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怕引起社会恐慌,印象不好。
检察院那边的动作非常快,四天的事情基本弄完了,视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需要去弄笔录,忙得是,还牵扯出飞娱偷税漏税。
丑闻在热搜榜上挂了几天,墙倒众人推,高家坐收渔翁之利,打着好人的名号,补上了飞娱的税款,实则转眼就把飞娱拍卖了,殷洁估算过,这次高家至少稳赚几个亿,主要是飞娱的基础不错,还有一些外包公司的账务。
今天,高雅云和方清明离婚了。
殷洁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提着东西去看陈恹。
说到底,真正害了周景延的人,应该是她,陈恹在雅汇的地址,是吴越无意识透给了方清明。
事出得太多了,方清明真的是老奸巨猾,他能那么稳的威胁陈恹,放了殷洁出去,私底下还找过吴越。
还好吴越没跟他勾搭,顺着吴越,摸到了雅汇,就是因为早时候见了面,陈恹那边的事情捅出来,再加上之前京市附小的事情,一齐爆发,方清明被坑得惨,狗急跳墙。
澜水湾里黑漆漆的,所有的窗帘都没有开。
打开灯看着都正常。
殷洁刚上二楼,在过道闻到了浓郁的烟味,推开门一看里面更黑,烟味更要命,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殷洁没开灯,她直接去开窗子。
进来看不见踢翻了保姆送进来的饭,这两天天气太热,做好的饭菜一点没动,全都馊掉了,盖子跑了,汤汁顺着地板的缝线跑。
殷洁刚碰到窗帘。
床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别打开。”
殷洁拉窗帘的手一顿,她走过来把饭菜搁在矮柜上面,打开床边的落地暖灯。
陈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眼睛刺得生疼。
伸手挡了挡。
“陈恹。”
殷洁坐床边叫她。
陈恹没抬头,乱糟糟的头发散在两边,后面的脖子漏出来一截,她又瘦了。
单薄的睡衣贴着背,脊梁曲着,骨头一节节凸出来,几乎没有什么肉。
屋内没拉窗帘,弯腰曲背特别可怜,声音恍惚,轻轻的,是一种特别迷茫的质问。
大概对周景延的内疚和愧对,随着未成年的标签而发涨,她自己都怀疑。
“殷洁……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这些日子翻来覆去,都是周景延的身影,刚刚见面的时候。
在川余,柔和的光拢在他的身上,丝框眼镜,白毛衣,浅色牛仔裤,拖鞋,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真的很干净。
什么都懵懂,后来那双眼睛红红的,年轻稚嫩的脸庞被她熏染得狰狞,他酗酒,被她逼得哭。
又被卷到这场网暴里,那些喷涌而出飙溅到墙上脸上的血,急救车,老太太斥责的声音,还有他擅作主张的志愿。
冗杂在一起,反复折磨她的神经。
女人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手机屏幕上,第一颗,第二颗,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陈恹的眼泪怎么都压不住,她用双手捂住眼泪,指缝溢出来眼泪。
眼睛都哭肿了,声音压抑得痛苦,呜呜咽咽。
“我好畜生。”
网上说的人都是正确的,她那么残忍,当年的她是无辜的,现在的周景延也是无辜的,她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女人陷入情绪不能自拔,单薄的双肩抖动得厉害,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殷洁责备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想让她振作的话梗在脖子里。
她把陈恹抱住,安抚她。
“陈恹,不哭了。”
殷洁越劝,陈恹哭得越稀里哗啦,“我祸害了一个好孩子。”
“他还年轻。”
18岁。
“差点就因为我死了。”
“没关系,错了不要紧,去承担就好了,陈恹,你也该到了迈出这一步。”
陈恹想过,“我不敢。”
她想到了从前,那会她也十几岁,好像天塌了一样。
陈恹一直哭着,殷洁肩膀上的衣服被她哭湿了,她才慢慢停了下来。
殷洁把饭盒打开,撒开一次性筷子。
“你吃一点饭。”
陈恹垂着头,“我吃不下。”
殷洁今天带着消息来的,“你把这里饭吃完,收拾干净,我带你去看周景延。”
陈恹立马转过头,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能看了。
“可以吗?”
