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
她撂下这句，转身匆匆离开。
还好这里离包厢不远，她很快走回，一推开门，满屋子的人齐齐抬眼看来，尤其张世咏那三个，眼神充满挑事和八卦意味，她神态自若的回到座位。
可她身后空无一人。
好戏落空，他们三还挺失望。
见其他女生都将包包拿在手里，她问林婉婉：“准备走了吗？”
林婉婉点头。
时间已经过九点，又简单聊了会，大家就纷纷起身出去。
姜凛没回包厢，而是站在饭店门口抽烟，见他们出来就随手将烟头摁熄在身侧的垃圾桶上，朝他们走过来。
张世咏和李枝正在问其他几个人回去的方向，他们好叫车。林婉婉是开车来的，陈言理挽着她的手臂，在姜凛走过来之前对李枝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下周见。”
张世咏觉得他俩气氛不对，本想拖延一会，可是陈言理已经拉着林婉婉下了台阶，往停车位走去。
“怎么这么着急？”坐进车里，林婉婉才笑眯眯的问。
她拉上安全带，面不改色：“送我回家。”
林婉婉逗她：“咱俩不顺路啊。你那老情人的酒吧倒是和你家同一方向。要不让他多开一段吧。”
陈言理瞪她一眼，林婉婉笑着启动车，打着方向开了出去。
车停在小区门口，陈言理看着门口的便利店，“就在门口停吧，我去买点早餐。”
她开门下车，弯腰叮嘱：“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一声。”
林婉婉懒洋洋的：“知道了，妈。”
陈言理没好气的关上门，看她的车消失在前面路口，才转身往便利店走去。自动门清越的叮咚一声，已经十点多了，店员神色倦怠，见有人进来仍旧强打起精神说了句欢迎光临。
便利店零散坐着几个客人，有个胖胖的年轻男人低头狼吞虎咽的吃着泡面，她晚上吃的撑，闻着泡面的味道有点反胃，快步走进货架区，选了点日常用品和零食饭团之类，很快结账离开。
她出去后，身后又传来叮咚一声。
她没在意的走进小区，没多久就觉得异样，身后一阵忽快忽慢的脚步，像是跟着她似的。陈国鑫平时给她灌输的安全防范意识纷纷抬头，这条路上现在没有人，她刻意放慢一点脚步，果然听见身后的脚步跟着慢下来。
陈言理脑中登时响起警钟。
她抬头看向夜色里的公寓楼，这会也不敢回自己家那栋，正想着就近找一栋进去，身后脚步声忽然加快，直直朝她的方向来。
她心里一紧，正想快点走，那人已经到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出声：“请问……”
陈言理转过身，见是便利店里吃泡面的那位，她记得他身上的条纹T恤，还挂着油腻腻的污迹，头发也乌糟糟的，像是许久没洗过。
她警惕的看着这人。
男人举着手机，脸上笑容讨好，“这个是你吧，我看过你的视频。”
他手机上放着的就是林婉婉微博的视频。
陈言理稍稍放下心，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男人却又上前一步，急急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是你的粉丝。”
陈言理皱眉看着他，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透着不正常的狂热和满足，眼神也不住在她身上游走，她顿觉反感，刚才还觉得这人兴许不是变态，只是在网上看见过她的好奇心作祟，这会就被恶心到，冷声道：“抱歉，我不认识你。”
她转身要走，却猛地被他伸手拉住手臂，她心里咯噔一声，手上拎着的塑料袋哗哗掉在地上，男人的手指透过薄薄的衬衫袖子磋磨着，她头皮发麻，拿出手机，“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好像没听见，眼神越来越放肆，念叨着：“我没有恶意，我也是这里的住户，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似乎真的精神有异。
陈言理猛的伸腿踢在他膝盖的位置，他吃痛一声，她甩开他的手，顾不上地上的东西转身就跑，准备找保安物业求救，身后也很快响起追来的脚步声。
但很快就被痛呼声和叫骂声掩盖。
还有拳头砸在人身上那种结结实实的闷声。
陈言理脚步顿住，回头看去，那精神不正常的变态男已经滚落在地，捂着头脸哀嚎，他身前站着的男人神色晦暗，深皱着眉，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倒影，他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弯腰拎起那人的衣领，没听那人的求饶声，把人拖起来又是一拳砸过去。
那人被打的鼻血外溢，陈言理看见姜凛动作一顿，低头盯着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迹，她正想走过去让他不要打了，可是他忽然又开始动作，这几下力道十足，神情也变得狠厉。
她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怔在原地。
那求饶声很快变成呜呜咽咽的声音，陈言理总算觉得不对劲了，小区里的保安和物业也听到动静过来，呵斥道：“干什么呢！”
她赶忙跑过去，两只手一齐上，才勉强拉住他挥拳的动作，急急道：“不要打了——”
姜凛回过头，眼睛里一片暗色的红。
第55章 藏星
