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晚上好。”灵幻清了清嗓子，摆出营业的姿态来，“我是灵幻相谈所的负责人，灵幻新隆，很感谢您的信任，我们必会全力以赴。”
短暂握手寒暄后，赤司坐到了沙发上，听他推销刚刚出门临时重新打印的除灵套餐，原定价格后面都加了个零。
不靠谱的灵幻在营业模式中相当能唬人，话术高级、能轻松博取人的信任。
当然主要靠赤司给面子，他眼界开阔，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能礼貌地回答几句。
“赤司。”柚月拿起办公桌上的现金卡，“你的一千……”
“喂！小柚。”灵幻起身，自然而然地把卡收到左侧西服口袋里，搭上柚月的肩膀，揽着她朝茶水间走去，“渴了吗？师父陪你去泡点热可可吧。”
“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走走，我知道你肯定渴了！”
但下一秒影山茂夫坐到赤司对面的沙发上，把现金卡顺着茶几的玻璃边缘推了过去：“是这样的，赤司同学，小柚想把多余的钱还给你。”
灵幻一摸西服口袋，空落落的，只剩没用完的半包手帕纸，目眦尽裂地意识到——出现在桌面上的现金卡，确实是从他口袋里不翼而飞的那张。
“龙套，你……”他压低了声音说。
而赤司漫不经心地把卡推了回去，交叠十指，说：“我没有把给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的习惯。”
“啊，可是，你给得实在太多了……”
“你们不是可以充值么？那我就充值那么多。”他说，“如果以后还有委托，我会来拜托五条同学的。”
灵幻新隆隐秘地松了口气，在内心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大家族继承人果然不同凡响。而这个说辞也同样能被柚月和龙套接受。
“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赤司说，“自从前两个月开始，我开始能看清一些奇怪东西的轮廓，所以我想请五条同学转学到帝光中学，也方便就近保护我。当然，相应的学费和酬劳我都会支付。”
在一场和队友One on one的篮球比赛中顿悟，觉醒了“天帝之眼”的能力之后，虹膜泛橙的左眼渐渐开始看见不属于人世的魂体。
徘徊在街上的中年男人、扑在白炽灯管上的变异大型苍蝇，他看不太清楚，却知道它们真切存在着。
也正是因为这份天然的灵感，他被画里的恶灵盯上。
柚月举起了右手：“请问！‘天帝之眼’是什么？”
“打篮球进入极致认真状态时，我会短暂地获得预知对手的所有招式的能力，不管是攻击防守全部能识破，我称之为天帝之眼。”
灵幻内心：中二病？
但柚月一边听一边认真点头：“嗯嗯，这样啊，他也有写轮眼呢。赤司，你要来我们事务所打工吗？”
赤司愣住：“？”
“不，小柚。”灵幻汗颜，“人家是大少爷不用打工啦，而且写轮眼是师父跟你开玩笑……”
柚月瞳孔地震。
看到对方突然变得震惊又有些受伤的表情，灵幻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是你才有的，赤司同学只有在打篮球时能主动开启，所以他不适合来除灵。”
“原来如此。”柚月面带怜悯，“赤司君，要加油啊。我的写轮眼可一直是被动开启状态。”
赤司没明白，短暂地“嗯”一声作为回答，又问：“那你意下如何呢？关于转学这件事。”
“无所谓吧，在哪里上学都没差别。”她说，“不过，还有些遗留问题要处理，请多给我一天时间吧。”
于是此事便被这么敲定，送走贵客、关上大门后，灵幻新隆叉着腰数落两位弟子。
“我说你们！哪有你们这样主动把钱还给人家的？”
柚月依然是那句回复：“可是我和赤司讲好了收二十万啊。”
而影山茂夫沉吟片刻，道：“师父，我们收费要对每个客人要行同一套标准，我是这样想的。”
早就习惯他们如出一辙的神奇脑回路，灵幻不愿赘言，随意地摆了摆手说：“算了，好在这件事解决方式还不错，创收巨大——等会去吃顿高级和牛吧，龙套，小柚。”
然而这个本该收获欢呼雀跃的决定，却没有被立刻附和。龙套低着头看茶几上被赤司退回来的卡，柚月叼着一根pocky走神。
