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航灯不会再亮——问潆
时间:2022-03-14 07:15:38

  唉,倪漾头疼叹气了,这可得哄多久才能哄好啊。

  早知道刚才电话里就多和他说几句了。

  似乎也是从那次餐厅碰面后,宋初淮很自觉地和倪漾拉起了边界线,再怎么喜欢都没再逾越一步,很讲分寸。

  反倒是导演组的人不知情倪漾和陆司敬关系的,私下很磕倪漾和宋初淮这对。

  好在没让倪漾知道,不然啊,又不知道该怎么撇清了。

  只是倪漾没想,陆司敬这人的行动力很强,说旅行是真的推掉了相应工作。

  出发的班机定在六月初夏,在此之前,陆司敬又陪倪漾去了趟医院。

  虽然老太太的状况医生早有告知,但倪漾还是感觉很不真实,老太太在窗边视线锁定她和陆司敬好像还近在眼前,现在却已到了一蹶不振躺在床上的程度。

  医生的意思是希望倪漾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医生总是尽全力的,但很多情况下的人在人走,皆论天命为之,只需顺其自然。

  倪漾之前是不能接受的。

  她刚过二十五,于人生而言,最为绽放绚烂的年龄,放眼未来总会觉得时间还很漫长,但医院总有办法把这种漫长浓缩成一览便尽的短暂。

  倪漾现在站在病床边,心情足够平静。

  她从护工手里接过毛巾,坐下帮老太太一点点擦着手,而陆司敬就陪在她旁边。

  很难得地,倪漾问他:“我看上去,和奶奶像么?”

  她只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清浅的瞳色被光映得细腻漂亮,她很乖,只在等他这个问题。

  陆司敬却很奇怪地,如鲠在喉:“像。”

  倪漾却笑了,她兀自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沉入睡眠仅仅渺小呼吸还表露她活着的老太太。

  倪漾轻轻叹了口气,唇边有弧度:“我以为奶奶和你说了,原来没有啊。”

  “什么?”陆司敬眼底透着疑惑。

  倪漾指了指自己的脸,“其实我不是奶奶的亲孙女。”

  陆司敬微皱眉头看着她,刚一个“漾”的字眼冒出来,就被倪漾浅薄的声息掩盖住了,她眼睑低垂,微颤的眼睫,任谁看,都是毫无所依的飘零感。

  “关盛鸣和奶奶,其实是一则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养育之恩到头来不及生育之恩的万分之一,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转头抛弃养自己的母亲,和已经成家的妻儿,关盛鸣现在的配偶,是他的二次商业联姻。”

  “所以关盛鸣当初敢这么对我,就是因为光凭我一个人,没本事和现在资本傍身的他叫板,你敢信么,当初七成的通稿都是他为了全身而退,买来针对我的,我都知道。”

  如果是没遇到陆司敬之前的倪漾,她一定会特别颓地说完这段话,但现在,俨然已经释怀,倪漾是微笑的,发自内心的平静。

  冥冥之中,碰到陆司敬不过短短一年,却让倪漾知道,碰到一个会疼爱自己的爱人是真的三生有幸的际遇,是上天的馈赠。

  是甘愿在芸芸众生里拨开云雾,把光芒渡给你的恩赐。

  倪漾记得很清楚,那两年里,她有过一次工作,仅仅的那一次,是过往合作过的导演,要她蒙面躺在不锈钢板上,要演一场戏。

  演一场被坏人用刀刺中的戏码。

  可第一个让她准备,却不是第一个开拍。

  倪漾也是进场了才知道,镜头扫到她身上短短不过十秒,她却要做背景板全程十个小时都躺在那张冰冷的不锈钢板上,一动不动。

  大家都知道她是倪漾,知道她就是那个声名狼藉到随便连个群演都乐意的倪漾,那个导演也有要看她一场笑话的意思。

  可那时的倪漾很傻,她真的信以为真导演会给她这次机会,就会给她后续的更多机会,所以她咬牙狠下心,把自尊踩在了脚底。

  那天又是零下十几度,服装组只给倪漾褴褛的戏服。

  薄薄一层,冻得她当晚就高烧接近四十度,可拍摄完了,导演却轻飘飘和她说:“日结的钱我给你了,但你那段我不会用,你明天也不用来了。”

  然后就真的没有用,当晚就让倪漾走了。

  因为早有安排其他的镜头,接续而上,不需要倪漾在这浪费时间和场地。

  等同于花钱“请”倪漾来当笑话,倪漾连心都是冰冷的。可她又能怎么办,临走前都是笑意相迎,熬着浑身上下的滚烫和导演说:“多谢照顾。”

  那晚,凌晨十二点,倪漾还一个人走在下行无灯的山路上,她不敢和覃靓说拍摄已经结束,也不敢大半夜让她跨市跑来接她,因为她知道,那时覃靓还在跟其他艺人的工作,而这边早就说好两天拍摄。

  再害怕,倪漾也执拗地撑着往山下走。

  已在不经意间,满脸铺满了温热,她一点没擦,越哭越凶,那时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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