离得近，他眼神里那种冷漠更让她觉得心惊，眼底的暗红似乎往外浸染，连下眼睑都微微泛着红，周身气息不稳，整个人看起来阴郁暴戾，非常陌生。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只知道使劲抱着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他陡然回过神后，眉间的暴戾被茫然取代，仓促的避开她的目光，直到保安和物业跑过来。
地上的男人又重新哭嚎起来，颠倒黑白的大声求救，还叫着要报警，保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那男人鼻血直流，脸上高高肿起的惨状，高声问道：“怎么打人呢你！”
物业看着他们三个：“你们是不是这里的住户？”
陈言理回过神来，顾不上心里扬起的异样，先把姜凛拖到自己身后，扭头看着地上扭来扭去的身体， 厌恶的别开眼睛，对物业说道：“我是这里的住户，这个人就不知道了，他精神有问题，刚刚在路上骚扰我，我朋友才打他的，你们可以查监控。”
这么大个男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呜呜的哭，鼻涕眼泪和脸上血混在一起，保安蹲在他身边，想把他拉起来，也没拉动，只好大声问：“你是不是这里的住户？住在哪一栋？”
他也不回答，一个劲儿的哭，口中念念有词：“报警，我不是坏人，是他打我……我要报警……”
物业和保安见他说话颠三倒四，说要报警倒是说的厉害，只是他也没实质性动作，疯疯癫癫，似乎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稍加思索：“这样，你们先跟我们去物业办公室说一下情况，留个联系方式……”
陈言理刚要点头，一直沉默着站在她身后的姜凛却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保安正把地上的男人拖起来，物业见状就朝他的背影哎了一声，又回头去看她。
“姜凛！”陈言理叫他一声，可他没听见似的，反而越走越快，身影很快没入夜色里。
她更觉不对，匆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包，对物业报了自己的电话和楼号楼层，“他要是报警，警察来了就让他们联系我。”说完顾不上物业和保安的阻拦，转身小跑着朝小区门口追过去。
*
姜凛一边飞快的往外走，一边用外套的袖子擦着手上沾的血迹，只是一点而已，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那股微弱的腥气不断的刺激着他，血越擦越多，蔓延他整个手背，再到手臂，腥气也越来越重，他眼前泛着大片大片的红，几乎看不见别的东西，也听不见别的东西，他跌跌撞撞往前走，撞到了人和路边的石墩子，在别人诧异的目光里越跑越快。
不应该用衣服擦，现在衣服也染了擦不掉的血迹，他难以忍受，脱掉外套，避之不及的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像躲避什么凶残的怪物。
他的车停在路边，他跑过去，开门上车，再落锁，把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封闭的空间里，那股腥气更加的浓厚，激起他耳边激烈的嗡鸣。
他急促的喘。息着，头痛欲裂，从中控台里翻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冲洗双手，水直接倒在身上，车里，他也顾不上。
洗干净，血得洗干净，不然他永远走不出去。
最后，他想起陈言理刚刚看他的眼神，诧异，惊惧，难以置信。
身边走过形形色色那么多人，就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而已。
他扔掉矿泉水瓶，头磕在方向盘上，抱着头，脑中一片茫然。
巨大的浪潮朝他猛烈的袭来，瞬间将他吞没其中。
陈言理追出去时他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翻出手机，找到他的微信打了个语音过去，时间到自动挂断，她接着打。
他应当是开车过来的，她就往小区门口路边的停车位走去走到半道上，隐约听见路边一个垃圾桶传来语音通话的提示音，她脚步一顿，看着手机上始终正在等待对方接听的页面，闻声走过去，垃圾桶里他的外套可怜巴巴的露出一角，她难以理解的捏着衣角把外套拉出来，手机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陈言理拿着手机，更加摸不着头脑。
好端端的，他干嘛要连衣服带手机都扔掉？
他今天晚上的样子，太反常了。
她原地站着，直到语音通话再度挂断，她才想起来得先找人，沿着路边一辆车一辆车看过去。
很快找到了他的车。
陈言理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下一刻就看见他俯身卧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她心里一慌，小跑过去敲他的车窗，“姜凛。”
他没有动。
陈言理尝试着去拉车门，却被锁上，她弯腰看着里面，不断的敲着车窗，抬高嗓音：“姜凛，是我。”
他一直没有反应，她愈发不安，焦灼的拍着车窗，使劲拉着车门，“姜凛！把车门打开！”
