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强烈的光芒,不在古人的认知范围之内,他又有意装神弄鬼,编了个什么太阳三圣母出来,佛教道教的传说混了个遍,又编出一套教义来,骗了几个愚夫愚妇,收获了第一桶金。
然后……就收不住了。
那怎么能收住呢?王军在现代时,家里亲戚朋友都看不太起,也没有女人看得上,三十几岁了也不曾结婚——
结婚这事,若是自己不想结,那自然过得很快乐。但若是想找女人抓耳挠腮的找不着,还总被亲戚朋友讥笑,那人自然就会变得偏执扭曲。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是偏激,不知道仁爱友善,只会在心里默默逞强斗狠,每天想的都是:如果我发达了,看我不找十七八个女大学生!还要叫你们这群捧高踩低的王八蛋都跪下叫爷爷。
现在好了,这些愚夫愚妇,只用一个手电筒,就都跪下叫他神仙了!
还把家里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奉献上来,叫大姑娘侍奉神仙,王军心里乐开了花,又不满意自己现在还是吃穿的不够好,于是继续骗人。
继续骗人,继续把这些傻子的钱和女人全部夺走!
当然,他本来是没有想到不让信徒看大夫这一点的。但是搞邪门歪道这种事情,一旦开始搞,那就刹不住了,为了维护他的权威,为了保持信徒的虔诚,他只能恐吓,只有不停的恐吓。
恐吓、画饼、精神控制。
王军一个从未学过心理学的人,在利益的趋势之下,把这一套东西玩得明明白白。
野心逐渐膨胀,他也逐渐飘飘然起来。他们穿越不过两三年的时间,王军的这个秘密教派的人数就从最初的三四个人发展到了几百人。
但王军还算是知道一点害怕,没把他的老巢放在汴京城里,而是搬迁,移到了距离汴京不近的松江府治下的村庄里。
汴京仅留下数人的分坛。
兄弟两个就此渐行渐远。
这张关汉,是几年前王军还在汴京时收入的一个信徒,几年下来,本来还有点钱的他被王军敲骨吸髓,已是掏空了。
王军拍拍屁股走了,张关汉却还狂热,又适逢妻女生病违反教义去找大夫,这张关汉这才痛下杀手,用冰块将妻子砸死,又把女儿绑在椅子上,与屋舍一同烧去。
而那张关汉做了这些之后会干什么呢?
家都没了,此刻他一心一意,应该会前去常州府,去找王军。
第42章 27
——
果然,盯上张关汉的那一路人也回禀过来,张关汉已开始置办行装,还在着手准备把自己手里的那家铺子给转卖掉。
看这架势,他根本不是要出远门,而是干脆不要自己的老家汴京了,妻女都被自己烧死了,张关汉无牵无挂,应当是要直接去投奔自己的那头子王军的。
展昭没什么表情的听着回报,当即道:“展某去追。”
郁衣葵道:“我也去。”
展昭皱了皱眉:“郁姑娘,此去跟踪,也不知道要跟上多久,舟车劳动,你还是待在汴京。”
张关汉嫌疑巨大,他去哪里,开封府自然要跟踪到哪里。但因为郁衣葵没解释,所以展昭并不知道张关汉杀人一事的真相。
紧要关头,更不好解释,于是郁衣葵也不解释,只是言简意赅地道:“我一定得去。”
通常来说,她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更改,即使展昭坚决拒绝她去,她估计也只会自己偷偷摸摸地跟在后头。
虽然认识还不到一年,但展昭已对此人脾性相当之了解,他叹了口气,换了个劝法:“郁姑娘,你会骑马么?”
郁衣葵:“不会!”
展昭:“那你……”
郁衣葵理直气壮:“我不会,但我们可以共乘一匹呀!”
展昭:“……”
展昭有些无言地看着她,郁衣葵倒是感觉良好,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对。
她本就不是讲究男女大防的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就因为郑望仕郑秀才之事,要求他带着她翻越院墙。
后来因为那东安侯府的事情,展昭又曾抱过她,还为她揉擦头发,如今不过是共乘一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她根本不觉得展昭会拒绝。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展昭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有些遮遮掩掩,一听到这共乘二字,下意识的就觉得心虚,听到她说这话,心中虽然欣喜,却又有些矛盾。
他倒是想答应,又实在觉得自己这心思有些不正,他是最正派的君子,如今心里藏着小心思,就起了自惭的心,竟连郁衣葵的脸都不好意思看,十分僵硬地移开了眼。
郁衣葵:“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展昭继续道:“郁姑娘,骑马不是容易事,你若没骑过马,即使共乘,也难坚持。”
他说得倒也是实话。
但郁衣葵自小到大也不是有钱人,马术自然全无接触,对于展昭说的骑马很累这事也没放在心上,很是牛逼轰轰的说:“没事!我学东西还挺快的!”
