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月便盯了会儿他手指间明明灭灭的细长烟卷:“它是什么味道的?”
“尝尝吗?”
夏油杰捏着靠近烟嘴的爆珠侧,把烟递到她的唇边。柚月嘴唇刚沾到些许烟嘴的薄荷香气,男人便收回去,转而将一根棒棒糖塞入她的唇齿,是葡萄味的。
“骗你的。”他微笑起来,“小孩子还是吃糖吧。”
糖球包裹的小棒里混着荧光染料,也许是事先弯折过,很快亮起盈盈黄光。
“会发光?好好玩哦。”
刚刚被戏耍的不满很快被抛到脑后。柚月觉得有趣,捏捏荧光小棒,偶尔伸出小猫一样的舌尖舔口糖球。
夏油杰的喉咙发涩,目光直直地停在她的嘴角,又怕对方发觉,很快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平静了一会儿后,他对柚月说:“蚊子很多,回客厅去吧。”
也不等她反应,仗着有窗帘掩护,他重新推开落地窗的移门,把柚月也往客厅方向推了推:“去吧。既然明天要去同学那补习,今晚早一点睡。”
在家没有戴护目镜,从昏暗的阳台一步跨入客厅,忽然变明亮的光线让柚月皱了皱眉。
伏黑惠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往前走了两步,她回头与夏油杰对上视线。
黑夜融化他的躯体,她看见半明半灭的烟头、半明半昧的俊俏侧脸与他泛光的虹膜。
“夏油。”她说,“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出门吗?”
夹着烟的男人在六月闷热的夏风里笑起来。
“你希望的话。当然……”
第13章 砍价带师
一个就读于篮球豪门私立国中,平时的爱好是将棋、篮球与研究外贸;
一个在社区中学混日子,做的兼职没一样离得开招摇撞骗四个字。
所以赤司征十郎能遇见五条柚月,全凭她主动碰瓷。
相谈所的生意近来不佳,灵幻便带着柚月和龙套去东京市中心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有需要的委托人(冤大头)。
恰逢晚高峰,内环路堵得像排水口被石头塞住的水槽,车流量几乎是一动不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听得人内心烦躁。
赤司就坐在其中一辆豪车的后座,车内温度和羊毛地毯组成舒适的环境。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经济学书籍,车窗却忽然被人敲了敲。
是一个马尾白如雪的女孩。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横越过宽广的车流,准确来到位于路中央的宾利的一侧。
司机刚想斥责她,赤司却抬手制止,礼貌开口道:“请问您有什么要紧事吗?”
“远远看到你身上的‘气’,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柚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赤司瞬间意识到对方是个有点大病的神棍,依然礼貌道:“我明白了,还请回到人行横道上去吧,你站在机动车道中间是违反交通法的。”
“你最近,碰脏东西了吧。”她笃定地说,“给个忠告,不要一个人走进雨夜。”
神神叨叨的言语,让本来就因为堵车有些不爽的司机直接责骂她是个骗子。但这句话让赤司当场愣住,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上周末赤司跟随父亲去一位生意伙伴的艺术沙龙,那位坂口先生买了三幅画作,邀请大家一同赏鉴。
他一眼被最左边那幅名为《雨夜》的画作吸引,女人撑一把折了骨的伞走在雨巷里,丁香般哀怨。
“小征,再喜欢艺术品也不可以用手碰。”
赤司征臣的声音仿佛钟罄,震得他一下子清明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想要用手指去摸画上的女人,只差毫厘便要触到了。这幅画尚未框裱,直接上手碰实在是失礼。
“抱歉,父亲,坂口先生,是我看得太入神。”
主人坂口先生解围道:“没关系,征十郎能喜欢这幅画,我很开心。”
心理课的老师说过,注视白炽灯管十余秒,然后再对墙壁眨眼睛,眼前会出现灯管的轮廓。
因为光刺激物停止作用后,在短暂的时间内仍然会在头脑中留下印象。
坂口先生购入的画分明不可是光源,雨夜里撑着伞的女人成为了他的视觉表象。
每天部活结束一个人在活动室写总结的时候,她在雨里的寂寥背影就会出现在赤司眼前,模糊的背影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几天后甚至都能看清落在她头发上的雨丝。
仿佛在无声诉说——“来雨夜里找我,为我撑伞吧。”
恐怖电影里主人公一般会把这种事当成自己没休息好,精神衰弱。
不过,赤司征十郎每天保持规律的八小时睡眠,训练强度也适中,球队里的问题同学是有点难搞,绝不至于把他逼到出现幻觉。
所以是那幅画真的有什么问题。
赤司马上找父亲说了这件事,第一次通电话的时候赤司征臣还有点漫不经心,第二次他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儿子的行为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赤司把家里所有伞的伞骨都折断了,包括一位英国伯爵赠送给赤司征臣的贵重礼物,Swaine Adeney Brigg的手工橡木雨伞。
“你应该是被恶灵或者诅咒缠上了。”赤司征臣断言。
赤司财阀立刻开出高额赏金,邀请社会上有名气的灵能力者排忧解难。
也向咒术届高层求助,不过咒术师本来就少得可怜,便只派了一位二级咒术师——五条翔太前来查看情况。
五条翔太看不出任何问题,表示:“睡得不好的话其实可以去医院开点安眠药。我国中的时候也爱东想西想,哈哈!”
