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励声楞了一下，很快明白对方指的是谁，不由得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的意思是，在当时的环境，我们都有些迫不得已。”顾人语瞬间明白自己也有些说的太多，但这些话也是积聚多年，不如一次说清楚：“况且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林哥…”
“对，我们是因为有人命案去找林哥，抓他的时候他失踪了，之后案件不再发生，有这么巧的事吗？”
顾人语不说话。
就在话题即将掉在地上冰冷，甚至消散时，林深深捡起来：“我以为，抓人定罪是要有证据，你说的这个，只能算是推测和巧合。”
梁励声被气到面色铁青，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六国大封相，封的就是自己。
“我能找来逮捕令，就是有证据。你觉得我是那种没有证据乱抓人的吗？”梁励声说到这里望着顾人语：“还是你认为我是领导一说就黑干的人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顾人语讪讪笑笑，转过脸又看看林深深：“这世上哪里有那么精准，又不是拼图。只是想想，毕竟也是同事，他在的时候，怎么我们就一点没察觉呢。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现，是不是不会有受害人了？”
明明知道没有地震。
明明知道不是在说自己。
林深深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流放到了南极，浑身上下冷的发抖。
她浑身虚脱，用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却也只觉天旋地转。
“林深深你怎么了？”
看到她不舒服，梁励声立刻站起身关心道：“怎么了？”
林深深看到他的瞬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瞬间，眼泪已经无法控制——
这个人这么好，但他又那么坏。
林深深推开他，直接冲进卫生间。
只留下顾人语和梁励声面面相觑。
顾人语做了个大肚子的这样子。
梁励声抬手就是在脑门上扇了一巴掌。
“对了，林深深是哪人啊，以后你们过年回哪。”明知梁励声要照顾林深深，顾人语也不再碍事，走之前随口关心。
梁励声楞了一下：“我不知道。”
顾人语冷笑一声：“人家和你认识这么久了，你也没有关心过，我的妈呀，你惨了。”
梁励声独自站在客厅，望着已经关上的门，忽然想起来。
自己对林深深完全不了解。
他喜欢她，喜欢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身体，甚至她偶尔娇气的调调。
他喜欢她，也喜欢她做事时的专心致志，以及工作时的理智与冷静。
这不就够了吗。
能教育出这样的女人的家庭环境，能差到哪去。
林深深将自己埋在浴缸的冷水里。
泪水实在太多了，矛盾也实在太多了。
不如泪水和浴缸的水一起。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自己哭过了。
直到浴缸原本冰冷的水已经被林深深的体温暖温，她在昏昏沉沉流着鼻涕打开门。
“——你怎么了？！”看到林深深浑身水淋淋出来，梁励声又着急又担心拿来浴巾裹在她身上，追着她帮她擦拭头发。
“有点发烧，所以刚才吐了。”林深深随口道：“顾队走了？”
“嗯。”
“那我去睡会儿。”窗外的空气慢慢渗进屋内，夜里凉凉却干净的植物味道。
林深深昏昏沉沉，点点头直接往床边走。
难得她此时如此的乖巧。
梁励声跟着她，帮她换下湿衣服。
看到她光洁的身体，他眼神热烈了些，喉结滚动，却也明白不是这个时候。
他将她用厚厚的棉被裹着，背靠在自己怀中为她吹头发。
“吵死了。”
听到梦呓一般的咕哝，梁励声停下吹风机，只能用毛巾一点一点擦拭。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头发这么多。
直到林深深微微侧身，露出颈间锁骨。
梁励声有些僵住。
林深深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被一条大蛇缠住无法说话无法动弹，每一次她挣扎逃脱想要爬出海底张开嘴巴呼吸，对方都用巨大的力量勾住自己的肩膀，将自己拖回黑暗。
不可以。
她还要很多事要做。
大蛇在她耳边请念着她的声音，品尝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求她和自己一起沉入黑暗。