展昭:“……”
他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你若实在累,就告诉我。”
郁衣葵点头。
跟踪这种事自然不宜派很多人去。所以展昭与郁衣葵二人一同前去就行了,至于到时候要抓的人多怎么办……
包大人给了展昭开封府的令牌,到时候直接去松江府衙门去借调人手就是了。
事不宜迟,郁衣葵立刻回家换衣服,展昭则去置办行装。
郁衣葵自然还是男装,只同平日的长衫不同,换上了武人的短打装扮。又套了个厚披风。
杀手最爱穿短打,因为袖手收的极紧、衣裳的下摆收进裤腰带里头,没有任何一丁点的累赘,同现代的装束倒是有些相似,很合郁衣葵的胃口。
当然了,这样的衣裳自然最显身材,郁衣葵一个女孩子,平日衣裳穿的松自然不显,如今换上短打,竟是比女装还要更显女子袅娜的曲线。
她身高不矮,骨架也并非极其纤细的那种,穿越过来的近一年之间,她一直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运动,倒是让身体健康很多,腰背打直、走路带风,还真是有那么一点飒爽的味道。
展昭在她家门口等她,见她出来,这般勃勃生机,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正色警告道:“若有不适,要告诉展某。”
郁衣葵乖巧点头:“嗯嗯。”
展昭微微一笑,扶她上马,自己坐在她的身后,双手握住缰绳,她的身躯就几乎被他所笼罩了。
这般近的距离,之前倒是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种双臂笼住她的感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展昭稳了稳心神,神色如常,一拉缰绳,马就飞驰起来。
张关汉骑马连夜出城,展昭与郁衣葵当然也得连夜出城。
张关汉以前是个商人,虽然说生意做得不算太大,但是走南闯北总是少不了的,骑马自然很是娴熟,他连夜出城,出城之后就驭马狂奔,展昭与郁衣葵顺着马蹄的痕迹远远跟在后头,好不让他发现。
驭马狂奔的结果,就是……
郁衣葵浑身都疼。
马是这个时代已经是很奢侈的交通工具了,更多的人走南闯北,买不起马,只能靠两条腿。
但畜力自然不比汽车,不管速度几何,更重要的是……马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颠簸啊!要把郁衣葵颠簸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的那种颠簸!
而且,人要在马上保持平衡,腿是需要发力的,在疾行的过程之中,马的剧烈颠簸就更需要腿部的持续发力……
虽然有展昭在,能扶她一把,但是这么奔波一阵子下来,她已真的快累死了。
这个时候才知道,不听展昭言,吃亏在眼前呐……
好在这张关汉,好几年沉迷教派不曾外出行商。故而这马术水平有所下降,一个时辰之后,他就也停下歇息了。
展昭一个练过不科学武术的人,耳聪目明的非常不科学,在这林子之中,能隔着很远的距离听到动静,听见前头没有跑马声,立刻急停下来。
郁衣葵气若游丝地道:“他停下了?”
展昭道:“嗯……你没事吧?”