灵能力者们则各显神通,一个晕倒在他面前,醒来说是和缠上他的美艳女鬼通了灵,他亲自画辟邪符咒收一千万元。
另一个是最近大火的灵异节目主持人筱原先生,他大惊失色说赤司少爷身上明明是男鬼,两位灵能力者阴阳怪气地对骂。
真真假假的大师扰人清静,赤司把他们都请出了家门。
然而那些人看不透的灵异真相,却被忽然出现的陌生少女三两句话说中了。
眼看对方转头就想离开,赤司略带焦灼地制止了司机的训斥,认真道:“等一下,这件事我想详细询问你,不嫌弃的话请上车吧。”
柚月便第一次坐上豪车的后座,被车内空间与低调外表不符的宽阔舒适震撼了,顿时萌生出“我也要努力赚钱买O利”的念头。
车内还内置了小冰箱,赤司拿出果汁和阳光葡萄招待她,两人交换了姓名。
“五条……”他问,“之前父亲聘请过五条翔太先生,听说是来自于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你也是吗?”
“那是什么?御三家什么听着就是骗人钱的吧,我可是灵能力者啊。”
赤司识趣地不再提此事,向她把遇灵的经历娓娓道来。
“是画咒类型的恶灵啊。”柚月说,“我也处理过几个,没有什么难度,就交给我吧。那幅画还找得到吗?让我看看。”
他略有凝重地说:“《雨夜》失踪了。”
发现儿子恶灵缠身后,赤司征臣立刻去坂口先生家找画,坂口先生却遗憾地告知《雨夜》忽然失窃了,没有惊动保安和屋子里的警报器,消失得悄无声息,报了警也没有下落——更为这个灵异事件增添了恐怖色彩。
柚月“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将果汁喝完,把空罐子捏扁,“没关系,你最近正常上下学,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做,我会消灭它的。”
对方完全不像神神叨叨的灵异大师,赤司放下心来,主动提起:“那么收费问题……”
灵幻相谈所的除灵费用封顶十万元,一般都是两万元左右。
灵幻新隆常说收费也要因人而异,看着有钱的可以多收些,狮子大开口也没关系,没钱的帮一下就当做社会公益了。
显然赤司很有钱,是可以敲竹杠的对象。
柚月抢先开口道:“二十万日元。”
她的心跳得飞快,以吃葡萄的动作掩藏自己的心虚,是不是报高了?
会不会因为收太多了被赶出去?葡萄好甜,总之先蹭吃蹭喝再被赶走也不亏……
“啊?”赤司有一瞬间的怔愣,“可是……”
可是他准备先给一千万日元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四千万元,如果她要抬价,也能商量着加,毕竟生命才是最昂贵的。
柚月咬牙,可恶,还是要多了么?
大脑飞速转动,想起灵幻带她上街买东西砍价的经历。
灵幻讲价不成调头就走,却每每都会被摊主拦住无奈地说“好吧,就按你说的价格给你”,对于此,灵幻总结了三个经验。
“第一,不能表现出你很心急想要的样子;第二,报价格要斩钉截铁一些;第三,对方如果不同意就威胁要走,还不同意直接走掉,他会来挽留你的。”
师父的话出现在耳畔,柚月立刻领悟了砍价的精髓,摆出冷峻的神情。
“没什么可是的,一口价。”柚月斩钉截铁地说。
“但是……”要的也太少了吧,也就一件衬衣的价格。
她故作冷淡:“不接受的话我就走了。”
赤司有点茫然,没过多久这种茫然便变成了肯定与敬佩——可能这才是有社会责任感的灵能力者,坚持不愿多收费。
“好的。按照你说的来吧。”他说。
柚月故作高冷地“嗯”了一声,心里的小人疯狂扭动跳舞。
师父,我学会砍价了!