“师父。”
“师父。”
他们同时说：“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室内霎时间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两双眼睛的视线一同凝在灵幻的身上，残阳散漫的光线携着闷热潮湿的晚风闯进大开的窗门，吹得他的金发与衣袂缓缓飘动。
他单手插袋，头疼地坐回沙发上。
“真拿你们没办法啊。”
灵幻叹了口气：“再告诉你们一次，‘对不对’这件事不要问别人，先问自己，刚刚这么做，你们开心吗？如果赤司同学把多余的钱拿回去了，你们会后悔吗？”
没有人出声回答，柚月眨了眨眼睛作为无声拒绝，影山茂夫缓缓地摇头。
在渐渐昏沉下来的暗金色光线里，灵幻看着他们青涩的脸微笑起来：“不后悔的选择，就是对的。”
“尽管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替换啦，昨天失误了忘记取消存稿箱所以先发了个空章出来写完就来了_（:з」∠）_恢复日更！暂定还是下午四点吧
第15章 二十万
托赤司的关系，从离开原学校到办完入学手续只用了半天时间，副校长亲自陪柚月录入档案、下午在教导处单独做了一个简单的入学测验。
原定三小时左右的综合测试，柚月仅用半小时便全部答完，理好试卷递给副校长道：“老师，这样就可以了吗？”
副校长满面笑容：“是的，分班结果我们晚上会电话通知你。”
老师们以为来了个天才苗子，办公室瞬间一片和乐融融。
然而祥和快乐的气氛甚至没能持续五分钟，几位改卷老师纷纷戴上了痛苦面具。
其中以数学老师国木田独步最为凝重，他把答卷翻过来又翻过去，这么久的时间，如此翻平底锅里的一条鲫鱼都该两面金黄了，然而他想仁慈一些、送个步骤分都找不到机会。
有个B写得挺像D的，不如把这道选择题的3分送给她吧。所以数学试卷总分就是6分，还有三分来自应用题的三个“解。”。
“各位，你们看这位五条同学应该分……”
国木田：“我认为该分去帝光国小一年级。”
其他老师：“附议。”
副校长面露惊恐：“这可不行啊，五条同学是校董赤司征臣先生送进来的。”
最后柚月还是收到了正常分配班级的通知简讯，灵幻正在为她整理新入学的用品，一边叮嘱进了新学校要和同学老师好好处关系，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在学校里打架。
“小柚不会没有朋友的。”影山茂夫说，“上次我和小柚一起出门偶遇同班男同学，他们都问我要她的联系方式。”
“哎？不要给哦，我收到的奇怪短信已经很多了。”
“受欢迎不是挺好的吗？这可是青春期啊，不过不要早恋。”灵幻难得露出些向往的神情，然后叠衣服的动作忽然一停，“对了，今天下午你去帝光的时候，有个自称是你同学的女生来事务所找你。”
正趴在沙发上翻看《JUMP》的柚月闻言停下翻书的手指，问：“是谁？”
“宫崎什么什么的，我忘了，她说希望你有空能联系她。”
“宫崎铃音？”
“嗯，似乎是的。”
于是她把杂志扔到一旁，打了几通电话，却没有接通，少见地沉思起来。
影山茂夫问：“怎么了，是小柚的朋友吗？”
柚月几乎不跟他们说学校里的事，仅有一次被叫家长是因为打架，放学路上修理了十来个不良少年，家长们通过向学校施压问灵幻要说法和医疗费，反被教育了一通。
由此不难猜测学生的整体素质，柚月学校生活也必然可能有多快乐。她不提，他们也不主动问。
“嗯……算是吧，我有点担心她，总感觉她状态不好。”
“现在也九点多了，明天再联系吧，说不定父母不允许她玩手机——说起来，你今晚不可以偷偷打游戏哦？”
“我从来没有偷偷打过啊。”都是正大光明地打。
“重点是不可以玩游戏啊笨丫头。”灵幻叹了口气，“突然去那么好的学校上学，真希望你别出什么意外状况。”
借师父的吉言，柚月在帝光的上午一切顺利，就是自我介绍说出“特长是打工、爱好是吃甜食、擅长科目是科目二”的时候，慈眉善目的班主任脸上都出现了“你丫找茬是吧”的无语表情。
柚月也看出来了，她觉得班主任可能没考过科目二。
然后她像《jump》男主角一样被分到了靠窗的后排位置，后座少年正趴在桌上睡觉，十分嚣张。
