮玉前方,它用枝条快速翻页,把危险两个大字也给露了出来。
阮玉:“我要见圣君!”
玉兰树又写道——圣君元神受创,没醒!
下一刻,阮玉脑海里就响起了听音花的声音,“它说谎,圣君醒着呢!”
其实不需要听音花提醒,阮玉都坚信圣君并没沉睡,她如今已是元婴期修为,神识敏锐得很,都能分辨出忘缘山在圣君清醒和沉睡时的细微差异。
阮玉继续往前迈步,“我知道圣君没睡,你别拦着我!”
只是刚走了没两步,阮玉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她那只迈在前面的右脚像是整个踏进了冰窟窿之中,不过眨眼之间,寒霜从脚底往上延伸,直接冻住了她的小腿。
仿佛仅仅一步,从深秋垮进了凛冬,从微冷进入了极寒。
玉兰树在小纸板上写出了狂草——别往前了,圣君现在不让任何人靠近,你会被冻伤的!
等他哪天心情好愿意见人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圣君最近奇奇怪怪的,它也揣摩不了圣意,这会儿只能阻止阮玉上山,毕竟这些寒霜威力不小,阮玉不过刚刚结婴,根本撑不了多久。
阮玉根本不愿放弃。
她运转灵气,施展了火系法诀,被冰雪冻住的腿逐渐恢复知觉,等到可以活动时,阮玉身子前倾,将整个身体都扎进了极寒之地。
雪虐风饕,寒入骨髓。
不过眨眼之间,阮玉身上都覆了一层薄霜,她体内灵气疯狂运转,也才堪堪维持住身体不被冻僵。
痛,浑身上下都痛。那寒风化作利刃,轻易地摧毁了她的灵气屏障和护体法宝,一刀一刀的切割她的身体,很快,阮玉就流了血,那血因为火灵根的缘故在流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然而一遇到外面的风雪便直接冻住,使得白霜之中有夹杂着一丝一缕的殷红,犹如雪地里的一枝红梅,格外醒目。
玉兰树见劝不住阮玉,打算来硬的了!
它得把人拖出去!
然而枝条刚有动作,就见阮玉身上腾地出现一道剑气,青色剑影落到它枝条上,明明没有被刺中,却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那是圣君的青萍剑!
它作为圣君签了契约的灵植,面对青萍剑,根本生不起半点儿反抗的念头。
而此时,阮玉也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这剑,怎么劈不开风雪,斩不出一条路!”
玉兰树心道:因为这是圣君的地盘,那是圣君的剑啊。
可惜它现在动不了,都没办法写字告诉她原因。
阻止了玉兰树后,阮玉顶着风雪继续上前。
此时,她距离听风殿不足三丈,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她含泪忍痛,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有好几次摔倒在地,又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继续往上爬。
阮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只知道,她与那大殿的距离在一点一点儿缩短。只要她不放弃,就一定能够着它。
“哐”的一声响。
几乎冻成了冰坨子的阮玉撞在了听风殿的正门上,她用尽全力嘶喊:“执道圣君,开门,我知道你醒着!”
房门依旧紧闭,屋内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路走来,那么疼她都没哭。然而此刻躺在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阮玉眼泪哗哗地往外冒,且那些泪珠子好似不受风雪影响,依旧是精英剔透的水珠,顺着她脸颊滑落,一颗颗砸进雪地里。
哭过了,好似疼痛都减轻些许,阮玉用手拍门,一边拍一边说:“狗执道,再不开门,我就,我就……”
殿内的君子兰叶子都啪叽一下合拢,它想去开门,却又不敢忤逆圣君,只能小声道:“圣君,万一阮玉以死相逼怎么办?”
一般这种时候,后半句话就该是——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吧。
正忐忑呢,就听外面高亢的女声响起,“我就在你门口拉屎!”
一脸铁青的执道圣君唰地一下站起来,身形一闪,已飘至门前。
君子兰:……
阮玉,论气人的本事,还是你最优秀。
第142章 没有
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阮玉拍门的手来不及往回收,啪的一下打在了逢岁晚的脚背上。在极寒的天气里,站在门边的执道圣君就是一个暖烘烘的热源,阮玉冰冷的手挨着他的脚背后都不舍得放开,像紧紧抓住一个暖手炉一样直接扣住了他的脚踝,并以他的脚踝我支撑,手臂用力往前爬。
手尚且能动,身体却已经僵直,大门前有两步阶梯,阮玉都没办法做到弯曲膝盖做支撑,只能硬挺着身体匍匐向前,爬着爬着,委屈都盖过了周身的疼痛,她扬起满是泪水的脸说:“你都不知道扶我一下吗?”
我都爬不动了呀!
