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提前得知了消息,除了祝福的、询问其他相关事宜的、说着准备磨刀霍霍向太宰治的人,总体氛围还是非常和睦。旁边的黑发青年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啊啊,果然大家都很喜欢深雪酱呢。”
织田深雪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深雪酱喜欢太宰先生嘛。”
太宰治愣了几秒,然后咳嗽一声:“嗨嗨~”
虽然领了证,不过他们暂时不打算办婚礼。不说织田深雪才刚高中毕业,准备继续求学;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前首领,太宰治的身份也过于敏感了一点。
——没错,在整整两个多月的追踪与反追踪之后,某个期间炸锅过无数次的橘发帽子君,终于勉强认可了自家前首领的硬核辞职。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太宰治在玩够了捉迷藏之后,终于给昔日的下属提供了一个背锅侠……不,是新的“继任者”。
他的前前首领,也就是太宰治的前任上司,港黑传说中已经作古了近五年的首领,森鸥外。
此人据说死在当年港口黑手党与Mimic的决战中,实际上却被太宰治救了下来,然后去了一家孤儿院当院长。
“森先生现在正半推半就呢,他说不放心那些孩子,要给孤儿院找一个继承人。”太宰治的笑容诡异,“所以我也送了他一个。他一定会很满意的,接下来就看中也够不够给力了。”
织田深雪:“……”你们港黑真会玩。
总而言之,作为横滨最大的地下组织,如今的港口黑手党正处在一种微妙的、接近于“三分构想”的状态。太宰治、中原中也和那位传说中的森鸥外各据一角,试图让这个在过去几年膨胀为庞然大物的组织,尽可能平稳的完成过渡。
一个组织疯狂的扩张和吞噬,需要集中的决策与破釜沉舟的力量。但当它想要急流勇退的时候,被裹挟在其中的鱼虾,一不小心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就像与毁灭相比,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新的城池,是更加困难的事情。
考虑到这些方面的原因,太宰治的身份至今依然是个秘密,但远没有过去那样难以探查。在他彻底将港黑脱手、正式洗白上岸之前,这段婚姻只能埋在少数人的心底。
“如果那群家伙的效率不那么令人绝望,等到深雪酱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可以公开了,”太宰治笑眯眯地说,又故作忧伤的叹了口气,“不过到那个时候,深雪酱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一流的影视明星了吧。到时候嫌弃我一事无成的话,我是不是就只能凄惨的去睡垃圾桶了?”
“……”织田深雪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配合地说,“对啊,到时候我就和你离婚,给你一笔养老金后赶出家门,连孩子的探视权都不给你。再重新找一个能给我事业支持的人结婚,或者包养上几个小鲜肉?”
黑发青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摇了摇头:“那我就只能弄死那个男人,把自己伪装成他,再和你结一次婚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沉着什么望不到底的东西,就像初见时那样。
织田深雪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侧身过来。在青年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少女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眼睛。
嘴唇下的眼皮在轻微的颤抖,或许是生理的本能,但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少女勾着青年的脖子,将嘴唇移到鼻梁,摩擦过侧脸,最后吻上他的唇。
一触即分。
当她放开对方、脚跟重新落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的目光瞟了过来。织田深雪并没有在意,重新握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如果以后我背叛了你,我宁可你找条链子把我锁起来。”她说,想想又摇摇头,“算了,你大概不会这么做的。”
说完她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凶恶:“不过,如果你哪天出轨了,我会这么干的。等我玩腻之后,就把你那玩意儿剁了,再净身出户。”
太宰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噫,深雪酱你好可怕。”
织田深雪:“反正你也来不及后悔了。”
两个人正打打闹闹玩笑着,织田深雪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从包里取出来,看到上面一段来自熟人的信息:
【六道凪:刚才在群里不好说,《TragicMarker》这周末上映,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低头回复:
【我:ok。】
【六道凪:那行。之前给你发过去的个人公开信息,有什么修改的地方吗?】
【我: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不过婚姻状态那里,麻烦改成‘已婚’吧。】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六道凪:好。】
【我:我就知道小凪你懂我!啾咪!】
【六道凪:比起那些东西,你能觉得幸福是最重要的。】
【六道凪:新婚快乐啊深雪,贺礼已经在路上了。】
织田深雪正在感动,就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又发过来一条:
【六道凪:对了,还有你上次说的经纪人,什么时候方便让我见一面吗?】
【我:随时都可以,他就在我旁边呀。】
【六道凪:……】
这段话发出去,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织田深雪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回消息。
“生气了吗?”她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她是认真的啊。
太宰治等着她发完消息,顺便把结婚届收了起来。织田深雪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小凪总会同意的。”
虽然并没有看到具体的内容,太宰治依然猜到了十之八|九。他重新牵起她的手,顺势转开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织田深雪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问这个干嘛,你做饭啊?”