柚月正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一根粉笔从班主任手里“嗖”得射出，直冲向少年的墨蓝色发顶。
她抬手，不紧不慢地夹住从身后袭来的、直线飞行的粉笔，微微转头看向老师。
老师：“……”
“哇……”
“哇塞……真酷啊新同学……”
“这是《少年JUMP》才有的剧情吧……”
“啊这……中国的武侠小说主角吗？”
“安静！”班主任给了个台阶下，“五条同学，既然你接住了，那就麻烦你把青峰同学叫醒吧。”
柚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师的粉笔不是想偷袭她，便点点头，将它重新朝青峰大辉扔了过去。
“好痛——”青峰大辉惊醒，摸着头顶刚刚仿佛被马踩过的地方，手指上沾染些许白色粉笔灰。
他震惊地看向班主任：“田中老师，你也太狠了吧？我差点脑震荡啊？”
班主任无语：“行了，给我起来，第一节 课我们上俳句。”
而罪魁祸首五条柚月强装镇定地走到青峰前座，向他微微点头：“你好，我是转学生五条柚月。”
“哦，你好，我是青峰大辉，你可以叫我青峰。”他仍然在摸自己后脑勺被砸出来的小包。
“很痛吗？”
“痛得要死啊，鬼知道田中是不是想谋杀我……嘶……”
柚月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好在青峰神经大条，没发现她的心虚。
大半天下来，两个学渣神奇地拥有了共同语言，青峰觉得柚月针对课程难度的吐槽很精准，柚月觉得青峰这种摆烂的态度才是游戏人间。
他们针砭时弊，滔滔不绝地从二次函数吐槽到俳句格律，恨不得当场结拜成异父异母的兄妹，让前座烦不胜烦。
“五条，你对篮球有兴趣吗？”青峰问，“我们篮球部的笨蛋经理一直说事情太多了，想再招个人一起分担，你要来吗？”
出于人身安全考量，赤司也邀请柚月和他一起参加篮球部活、晚上到他的宅邸居住，原本计划也是去篮球部，所以她轻松地点头答应说好的。
结果青峰带着柚月来到篮球馆门口的时候，还没张嘴跟队长提经理的事，赤司先叫了柚月的名字：“五条同学，下午好。”
青峰：“？”
“你们认识吗？赤司，五条是来应聘经理的。”
“认识，赤司同学委托我……”
柚月看到赤司不太赞许的眼神，猜测他自尊心比较强、或许并不想被人知道恶灵缠身的事，便改了口。
“赤司同学和我有金钱交易。”
青峰迷惑：“……”
“我们是那种他给了我二十万的普通同学关系。”柚月点头。
赤司呆住……
青峰更迷惑了：“……”
抱着球路过的绿间也迷惑了：“……”
刚热身完的紫原：“嗯？二十万能买两万根美味棒。”
“只给二十万吗？有点小气吧。”青峰小声吐槽。
“五条同学，请不要再说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你去观众席等我。”赤司叹了口气，发号施令道，“其他人开始训练，凉太今天因为拍摄任务请假。”
柚月乖乖地在观众席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有些失去耐心，打个招呼说去买可丽饼。
部活又持续二十来分钟便结束了，国中生们成群结队地离开，最晚离去的自然是负责为体育馆落锁的队长赤司。
今天阴天。不远处是排球馆，有几个穿着训练服的少年有说有笑。
赤司走出门十余步，看见干燥的地面上稀稀疏疏地出现雨滴的水痕，天空也仿佛开始下雨，他刚想撑伞，却蓦然想起柚月的警告。
妖风哗啦啦地响，天气骤变，天穹投下不安的阴影。
糟糕——心底隐隐恐慌泉涌。他立刻退回几步站到体育馆的屋檐下。
周围突然变得漆黑，校园中所有的光源、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都在这一瞬消失，天上的月光也销声匿迹，豆大的雨点哗啦哗啦砸下。
整个世界似乎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下似的，陷入彻底的黑暗。
雨打水泥地的啪嗒声，女人的脚步声、哀戚的叹息声，在这一刻都变得清晰无比，恍若就在赤司的身边，就在那触手可及却无法看清的黑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