逢岁晚看着面前这个人形大冰棍。周身覆雪,连眉毛都是霜。
霜雪之中,还有殷红的色彩,那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凝固在风雪之中的热血。
训斥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默默咽了回去,逢岁晚慢慢咬紧牙关,将心中那莫名的起伏给缓缓压下。沉默片刻,他才一脸淡漠地问:“你来做什么?”
阮玉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冷漠,也感受不到他的威压一样。
她身子终于挪进门内,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一边颤抖一边说:“关门,关门,我要冷死了。”
逢岁晚:“松手!”
阮玉摇头:“不放,除非你能让我暖和起来。”
逢岁晚黑着脸动了一下被缠住的脚,没想到阮玉竟然道:“你舔过冬天的铁剑吗?”
逢岁晚微微困惑。
下一刻,就感觉阮玉的手径直抓到了他自然垂落的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眉头微拧,口中下意识道:“放肆!”
阮玉:“会黏在一起的!”
逢岁晚将她的手甩开,甩开之时,的确有一种粘连的感觉,好似藕断丝连,不忍分离。
心中涟漪又起,他元神刺痛,宛如针扎。
逢岁晚最终还是将抱着他小腿的阮玉给强行逼开了,看着那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逢岁晚额角青筋直蹦,心神不宁。
他都弄不清楚,他心乱是因为她把地面弄得太脏,还是有别的原因。
逢岁晚转头吩咐:“给她驱寒。”
君子兰从窗台上蹦下去,眨眼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它已经用厚厚的叶片捧起了一碗热汤。
阮玉端起碗,将热汤一口灌下,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经四肢百骸,她那硬邦邦的身体也重新恢复柔软,而周身的冰雪也消融。
雪化成了水,让她浑身湿淋淋的,衣服都紧贴在了身上。
阮玉却没顾上自己,她见执道圣君转身要走,立刻喊道:“圣君,莫问去哪儿了?”
逢岁晚脚步顿住,他没转身,只是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女子。
她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曲线玲珑。
他睫毛仿佛被火烫到,眼睛猛地闭上,头也直接拧了回去,冷哼一声说:“你无权知道。”
阮玉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像是只炸毛的猫一样蹿起来,“我怎么没权了,那是我相公!”她气势汹汹地冲执道圣君喊:“我知道莫问是你的心魔,你肯定镇着他!”
话音落下,就见眼前的背影好似笼了一层叫人看不透的阴云,多了些让人心悸的东西,阮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该不会真的要杀人灭口吧。
我不怕!不怕他,我就要问个清楚,他到底把莫问怎么样了。
莫问一直没出现……
他会不会已经斩掉了心魔?
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阮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如潮水一般汹涌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说:“圣君,你放了他好不好?我相公最听我的话了,我让他不跟你抢身体的控制权……”
阮玉手忙脚乱地将云梦蛟珠从储物袋里翻出来,她把放在掌心,伸着手说:“你看,你看,我把云梦蛟珠带出来了,到时候你把心魔剥离出来,让他住在这里呀。”
那抽泣声不大,呜咽犹如奶猫。
明明那么轻柔,却犹如利剑刺心,有锥心之痛。
逢岁晚猛地转身,他看着那张哭成了花猫的脸,看着那手心里摊着的透明珠子,慢慢地咬紧了牙关。
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即将破体而出,它的根须虽然掩埋在地底,却早已遍布全身以及整个元神。
疼痛越演越烈,他只能咬牙忍住。
哪怕他极力隐忍,脸上的表情也会出现一些细微变化。
偏偏,这些细微,阮玉都能捕捉到,她更加紧张,语气都有些结巴了,“我看过很多关于心魔的解释,修士得斩除心魔才能彻底飞升,圣君你没成神肯定是因为体内有心魔,你把心魔放出来,让他在我的云梦蛟珠里藏着,你自己就能顺利渡劫成神了呀!”
“元宝都能重新拥有身体,我会帮莫问找到新的身体,我可以学画道,也可以跟离云学剪纸,还能带着他寻遍天下,迟早能找到合适他用的肉身!”
见执道圣君没有反驳自己,似乎有些心动,阮玉有了点儿信心,一鼓作气地道:“你相信我,我可以说服莫问的,他要是跟你抢肉身,我就,我就大义灭亲,杀夫证道!”
“这真的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圣君你考虑一下?”
噼里啪啦地说完,阮玉便紧张地看着执道圣君,等他回答,孰料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闭上了。
——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天道誓言对修士有约束,不知道能不能约束心魔?
要不让莫问也立个誓,好叫圣君放心。
至于莫问愿意不愿意,阮玉都没想过他会不愿意。虽说神念交融不过一瞬间,可仅仅是那一刻的接触,也让阮玉明白他有多爱她。
那片无尽的黑暗里,她是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