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梁励声拿出电话——
“吃饭了吗？”
穿着防护服举着手术刀的林深深望着自己面前的尸体，听着蓝牙音箱里传来梁励声的声音，面无表情回答：“没有。”
“我请你，等我。”
话虽然是好话，但是这个祈使句的语气，令林深深总觉得对方是想要暗示些什么。
但是——
林深深歪着脑袋重新打量面前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有肉吃，管他呢。”
“你怎么直接就下楼了。”梁励声坐在车内，看到林深深两手空空，下意识左右摇晃着身子检查：“报告呢？”
“真的吗？真的吗？”林深深才不理对方，先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脸无辜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我们之间关系还需要以物换物？”
“…”梁励声一脸的那你以为，嘴上却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会，不过就是怀石料理和麻酱凉皮之间的差别而已。没有验尸报告赶紧下车，浪费油钱。”
不等林深深回应，梁励声已经下车走到林深深车门前：“下车。”
“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利用我？”
“你有钱。”
“我没钱！”
“你都有钱买宝马。”
“那不是我买的，是店里面看我可怜送给我，我过意不去给他们了一点钱。”
林深深双手插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追着梁励声认真解释：“我很穷的，你看我头发，都穷到没营养变黄了！”
梁励声转脸偷笑，回过脸却一脸认真：“那你可要好好工作，上班时间别乱跑，赶紧回去打工赚钱。”
被打败。
林深深刚刚还得意洋洋的眼角眉梢倏尔暗淡下来。
是怪自己恃熟而娇。
她有些鄙视自己，把彼此的好感还真当回事了。
“啊…”原本一直身子朝梁励声的方向倾斜的她陡然站直身体，有些尴尬的想要扬起嘴角又想要撇嘴：“啊…那梁队我…”
“小心——”
眼看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靠近马路边的林深深，梁励声一把将她拉向自己的怀中——
第16章 调查（03）
林深深的心就像是被装在黄桃罐头里似的，尝出来是甜的，然而但凡遇到摇晃，心脏忽上忽下在空落落的杯子里撞来撞去。
飘在空中的悬。
撞入梁励声怀中的瞬间，她手指下意识回扣对方紧实的手臂，脑袋贴在梁励声冰凉而柔软的下巴，像是圣诞即将来临的壁炉，靠得越近身体越滚烫，越想靠近想要听清楚看清楚，自己的期待什么时间会到来。
又有点像冬天的被炉，身子忍不住酥酥软软就像钻进去睡觉。
有种回家的舒服与安心。
梁励声的胳膊下意识护着怀中人的后背，只觉得胸口柔软而温暖，林深深卷起来的发丝像是散发着香味的天线，一点一点的勾引。
心里忽然响起一声像是…散装的乐高拼图终于拼好了时瞬间的那一声脆响。
梁励声非常单纯的低头靠近林深深的耳边：“我救你一命，是不是应当——”
林深深下意识将脑袋缩在对方怀中，红了耳朵。
“——今天就催着你们部门把法检报告出了吧，好不好？”温柔甚至还带有一些宠溺的语气，随着梁励声的呼吸落在林深深的耳边。
林深深的耳朵逐渐由刚才的粉红色，演变为后宫红。
抓着梁励声胳膊的手指，关节逐渐发白。
“好不好？”梁励声四下环顾，低头再次好言好语：“求你了，给你买大包子吃。”
“梁——励——声！”
林深深一把推开对方，指着自己咬牙切齿：“在你眼里我就是你家拉磨的驴吗？我只有产粮了才配和领导您说话吃您的包子？”
“——我…”
“对不起领导！”林深深冲对方翻了个白眼，径直要回办公室：“我的工作没有做完，我不配您的包子，我回去自己哭一哭！”
“——你…”
梁励声双手叉腰难得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连生气都感觉是在说相声。
距离单位的大门越来越近，林深深像是背负了全世界人民的希望，用力耸起肩膀吸一口气，又重重落下去。
听到口袋里有电话震动，林深深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掌心大小的翻盖老人机，下意识环顾确认周围无人后接听——