太宰治点点头,看起来很认真:“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
织田深雪:“……亲爱的,你确定要让我们的新婚之夜在医院度过吗?”
太宰治:“病房Play?好像也不是……”
“停停停!”看着周围路人越发诡异的目光,织田深雪连忙狂踩刹车。再看看自家男人依然白皙薄嫩的脸,她确定自己还是道行不够。
加油啊织田深雪!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过个三五年,你也一定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的!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带歪了的某少女暗中给自己打气,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说:“行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你想做什么?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太宰治眨了眨眼:“我这几天想了一道菜,名字就叫‘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就像珊瑚礁簇拥在一起特级焖锅’?”
织田深雪:“……”
***
酒吧依然沉默的隐藏在巷子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边的绘牌有种上个世纪美式漫画的风格,下面是红底白字,印着花体的“Lupin”店名。
黑发青年走到酒吧门口,正要伸手推门,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一条备注为“Anata”的短信:
【这次的拍摄提前完成了。我先睡会儿,晚上等你回来。】
他微微勾起唇角,回复了一个【好】。然后推开店门,风铃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走过一段昏暗的楼梯,入口的吧台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较近这一侧是个红铜色头发的男人,看起来将近三十岁。远一点的位置是个黑色头发的青年,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脱,正端着酒杯静静出神。
“哟,太宰,这次你是最晚的一个了。”
在看清来人之后,黑发的青年招呼说。而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侧头看向他,举了举手中蒸馏酒的杯子。
“抱歉啦,因为深雪酱的飞机晚点,刚刚才吃完饭。”太宰治说,走到两人之间坐下,“老板,我也要一杯蒸馏酒~”
“那么,今天应该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为了重逢。”
“为了未来。”
“为了野犬。”
叮咚。
三只酒杯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这一刻的地下酒吧,在无数个平行的时空之中,依然清脆如昨日。
……
……
港口黑手党的前任首领太宰治,用了四年的时间,将其变为一只盘踞于横滨的庞然大物,以抵挡四面八方袭来的险恶。
如同毁灭与重建的过程那样,想要让它平稳的、完整的回归到过去的模样,仅仅四年大概是不够的;也绝不是单靠一个人、或者一种强制的暴力手段,所能做到的事。
这个组织将会走向何方?横滨的未来会是何种模样?
或许,只有吹散在横滨上空的风,能够知晓吧。
第96章 番外
织田深雪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
她对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太习惯。毕竟平时无论睡醒还是做梦,整个人几乎都陷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泥里。
当身体和黑色的泥状物亲密到几乎融为一体,在不知晨昏昼夜中模糊了时间,名为织田深雪的个体存在,反而不再是什么鲜明的东西。
她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最后慢吞吞爬了起来。
……没能爬起来。
整个身体像是什么半报废的零件,或者瘫痪了七八年的植物人重新睁眼。刚醒来的时候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胳膊和腿,就像它们是什么拼接安装上的玩具。
现在知觉渐渐回来了,相应的负面感受也一股脑儿被塞进了少女的身体。
说是疼也不像,五感混乱什么的不至于,又比麻痹或者僵硬感要刺激得多。大概就像打翻了的调料瓶,酸甜苦辣油盐酱醋一股脑儿劈头盖脸,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于是少女趴在床边,默默淌了一会儿生理性的眼泪,然后觉得这个姿势和这个状态都有点熟悉。
是昨天,还是前天晚上来着?等等,或许应该是上周?