作者有话要说:柚:一直打工一直穷
第14章 不后悔的选择
赚到人生中第一笔巨款,柚月自然立刻回到灵幻和影山茂夫的身边,洋洋得意地炫耀起来。
她揽过两人的手臂,高兴道:“师父,龙套,我赚钱了哦,晚上一起去吃超高级的旋转寿司吧!”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灵幻有些疑惑,“说不见就不见了,你是会瞬步吗?”
柚月把赤司递给她的卡片递过去:“去主动出击接委托了,赚了足足二十万日元哦。赤司说这个卡先给我,晚饭后会来事务所拜访。”
“小柚真厉害。”影山茂夫眼睛亮亮,崇拜地说,“我还从来没赚过那么多钱呢。”
“对吧,我可是超厉害的!”柚月翘尾巴。
灵幻接过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判断客人的收入以推荐相应价位的套餐是他最擅长的事。
所以颇有眼力见地辨认出黄金雕花卡面,它代表东京某大银行的最高规格现金卡——主人一定是存折上数字超过50个亿的贵宾。
“赤司?你的客人么……哇塞,小柚,你钓到大鱼了。他有说几点来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好像说七点半吧?”
手表指针已经走向六点三十,灵幻大惊失色,赶紧带着两个未成年回到事务所紧急搞卫生。
扫把坏了还没买新的,【苍】充作扫帚和吸尘器,影山茂夫用超能力擦窗户和灯管灯罩,他自己则出门去银行。
“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焦虑,明明赤司已经给我钱了。”柚月叹了口气,“整理这些文件夹好麻烦啊,龙套。”
“小柚休息吧,我把沙发套清理完就来帮你,师父的档案柜一向很乱。”
“龙套——小柚——”
灵幻的声音由远及近,十几秒后门被风风火火地撞开,他飞一般跑到老板椅坐下,冲击力让椅子转了几圈。
“我们发财了!”
“师父。”她说。
声音不太对劲。
影山茂夫吞了口唾沫,额头淌下一滴冷汗:“小柚,冷静……”
“你把我,刚刚拖好的地板踩脏了啊。”
干净到反着光、水渍还未干的陶瓷地板上,印上一串黑棕的泥点子鞋印,破坏了原本的洁净。
灵幻瞳孔地震,向龙套投去求助的绝望神情,后者尝试阻拦发现无用后、默默移开视线。
“就算是师父也难以原谅。”
柚月平静地说着,手指搭到护目镜下缘。
“等一下,小柚,你听我说。”灵幻语速飞快,“赤司君给你的这张卡里有一千万!”
“啊?”
柚月果然立刻忘记地板被踩脏的事,脸上的表情变化相当精彩,惊讶、惊喜、凝眉思考到有些不满。
“为什么给我这么多,师父,这就是不讲信用吧?”
“蛤??”灵幻惊呆了,“你在说什么呢?”
“你不是说,没按约定报酬付钱的委托人都不讲信用吗?”
“不,绝对不包含这种多给的情况啊……”
“反正讲好了二十万,多的我是不会要的。”
“师父,我也觉得我们不该收那么多。”影山茂夫开口附和,“只是做简单的除灵工作,获取劳动报酬,一千万实在太多了。”
见两位弟子如此呆板不上道,灵幻新隆的血压飙升得比影山暴走时的情感值还快,额头青筋凸起。
想到他们确实是靠缺失常识换力量的超能力者,他无奈地说:“我说,你们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啊?人家赤司君愿意给……等等……赤司?不会是那个日本三大财阀之一的……”
“您好,我是赤司征十郎,下午有过预约。”
叩门的声音响了两声,身着常服的红发少年逆着光出现在事务所的门口,不卑不亢,通身贵气。
——不用多问,这必然是那位财阀少爷。
“请问,五条柚月小姐在吗?”
柚月:“赤司!你来了,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