他皱了皱眉,那一双水玉般的眼眸之内有些担忧。
郁衣葵:“还好。”
展昭无奈低笑,翻身下马,又伸出手来,对郁衣葵道:“郁姑娘,你慢慢下来。”
郁衣葵伸手握住他的手,展昭跑马跑了这么久,身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手也滚烫滚烫的,郁衣葵一握住他的手,展昭略一使力,竟整个把她带了下来,再一扶她腰,就让她轻轻稳稳地落了地。
然而,即使展昭如此妥帖,但郁衣葵浑身都难受的要死,一落地脸上就露出了那种痛苦的神色。
展昭自然早想到了这一趟可能要风餐露宿,现在就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天气,他包裹里带着防风的油布,三两下就搭起一个不大的帐篷,可供人躲这冬日的寒风。又立刻去弄了些木头来,用火折子生火。
展昭野外生活经验丰富,身子骨又硬朗的要命,自不怕这冷空气,前前后后地忙着,甚至还猎了只野兔来烤。
郁衣葵窝在一棵树下坐着,看他忙碌。
展昭甚至还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包味道丰富的香料包,变戏法似的往烤兔子上撒调料。
郁衣葵目瞪口呆:“展昭,你……你准备的好齐全。”
展昭微微一笑,手上动作不停,把烤兔子的每一个部分都均匀撒上调料,继续翻动烤兔,叫它受热均匀,不至于部分烤焦。
本朝商人众多,侠客也众多,很多人都是常年在外奔波的。
所以这方便的调料配包自然也大受欢迎,就连那孤傲自持的白玉堂,也会在身上带上一些,免得风餐露宿时吃东西没味道。
不过,展昭以前行走江湖,只会带薄盐。
他是口味清淡的人,并不爱复杂的香料味,只是这一次考虑到郁衣葵在吃饭上的挑剔,这才特地去弄了些香料包来,好叫她在不好的环境里还能吃得稍微有滋有味一些。
不过,这事情他并不会告诉郁衣葵。
结果,兔子烤好之后,郁衣葵已经缩在她的厚披风里睡着了。
这也难怪,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又奔波一天,到晚上了,还得风尘仆仆的追踪这张关汉。毕竟不是常年习武之人,这种强度之下,累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展昭看到之后,却很是为难,因为她直接睡在了树下,没进帐篷。
展昭:“……”
嗯……这可怎么办?
冬日寒冷,又有风在,若躲在防风的帐篷里,附近再点篝火,自然是够暖和的。
展昭带这防风布,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就是为了多照顾郁衣葵一些。
结果好家伙,她竟直接睡着了。
展昭无奈地站了起来,站在她身边犹疑了一下,这才俯身,轻轻地抱起了她,慢慢地把她抱进了那防风的帐篷里头。
帐篷狭小,他为了把郁衣葵好好放进去,只能俯身进去,背还顶着帐篷的顶,与她之间的距离简直近得叫人……叫人心绪不宁。
展昭胸口起伏了两下,将她轻轻放下,然后迅速退了出去,就守在了帐篷边上。
篝火要是没人看着,是会熄灭的。所以展昭并不打算睡觉,他对几天几夜不睡觉这种事倒是习以为常,并不太在意。
看着郁衣葵露在帐篷外头的厚披风角,他微微一笑,转头用树枝搅弄起了那团篝火里的木柴。
第43章 28
——
松江府距离汴京不近,如今又正是寒冬,路上很不好走,张关汉一路走走停停。
展昭倒是没什么,倒是苦了郁衣葵。
她很聪明,身体的反应也快,所以骑马的要点很快就记住了。
但是要点虽然记住了,可身体对于骤然改变的发力方式不太适应,几天下来,浑身肌肉酸痛,再加上风餐露宿,简直是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她是自己要求来的,骨子里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当然不肯示弱,每天强撑,展昭看在眼里,却也不好说什么。
好不容易这天进了城,张关汉估计也是累惨了。所以住进了客栈,展昭与郁衣葵二人顺势住进了对面的另外一家客栈。
武侠小说的孤男寡女只剩一间房的老梗自然没有那般容易出现,二人开了两间房,住在隔壁。
吃饭的时候,郁衣葵简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展昭欲言又止,看了半晌,才道:“郁姑娘。”
郁衣葵条件反射:“我没事!”
展昭:“……”
展昭:“莫要逞强。”
郁衣葵:“我不是逞强,再过几天我就习惯了,都已追到这里来了,叫我一个人回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犟得要命,要是展昭能犟得过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带着她来。
他只得叹气。
可是看她这难受的样子,他还是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犹疑了半晌,才道:“郁姑娘,你若是实在不舒服,展某可为你推拿一二。”
郁衣葵一只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
展昭叹气道:“我欲为你疏通筋骨,又怕你觉得我唐突。”
郁衣葵说:“可以啊。”
她答应得太干脆,反倒让展昭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半晌才道:“好。”
她未免也答应得太快了。
展昭在心底叹气。
他当然知道郁衣葵同寻常女子之间简直天差地别,却没想到如此亲密逾越的举动,她都能浑然无知……再想到她那敏锐的观察力……
犯人再细微的表情,她都能看出端倪,那对他呢?她真是是浑然无知……还是,知道但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消除不去了,看到郁衣葵那平静地有些过分的脸,展昭心里只觉得乱糟糟,今天第一百次在心里叹气。
哎,猫猫叹气,生活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