这回他总算有了动静，抬起头，像是刚听见似的，透过暗色的玻璃车窗，看见她深皱着的眉，“开门啊，你怎么了？”
她语气着急，砰砰的砸着车窗，“打开。”
他无言的看着她的动作，片刻后，伸手去摸扔在中控台的车钥匙，她顿时觉得他干不了好事，果然他下一刻就是把钥匙塞进圆形的孔洞里，按下启动键，车辆低沉的轰鸣一声，陈言理气的不行，他这样子明显不对劲，还想开车走，也不知道是祸害谁。
林婉婉真是一点儿没说错。
她立刻往后退一步拦在车身前，车前的大灯照的她周身细尘飞舞，拍着车前盖斥道：“你敢！”
其实他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能勉强看见她嘴唇张合，还怒不可遏的抬腿踢他的车。
她这样拦着他的去路。
僵持片刻，陈言理听见轻微的咔哒声，是锁开的声音，她冷脸站着，看见驾驶座车门打开，他从车里出来，低头站在那，像做错事被抓住，不发一言。
她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陈言理。”他抬头按着眉心，哑声说：“你别过来。”
她停住脚步，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为什么？”
“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前的红色像潮水一样，忽起忽落，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语气犹疑：“我身上有血。”
“你身上哪里有血？”她快步走过来，拉起他刚才打人的胳膊，仔细检查，却只看到一点泛红，像是被他自己搓揉出来的，没好气道：“在哪儿？”
这苦肉计也有点太假了吧？
“有的。”他还挺固执。
信你才有鬼。
陈言理不打算听他废话，径直绕过他，俯身进去熄车，拔下车钥匙，砰的关上门落锁，他的车钥匙和手机都揣进自己兜里，转身倨傲的扬眉看他：“走。”
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只是走的很慢，脚步踉跄。
陈言理不明白，他晚上明明没有喝酒。
路灯把他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前后交错，她用余光往后看时，无端想起个古怪的比喻，他像失了方向的野鬼。
面前一盏幽灯，他就会一直跟着往前走。就算掉进泥沼也不自知。
一路走到她家门口。
他也只撑到进门，身形一晃，扶着玄关跌坐下去，背靠着杂物柜子。
“啪”的一声。
客厅的灯亮了。
“别开灯。”他哑着嗓子说。
陈言理手还搭在门旁的开关上，她没听话关掉，而是蹙眉看着坐在地上的他，淡声问：“你怎么了？”
姜凛没答，屈起右腿，手臂借力撑着，顶着额头，挡住头顶流泻下来刺目的光，低声又说了一遍：“别开灯，言言。”
她听到那两个字，平静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被掩下，她摁灭了灯。
姜凛一直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垂着眼睛坐在地上，灯灭了一会，黑暗重新适应了微薄的月色。
冷白的光照进来，铺了一地，显得异常寂静。
陈言理在他面前蹲下。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身上冷汗淋淋，她微皱着眉。
“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姜凛低声说，嗓子仍旧哑的厉害，抬头看她一眼，故作轻松的笑笑，好像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
“是感冒了吗？”她伸出手去探他额前的温度。姜凛的手还抵着额头，她碰上去时，他稍稍动了动手指。
她今天一见他就觉得他像是生了病，她也只能想到这原因，“家里有感冒药，我去给你拿。”
“我没事。”姜凛觉得嗓子有点发涩，“没生病。”
陈言理仔细的打量他，刚才探他额头也的确不像是发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腰还没直起，他就忽然伸手拽住她胳膊，力气很大，陈言理猝不及防的，哎了声，叫他扯的身体一歪。
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加了点力气，陈言理被拉的跪坐在他身前的位置。
他倾身过来，伸臂环住她，将脸埋在她颈窝的位置。
“我不喝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闷闷的。
陈言理好气又好笑，这语气实在像个小孩，可是没等她说什么，她就发现，他在发抖。
幅度很轻，她将手放上他后背，触觉更为明显。
第56章 藏星
姜凛好像又回到西四桥巷后面破旧的老单元楼，朦朦胧胧的泛着雾气，年头久了，外侧墙壁斑驳颓败。他头很疼，却还记得那应该不是个雨天。
他们之前也不住在这里，初三之前，他都还生活在一个正常家庭里，他爸姜良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做点小生意，家里不算富贵，也不愁吃穿，简单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