殷洁看着难受,“可以。”
“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她把筷子递到陈恹手里,她几乎是以囫囵吞枣的速度吃完了饭,期间呛了好几口,饭粒咽到支气管,咳得满脸通红。
殷洁递水给她,帮她顺背。
“你他妈慢点……”
周景延没事,反倒是她先把自己给呛死。
陈恹吃完饭,快速洗漱好,套了一件卫衣,殷洁带着她出门,期间打电话给家政上门收拾一下她的房间。
满地都是烟头。
到了医院楼下,陈恹停那,没动。
殷洁停好车,下来问她,“怎么不走了?”
“他身体好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转到普通病房。”
“喏。”殷洁往住院部上面指,第三道窗口,“就那,536,单人病房。”
陈恹顾忌周景延的奶奶,她没有正面和她刚的勇气,实在底气不足。
想去又不敢去。
“他奶奶知道吗?”
殷洁叹一口气,“肯定不知道,老人家身体不好,在这里守了几天,身子骨熬不住了,换了他堂哥在,我跟他堂哥打好了招呼,你现在上去,没人拦着。”
经过这件事情,陈恹心里估计迈过去了,谁知道周景延奶奶拦着。
其实是,周景延醒了就一直在找陈恹。
殷洁忙得要死,她连陈恹都顾不上,哪里顾得上这边,是周景延堂哥打电话过来,老太太在,周景延还算听话,老太太走了,周景延非要出院。
没办法,他伤口才好点,只能打电话给殷洁,叫陈恹过来。
“上去吧,看看他。”
陈恹指尖一动,殷洁等了几分钟,前面的人终于迈开了步伐,进了医院。
陈恹戴着口罩帽子,电梯里面人不算多,四楼停了一次,五楼很快就到了。
拐个弯,536病房的牌子就在眼前。
陈恹走过去,到了窗口,她又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周景延,护士在给他打针,还是那张帅气年轻的脸庞,看起来乖乖的。
护士的针戳进去,他眼睛都没眨。
“不进去吗?”,殷洁问。
陈恹看了一会,摇头,“不进去了。”
周景延的奶奶希望她不要再靠近周景延,她听话,打算再看一会就走,殷洁刚要说话,这会打针的护士开了门推着车出来。
“让一下。”
陈恹顾着看,堵住了门,护士叫她,这会周景延抬眼往门口看了一眼。
女人戴着口罩帽子。
就露一些发丝在身侧,周景延眼睛瞪大,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火速把刚扎进去的针拔了,冲到门口拽住要跑的人,语气又急又忙,手背上冒出血,腰上缠着的纱布的伤口被大动作撕裂开了,血渗出来,红了。
他好像不知道疼,两只手拽着女人。
鞋子忘了穿,他光着脚,病号服的裤脚一只高一只矮。
又委屈又可怜。
“陈恹,你来看我了。”
帽檐底下,女人听见他说话,鼻头一酸,泪意涌上来,强按着。
他又说,“别走。”
护士才是最头大的,刚打的针,“怎么给拔了!你看你伤口刚刚愈合,慌什么慌啊,不要命了。”
长得好看也不顶用,不听话的病人照样挨骂。
周景延才不管什么针,他眼下只知道陈恹来看他了,不能让她走了,走了她肯定不来了。
陈恹有时候好狠心,他又奈何不了。
“别走。”
周景延可怜巴巴求她。
最终。
陈恹还是留了下来,医生给他换了腰上的药,重新缠上纱布。
他瘦得更厉害,腰上的腹肌线非常明显,上药的小护士看了脸红,周景延本来就好看,他住院这几天,已经有人问他要过微信,他没给,还说有女朋友了,他每说一句有女朋友,就被他奶奶打一巴头。
那些单身的护士都不信,今天陈恹一来,她们都信了,原来真的有。
他两只手一直拉着陈恹,腰上的药换好了,要打针,就一只手拉着,十指相扣,眼睛一直看着她。
医生调节了点滴的速度,叮嘱了几句出去了。
殷洁和堂哥也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终于安静下来,周景延看不见她,陈恹戴着帽子和口罩。
他又不敢松手,就动了另一只打着吊瓶的手,去脱她的帽子和口罩。
“你干什么?”
吊瓶水跟着摇晃,陈恹终于抬头看他,周景延安分了,陈恹检查吊牌水的时候头抬得高。
周景延看到了她红得过分的眼睛。
“你哭了?”
针头没有松,陈恹松了一口气,她隐瞒说,“没有。”
“那你摘口罩和帽子给我看看。”
陈恹不摘,周景延又伸手过来,他再动,针水又要漏,陈恹犟不过他,只能把口罩和帽子摘了下来。
“怎么哭了?”