她有些费力的思考了几秒,感觉太阳穴有点发胀,连带着头也晕了起来。
衣服还是记忆中的那件,真空的无袖睡裙,反正整个房间的温度从来没变过。织田深雪盯着胸前的动物图案看了一会儿,接着意识到这件衣服居然还保持着完整。
咦?
没破,没撕出口子,更没像它的几位前辈那样,被失控的黑泥“咕噜噜”直接吞了下去。除了皱的像是咸菜干,熨一熨的话,依然是一条能够出门的裙子。
虽然她也同样很久没自己出过门了。
又在床上瘫了不知道多久,少女终于积攒了一点起身的力气。或者说身体的适应性还是很强,她毕竟不是真的残废了,四肢健全营养充足,只是很久没用自己的腿走路而已。
所以就算龇牙咧嘴,织田深雪到底还是爬了起来,然后一拐一拐下了床。没穿袜子的脚掌触及到温热的地板,光滑却没有丝毫凉意。
半分钟后,织田深雪扶着墙出了门,看向相连的客厅和餐厅。外面似乎是个阴天,光线并不刺眼。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餐桌上放着个敞开的螃蟹罐头。
脑中短暂冒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少女盯着罐头发了一会儿呆,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最后她放弃了思考,朝那边走了过去。然后在近到能看清罐头里内容的时候,毫不意外的见到了一小团黑色的软物。
大概也是这个房子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唯一的活物。
那是一团小到连“咕叽”声都发不出来的黑色泥状物,只能在罐头里收缩摇摆。在少女的视线落入其中的瞬间,软泥把自己聚集起来,然后用力让自己看起来膨胀了一点。
“也就是说,你出去觅食了吗?”织田深雪趴在罐子边上,仿佛对着空气、或者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问我有什么想吃的?蟹肉罐头吧。”
软泥膨胀的更厉害了一点,仿佛一个注满水的热气球。在它面前的少女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当然喜欢蟹肉罐头啊,你为什么会觉得不是?或者买点味精,回来做味精拌饭?”
她说,神情透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理所当然,甚至有点困惑。
黑泥:“……”
黑泥不摇摆了,也不继续膨胀了。它把自己重新缩回去,看起来有点伤心。
是伤心吗?
织田深雪想。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存在多久,就被习惯了放空的大脑自行遗忘。
于是她慢慢挪到厨房,也终于找回了正常走路的状态。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又反应迟钝的愣住了。
说起来,上次吃正常人吃的食物,是什么时候来着……?
冷藏柜里只有半盘咖喱鸡饭,看起来还没坏,外加一罐啤酒一盒牛奶两个鸡蛋。拉出下面收起来的抽屉后,发现里面还放着半把青菜。
和食物个数分明的上层相比,冷冻柜里倒是冻了不少肉,用马克笔写了肉的种类。织田深雪又翻了一阵,觉得这会儿做饭还是太难为自己了,最后拿出一个鸡蛋,洗了青菜,从旁边的储物柜里拿了一盒速食面出来。
高碱的面条下进水里,浓浓的汤底兑水冲开,加入一点醋中和。煮熟的鸡蛋和青菜窝在面上,闻到香气的瞬间,织田深雪终于觉得有点饿了。
仿佛胃部此时才找回了它的存在感,锈死的部件重新运作起来。
少女坐在餐厅的位子上吸溜着面条,咬了口煮的九成熟、只有内芯微软的鸡蛋,顺手把蛋黄搅进汤里。泛白的汤底在少量的醋和鸡蛋的浸泡之后,颜色只是微微变深了一点,看起来有点眼熟。
织田深雪含着面分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觉得眼熟。
于是她下意识扒过碗边,汤汁在口腔里滚过一圈,确认只是颜色相似。反正都是用来吃的东西,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而且这个的味道好像更好一点。
织田深雪一只手捏着筷子,试图回忆一下到底哪一种更美味。想了一会儿又开始头疼,然后继续低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