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重要案件信息,真的像是遇到了真命天子似的,林深深心脏提到嗓子口,下意识站了起来。
又怕吵醒花姐,小心翼翼的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坐下来,继续翻看资料。
当年张跃民,张喆,张路,张帆这四个人也算是村里人缘不错见识渊博的人。
张跃民一向和张喆张路走的比较近,三个人最先是使绊子污蔑张帆抢占了张路家的地,在争执之中错手杀害了张路的父亲。
谁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先出手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凶器上没有指纹。
所能知道的,是张路亲眼看着因为自己争执导致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
张跃民和张喆出面指证,是张帆干的。
张帆入狱。
当然另一个说法,是张帆和张跃民争村花,最后失败。
但所有人一致认可的是,经过这一档子的事,张帆入狱,张路远走他乡,张喆在村子里开了小卖部,张跃民当了村长。
可是,这个和本次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张跃民作为村长,应该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而张喆虽然没有当村长,却一直跟着张跃民,反倒占尽幕僚的便宜。
张路,会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在村里做这种事吗?
林深深觉得有抱负的人,或许会指挥,但不会坐在地宫里敲收银机。
也就是说,当前是有一个人袭击女性,有一个人平日就在地宫,还有一个人是老板。
为了谋财。
证据越来越多,梁励声这边也有了突破。
“梁队,根据我们对受害者身份的了解——”争气拿出三位受害者的生活照,背面写着自己调查出来的内容递给众人。
“三名受害者,女性,学历高中或初中。”
“他们都是和家人吵过架之后,在上学或上班路上失踪。”小郝接着争气的话继续:“因为时间太久没有了监控,受害者家属开始以为受害者是赌气离家出走,直到现在看到尸体,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家人就在村子里,尤其是听说地宫的事之后,很多家人都崩溃了。”
“张勇呢?”梁励声想起那个看起来流里流气实际上颇有心计的受害者家属。
“直接一拳砸在小卖部的门上,玻璃全碎一地,老板都被吓傻了。”
小郝说完,继续回到案件中:“根据通话记录,三名受害者在遇害的前一个月都与同一个电话联系过,这个电话我核查,当年是黑卡,证件信息是省外某个人,与案件无关。”
“与案件无关,但那张卡和村子其他人有联系过吗?”
听到梁励声的提醒,小郝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反向查询,重新拿出电脑查询之后:“是和一个叫张帆的人有联系,但是这个张帆在我们系统中显示因为误杀罪一直在监狱,这个时间不会打电话啊。”
小郝的话像是一道利箭刺入梁励声的胸口。
他不禁坐直身体重复道:“你是说,村民张帆曾经误杀过某人,坐牢之后,有人用他的卡一直和三位受害者联系,将三名受害者掳走关入地宫?”
“是。”小郝点点头:“这不就是团体作案吗?”
“争气,你查下张帆的情况。”
梁励声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地宫里另外一位存活的受害人醒来了吗?”
“医生还在治疗,目前没有回复。”
从最开始茫然,到现在需要从众多细碎的证据中找出事实,梁励声反倒没有那么着急了。
“我们去看看。”
医院。
“你们这个受害者,真的是…”主治医生看到梁励声的瞬间,已经明白对方要问什么,摇摇头叹气:“身上的伤,至少五年以上。”
“他能不能开口?能不能指认凶手?”
主治医生呶呶嘴,示意梁励声望着晦暗的病房内缩在角落的受害人:“你应该先问,他还能活下来吗。”
第35章 围剿
“什么意思?”
“受害者并不是病理原因导致哑巴,”主治医生张张嘴巴,基于医患关系还是合上嘴巴,只是挑了重要的说:“受害者曾经受过长期的拘禁和暴力,身体已经达到不可恢复的损害,而心理也受到重大打击,很有可能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过正常人的生活。”
梁励声听着医生的介绍,一边望着病房里只有晦暗安静才能平和的受害人,垂下眼思绪飘远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医生,你知道二战时期,德国纳粹为了掠夺犹太人的钱财,于是创造出极限环境,要求犹太人在极冷极恶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钱财衣物换取生存的基本保障。在获取了物质之后,他们又创造精神上的极限环境,要求犹太人互殴,用恐惧来控制犹太人。”
“恶行,永远没有尽头。但我相信,受害者能活下来,也不是这么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
梁励声说着,拿起电话:“林深深,你那有比较推荐的心理医生?”