她来之前在殷洁的车上用热毛巾敷了敷眼睛,没什么用,看起来还跟核桃一样。
周景延去摸她的脸,手指去摸她的眼皮,看着他心口疼。
少年手上消毒水的药味蔓在鼻尖。
陈恹心里又酸又涩。
她声音哽咽,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好听,“你不是胆子大吗,刀子都敢往上撞,为了褒奖你的勇气,我替你哭一哭。”
周景延还笑,“我知道了,姐姐心疼我。”
大手捧着陈恹的脸,掌心来回摩挲着她的面庞,没忍住,她的眼泪又掉了一颗。
“以前都不知道姐姐那么爱哭。”
在床上她都没有哭几次,眼睛里面的眼泪经常挂着,要掉不掉,把他心都晃软了,使出来的力气就会更大。
她吸着鼻子,想憋回去。
“没有,我不会心疼你,我只是觉得你奶奶可怜。”
周景延爬起来,使劲往她这边挪。
单手把陈恹抱在怀里。
像是突然犯了瘾,着迷地在她肩窝那地方深深嗅了几大口,嘴唇亲到她颈后的那块洁白的皮肤。
“陈恹,你怎么今天才来看我?你真的不心疼我,是不是。”
陈恹没说话,也没有抗拒他的亲近。
手搭在旁边,她也想抱抱他,又孤寂着他腰上的伤口。
周景延旁若无人跟她撒娇,额头蹭她的侧脸,亲昵柔弱,又藏有着不可的强势。
“姐姐。”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那会我有多怕,怕你出事,我按住他了,你还不跑,回来干什么。”
“快把我吓死了,陈恹。”
方清明发疯,力气特别大,周景延腰又疼,他叫陈恹跑,陈恹跑了又回来,他疼得快晕了,生生被吓得吊醒了一口气。
“你也会怕?”,陈恹问他。
鼻子越来越酸。
“怕。”
周景延没蹭了,脸贴着她的脖子,绕后的手更用力把陈恹拥进他的怀里。
“怕死了。”
死了,就便宜别的男人,他要给乔瓷当爸爸,还要给陈恹当老公,谁来都不行,就得是他。
陈恹本来不想说话,以前她还能装装样子。现在说什么,她都张不了口。
撵也撵过了,骂也骂够了,冷也冷得差不多,她心里的盔甲被他做的一切磨得软趴趴的。
她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心也跳得特别厉害。
“傻子。”
男孩子鼻息呼出的热气如数温在她的颈边皮肤上,良久,陈恹感受到了冰凉的湿润,一滴一滴。
“哭了?”
被人拿刀捅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哭了?
“陈恹,你都不心疼我了。”
“你别管我哭不哭。”
他抽泣的,鼻子一耸一耸的,呼吸有些急促,眼泪越来越多。
陈恹的手搭到他背上,吐露实话,轻声安抚他。
“你奶奶不让我来。”
少年赌气一样,“我奶奶不让,你就真的不来了,电话也没有给我打,短信也没有给我发。”
陈恹知道这时候和他讲道理没用。
就顺着他无理取闹的话说,“是我的错。”
周景延使劲抱着她,陈恹怕他又挣开了伤口,用一手隔了护着。
周景延却觉得她克制,埋入她颈间,就跟长了生在那里一样。
“姐姐,你疼疼我好不好。”
第51章
“不要再推开我了。”
离得近了,陈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周景延的意思,陈恹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没说话。
她脑子一团浆糊,很乱。
从几天前就这样,不,应该说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这样了,她想拖,越拖越棘手,拖成一幅烂账,她完全做不了决断。
她欠周景延的越多,她越想为他周全。
“姐姐,疼疼我吧。”
“姐姐……”
这种好的周全,好像只变成了她觉得好的,对他而言,并不好,他不想要。
不想要啊。
周景延抱着她,太用力了,薄薄的春衫没有阻挡两颗炽热的身体。
少年渴望和陈恹亲近,粘着她,感受她身上的气息。
好像失而复得,要反复确认。
周景延从她的脸侧亲下来,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颤抖的睫毛,她圆润的鼻尖,最后停在红润的唇上。
这种爱怜的方式,把她的心亲得软成一滩水,化了。
组织好的语言,怎么都开不了口。
良久,“周景延…”,她颤声叫他。
少年细致吻她的唇,反复描摹,从喉咙处溢出一声低哑的回应。
“嗯…”
尝到了甜头。
周景延两只手掐住她的腰,针漏了也不管,陈恹往后推,他掌住陈恹的后脑勺。
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