“城建局前主任李大诚，在位期间与家属院地产商勾结，虚报房价，偷工减料，将原本职工福利房2000元每平方的价格，直接升到3000元每平方，同时将原本配备的暖气全部取消降低成本。导致在那个年代职工月工资不超过1000元的乡镇，很多职工没有买到房。不过，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李大诚当年很多都是薅国有资产的羊毛，而不是员工的。那个时候网络不发达，大家看到的，其他领导给自己及其党羽占了四五套房，而李大诚只拿了一套且没有变卖，以为李大诚不过就是个逗猫养狗的退休老头。”
“但是如果一直没有买上房的人最近查资料才知道其实自己当年是有资格买房的，原来的两千元每平米，早已涨到了两万元每平米，那么对于那些没买上房的人不仅会认为自己损失几百万，甚至会记恨李大诚拿走了这原本属于他们的几百万。为了几百万，会不会杀人？”
“如果只是为了寻仇泄愤，为什么要杀狗？”林深深压低下巴蹙眉，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如果是恰好倒也罢了，但如果真的是杀人预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决定做这种事情？”
——其实也说明凶手拒绝信任警察。
——会不会，他对警察也非常失望？
想到这里，林深深心脏重重下落，转移视线望着远处冬日暖阳下马路上的人来人往。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想要快点快点回家的匆忙与迫切。
这种平凡的心情，却是林深深最羡慕的心情。
电话那头的人不再说话。
林深深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排解掉这种负面情绪，再抬起眼环顾四周：“梁励声知道么？”
“就算现在不知道，马上也会知道。”
“好。”
林深深挂掉手掌大小的老人机，重新抬起双眼，没有了刚才的警觉与厌世，恢复往日精神小妞的状态进入法检大楼。
“深深，早晨发给你的无主尸体的验尸报告好了吗？城建小区李大诚夫妻的我都已经复检完毕，准备发给梁励声了。”原本正在电脑面前的师姐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循声回头正看到林深深进来，随口打招呼。
“我也好了。”林深深摇摇手里的关东煮，放在两人之间打开，端起来递至师姐嘴边关心道：“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魔芋结，快点快点，喝口汤！”
趁着师姐喝汤，林深深这边继续：“早晨的报告我写的差不多了，麻烦师姐帮我复检。对了，城建小区李大诚，我之前觉得可能是电击致死，之后再进行的碎尸，但没有找到接触的伤口所以没法下结论，姐你那有啥新线索吗？”
师姐一边喝汤一边点头：“你的能力没有问题——”
“李大诚的电击部位是在腰间，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凶手是从电击的伤口开始分尸，所以最初没有将电击伤口与分尸切割伤口进行区分。但是在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出来，表皮之下，电击伤口是有焦灼的痕迹。”
林深深点点头，一脸认真学习的表情凑近：“哎，能不能根据伤口的高低，以及分尸的伤口截面分析出凶手的身高，以及惯用手？”
难得遇到林深深今天这么好学，师姐直接激活电脑，将文件发给她：“你先看，看完之后发给梁队，我还有个会要开。”
“没问题，我还准备一会儿去趟法检部问问案情呢。”林深深开心的冲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
直到师姐离开，她打开报告，仔细检查一番——
随着遇害时间距离较长，尸体表面的尸斑出现，死前受害者遇到的身体袭击也逐渐显现。
受害者背后腰间，有被电击痕迹，而分尸伤口截面有活性反应，说明分尸时死者还活着。
且男性受害者伤口较多较杂，怀疑首先遇害的。
而另一位受害者王晓燕，是颈部受到电击痕迹，伤口截面有活性反应，说明分尸时死者活着。
林深深恍惚之中——
凶手手心里藏着电击器，敲开了李大诚家的门。
李大诚毫无防备的开门之后转身向屋内走。
——说明彼此之间的熟悉或者说，在李大诚的心里是完全不会发生冲突的人。
凶手拿出早已备好的□□，击晕李大诚。
其次是击晕屋内的王晓燕。
根据李大诚腰部高度以及王晓燕的身高，凶手身高在170cm175cm之间，从伤口的方向来看，力量属于普通。
林深深将李大诚的抖音视频不断地翻看，再根据城建小区的定位翻看附近的视频。