法检中心的办公室内,整个办公室里安静晦暗。
原本明亮的电脑屏幕,此时也沉入梦乡。
林深深趴在桌上沉入梦乡,花姐倒在行军床里沉入梦乡。
屋里均匀的呼吸声,宛如深海的潮汐,缓慢却有节奏的拍打在静谧的空气里。
感受到电话的震动,林深深还没睁眼便坐直身体,眯起眼睛看到梁励声的号码,顿时眼睛一亮,声音里有种大仇得报的开心:“你终于承认你有病了!”
“说什么呢,咱们在地宫找到的受害人现在被医生查到无法说话描述是因为心理有问题,你那有办法没?”
林深深无奈仰起头,本能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医实习生,我还没过实习期呢,我去哪里找心理医生。你以为是演电视剧呢,抱着一腔热血磨蹭四十五分钟,受害人就活了?!我劝你,还是靠着最原始的——”
“走访?”
“受害者在地宫这么久,先不说是否是村民,”林深深被梁励声的直男思维惊到,无奈的叹了口气:“人的语言会骗人,行为不会呀。你把他带着在村里走一圈,至少谁是主顾,能清楚吧。就算他认不出来了,加害者认识他,那么——”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梁励声楞了一下,自己之前一向是用证据推结果,没想到却比林深深这种不走平常路的打发惊到。
可以一试。
“哎,不对,你不是在实验室帮我们查DNA记录么,结果呢?你们出了结果我是不是就不用折腾受害人了?”
林深深被对方将了一军,坐直身体愤愤不平:“梁队您不觉得破案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被您整的如此儿戏?”
梁励声眉梢一挑——
“您怎么能被一个娘们儿带跑呢?!”
“为了支持您,我现在就去催促报告!”
林深深说完,挂断电话立刻去找同事询问结果。
“根据现场痕迹报告,分别有这些人匹配。”
同事直接递给林深深一摞文件夹,示意对方自己去查,眼神却带着悲天悯人的同情感:“这个只有梁队有权限,切记注意信息泄露,别忘了五条禁令。”
“我是那种人嘛。”林深深抱着文件拍拍,示意让同事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的。”
冬天中午的暖阳,将车里烘烤的暖烘烘的。
空气里散发着干净的味道,感觉整个人都像是一棵松树,正在舒展发芽。
林深深没有着急发动汽车,而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随着苦涩慢慢上头,她仔细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当前掌握的情况。
村子里的四人团体当年争夺村长之位,张跃民成功,张喆下落不明,张路离开村子,张帆坐牢未归。
地宫内的受害者直到现在无法获取指认证据。
三名死者,都是村中性格内向处世未深轻信他人的少女。
林深深重新打开同事发的现场痕迹报告。
忽然脸色煞白,立即放下文件开车朝跃升村驶去。
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向后飞奔,暖阳的温度也只能让林深深的心更加着急。
她一边加速行驶,一边不停的给梁励声打电话。
梁励声电话未接。
她又给争气等人打电话,未接。
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办案人员电话禁止关机,况且梁励声不会不接自己电话。
更何况全组覆没都不接电话,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林深深停下车,直接给陆捷打电话——
听到争气反馈说全村人都说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有地宫这种事,梁励声似笑非笑的望着争气,又看看张跃民:“你如果说是出现了凶案村人不知道,我还能理解,你现在望着地宫里那些生物证据,痕检证据,你告诉我村人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当我肩膀上这是个球?”
“呀,这我还真不清楚。”张跃民跺跺脚,努力想要摊手,又怕梁励声嫌弃,讪讪放下来:“反正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梁队,如果真是我,我…我就天打雷劈。”
梁励声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对,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一直在身边跟着的张跃民,扬扬下巴:“你家孩子多大了。”
“二十…还上学呢。”
“用你家孩子发誓。”
张跃民虽然不愿意,却还是服从了。
张跃民的行为上看起来确实没有说假话,但当前案情进展,就算他不是主导,也一定会被从当前岗位撸下来。
想到这里,梁励声想起来:“张路和张帆当年什么情况?”
“这都那么多年了…”听到梁励声询问当年情况,张跃民不情不愿磨蹭不肯说:“就是…就是当时我们几个年轻人玩的比较好,也经常一起做些小生意什么的,互相很照顾的。然后村里选村长,我们当时的想法是,凑钱一起盘下来…”
“继续。”梁励声没有制止,给对方点了一支烟。
“结果我们团结,确实一下子把那几个老头子怼下去了,但是…但是轮到我们四个的时候,出现了问题。然后为了利益争夺原因,我们就吵架,张帆把张路的父亲误杀,进了局子。当时我们帆就承认了,也主动自首了。但是毕竟,这…这不好,我们四个人也就散了。路子成了村里的笑话,也呆不下去我们就凑钱让他在外地打拼,偶尔还和我联系呢。张喆…他没有打招呼,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他家人就在村里开小卖部的。”
“那你呢?”
张跃民眼睛陡然泛出不愿被人察觉的光,却被梁励声目光捕捉。
梁励声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攥紧:“你的三个好朋友互相斗争,只留你一个人成为村长,你觉得你真的可以独善其身?要不然为什么在你马上就可以收到拆迁款的时候,原本可以藏匿的,却偏偏挖出来恶心你?凶手一天没有抓到,你的事情就一天都没有完,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清吗?!”
“我我…我…”张跃民抖着手指着自己,半晌又看看梁励声:“我已经…不是我,我一直在劝他们啊…”
“——梁队,花姐和小郝这边反馈,他们在村子里走访时被大家拒绝,现在全村的人说我们要抓人,拿着农具过来了!”争气接到电话,立刻报告:“我现在就打电话摇人,当前群众情绪激动,我们现在最好先撤。”
梁励声没有动,而是继续等着张跃民回复:“村长,您现在觉得事情过去之后,您这个村长还能守的住吗?”
“这…这…”张跃民望着争气,又看看梁励声,突然挣脱梁励声的舒服,望着窗外,准备打电话:“我给大家再说说,再说说,不要冲动,我们都是家里还有亲人需要照顾的——”
梁励声垂下眼,面无表情:“你也是这样对当年所有忤逆你的人说的吗?”
“我——”听到梁励声的话,张跃民心脏突的一跳,整个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转过身睁大眼睛——
“算了,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眼看各种言语无法迫使张跃民说出当年四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梁励声打开门,自己走出门,站在院中回身望着张跃民:“我们就等村民来说,说的清楚一点。”
“——就是他们,他们要抓走我们当家的!”院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所有的男女老少举着锄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由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默默将这个院子挤成一个小圈。
当时说村里即将拆迁,梁励声走了几个圈,也很难见到有开着的门。偶有几个村民,也都是笑容满面温柔可亲的表示不清楚。
现在听说自己的家人有可能因为是地宫的嫌疑人,要被带走,全都出来。
他们或许知道受害者的痛苦,但她们听不见看不见也拒绝感知。
他们只知道,今天家人被抓走,今天家里就没饭吃。
先活下去,再谈道理。
“——大家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嘛。”张跃民举着电话想要安抚大家的心情,弓着腰合着掌,请求所有人的谅解与配合:“这都是警察正常工作正常调查,大家放心。”
“——狗屁,你当年也是这么给我们说的!”人群中小卖部的老板娘腰板笔直,看了一圈周围姐妹,用力将手里的锄头撞在地上怒斥道:“你当年可是说,如果不给你投票的话,你就找人弄死我们当家的!你忘了路子爹是怎么死的了又忘了张帆是怎么坐牢的了?!”
“没有!你少胡说!”听到自己老底被人拆穿,张跃民脸涨如猪肺,回头看到梁励声挑眉望着自己,便知道梁励声已经不会支持自己,却还是想要赌一把。
他朝老板娘迈了一步,怒喝道:“那你再乱说,我可不能保证有什么后果!”
“你现在倒是撕破脸了,来啊,你杀我呀,你有本事来打死我,就像你当年打死张路他爸一样!!”老板娘说完,环顾周围所有人:“我们这么多人,我就是乱说,你能那我怎么样,我就是打了你,你又能那我怎么样,法不责众!!”
“够了,关于案件进展,请大家给我们时间。”从双方失去理智的争论中,梁励声已经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上前想要分开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