百无聊赖的检查大数据的推送。
并没有太大的收获，大多都是遛狗遛娃，以及做饭的视频。
祥和而美好。
甚至还看到有高中生放学回家洗菜做饭的视频。
男生清秀帅气，有种不知自美的气质，熟练地为生病的母亲做出精美的两菜一汤。
林深深赞扬的眉梢轻挑，眼神落在男主的书包上：皇甫中学。
——李颖记得好像也是这个中学的。
林深深摇摇头放下手机，只怕再看下去没抓到凶手自己倒成了神经质看谁都像凶手了。
案发当天的视频监控，显示没有陌生人进出小区。
那么只需要在小区里核查符合此画像的住户，再调查这些住户是否与李大诚有仇怨，或者这些住户在法检科调查出来有任何在李大诚家逗留的痕迹，都可以快速定案。
检查完尸检报告，林深深面无表情的业务联系单上敲下收件人争气的名字。
想了三秒，又添加上给梁励声的抄送。
又喝了口茶，关门去法检部实验室看其他同事工作情况。
“——哥哥，我的毒检报告呢？”
林深深小跑着一脸期待冲进法检实验室，几乎是被眼前一抹白色群喝一声而吓到脸色苍白——
整个法检办公室里间隔离实验室灯火通明，所有的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分工作业。
防护服又热又闷，互相沟通全靠喊，以至于整个办公室都是聒噪吵闹，每个人周身都弥漫着无奈而愤怒的低气压。
“毒检结果还有半个小时，你再等一下。”看到是林深深，同事从里间冲林深深挥挥手。
“——大哥，你当时给我说的可是一个小时。”
林深深循声望去，梁励声从办公室电脑屏幕前探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脸：“妹妹这么巧呀？”
留给林深深一个“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狡黠眼神。
林深深脸憋的涨红，握紧拳头恨不得朝那张帅脸上狠狠揍一拳。
我拿你当人，你拿我当驴。
这仇，得报！
就在林深深想着怎么报仇雪恨，梁励声已经凑过来：“我刚看到尸检报告，已经安排争气和小郝核查符合画像的城建小区居民。花姐这边还在与李颖沟通，毕竟她案发当日在家里出现过，很有可能是最了解情况的。”
“我哪有没有资格听您对工作的安排。”
“哎呀，我的房你都住了，我的饭你都吃了，咱俩谁跟谁——”梁励声乖乖拉拉林深深胳膊：“我不也是为了早点破案请你吃大餐么。”
“——大餐？！”
不等林深深开口，法检同事拿着一摞机打出来的报告，重重打在梁励声的胳膊上：“好你个梁励声，每次遇到你的案子，就跟定海神针一样杵在我们这件事我们最早完成，我们是见到一块饼干一颗糖了吗？！我要封杀你——”
“哎呀哥哥你这个报告是什么意思呢？”
林深深一把夺下毒检报告，歪着脑袋装看不懂：“这个太有难度了，我都没看懂。”
听到美女赞赏，法检同事这才清清嗓子，指着报告里的数据：“毒检报告说明，在受害者家碎尸的藏獒，没有中毒痕迹，致死原因就是被砍杀。另外，整个屋内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指纹，倒是在家里的菜刀刀柄上，刀被随意的放在李颖房间的床上，上面也找到了李颖的指纹。”
“会不会是李颖做饭？”
“你家做饭把菜刀放在床上啊？”法检同事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梁励声，呛声道：“赶紧查案去。”
林深深跟着梁励声离开办公室，望着对方低头思索，不由得安慰：“花姐已经和李颖接触了，应该很快会有信息。”
“谢谢。”梁励声重重的叹了口气，想起什么道：“谢谢你，刚才陪了我这么久。”
林深深下意识摇摇头，忽然觉得有种危险来临——
手腕被用力拽入电梯——
“年轻女孩的心思，还得年轻女孩来猜，帮帮忙，走一趟。”
第17章 反社会人格（01）
林深深走至梁励声车前，和对方对视一眼，直接拉开后车厢的门。
梁励声停下脚步本想说两句，奈何是自己理亏，只能绕车一圈攥着林深深的手将她送往副驾驶，上车之后探身进车厢为她系上安全带。
“我对我妈都没这么好过。”听到卡扣清脆的响声，梁励声转过脸，望着对方——
彼此鼻尖对鼻尖，近到完全可以看到彼此双眸中的彼此，甚至可以呼吸到对方的呼吸。
暖暖的香香的。
林深深在看到梁励声转过脸的瞬间，抬眼迎上对方的目光——
眼神里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梁励声呆在原地，脸颊慢慢涨红，他垂眼望着林深深的眉间、双眸、鼻尖、甚至嘴唇，像是用眼神摩挲她的眼角眉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