只要吃了我的药。
不要再管其他人。
“梁励声——”身体上的痛牵扯着林深深所有的理智，她下意识呼喊着自己爱人的名字。
海底的风浪却将她卷往更深处。
第49章 调查（03）
林深深是被身后背靠的炙热热醒的。
她回身看到梁励声的侧脸，不由得哀叹一声。
——以后再也不能生病。
便准备下床穿衣服。
然而对方察觉到动静，连睁眼都没有，一个胳膊勾住她的腰，一把又按回怀里。
随着林深深下意识的吃痛声。
两人都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梁励声带着睡气的声音宛如热潮钻入林深深的耳朵：“你帮帮我好吗？”
“我能说不嘛。”
“也是。”
直到一个小时后。
林深深红着脸可怜巴巴：“你就不能去上班吗？”
到了单位，梁励声坐在停车场，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那啥，我这忙着审犯人，你昨天我们审讯报告写写。”顾人语看到好友一脸灿烂，连连将麻烦的工作丢给他。
“好。”
“我渴了，你给我买奶茶喝。”平日里梁励声最烦顾人语喝奶茶，莫名感觉有点娘，更别提给他买了。
“好。”
原本已经分开的顾人语耳朵尖尖听罢，倒退几步回到梁励声身边，上下打量一番了然于胸，嘴角上扬：“今年的年终优秀让给我吧。”
“好。”
梁励声刚说完，这才意识到好友故意的，立刻恢复平日的理智与不同于平日的狂躁：“滚滚滚，既然孟泽豫主动配合，家人也没有特别要求，单位也表示不抛弃不放弃，赶紧结案，我们就回了。”
“放屁。”
等待键盘敲击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梁励声这才用两只指头将快要掉出来的双眼戳回眼睛里。
看到顾人语还没回来，他懒洋洋靠靠椅子，拿起手机开始翻看关于家暴案的网上留言。
忽然关于一条最新视频的微博吸引。
这条新闻说明，孟泽豫在殴打妻子方面已经不是初犯，而是多次伤害——
“我也不可能每次被打一拳或者打一巴掌都报一次警，或者都去一次医院。也不是每一次的殴打，都足以留下肉眼可见的伤害，那些心里的伤害不是伤害吗？当我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每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我都会怀疑对方会不会随时对我举起拳头；当我的孩子将来有男友，我的第一反应不时他会不会爱她，而是他会不会打她。”
从出发点来看，这条微博像是伊然发的——
“收到我报警的消息，两位警察上门来为我录口供，言谈之中却无动于衷，认为是我自甘下嫁，所以导致被打，这样的办案方式我无法接受。”
听到不公的指控，梁励声脸瞬间因为愤怒与屈辱爆红，他用力站起，膝盖内侧撞到椅子，瞬间掀翻了椅子。
顾人语刚好回来，两人四目相对——
都明白彼此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想？”
梁励声顿了一秒，用力从大脑里将自己的私人情绪甩出去。
半晌，只说一句：“是我们前期只顾着抓那个神秘凶手，以为是普通家暴案懈怠了，上门会会吧。”
伊然的婆婆打开门，看到对面两人时露出一副早已猜到的神情，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伊然，摇摇头叹口气自己走进卧室，既让地方让给众人。
为了刻意压制对方，伊然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抱着孩子。
梁励声和顾人语对视一眼：确实，此时和对方说的任何话，都会被对方认为自己是上门来反驳的。
想到这里，梁励声指指胸口的治安监视仪，解释道：“您好，本次我们来是为了您今天中午发布的视频。”
“怎么，公民不能随意发布视频吗？”伊然没有昨天的好脾气，而是楚楚可怜道：“我发的也是事实内容，没有加油添醋！”
“发布视频是你的权力，”梁励声没好气解释：“但请您配合调查，我们共同的目的都是解决问题。如果您有目的没有告诉我们，我们警方也是可以求同存异。向您这样，我们也是耗时耗力来找您，我们在的时候您不说，我们走的时候您发视频。现在的网民不傻，发一次有噱头两次还关注三次四次热度越高反噬也就越大。”
“那谁让你们的能力不如网友呢，人家网友说让他辞职，嗨立马单位下文说造成恶劣影响开除了。我感谢你们，还不如感谢网友呢。”
伊然的话令梁励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最后你孩子的爸爸不是网友，和你过日子的也不是网友，走在路上提防被人打的也不是网友。”顾人语在旁边没好气的笑。
“哎你什么意思！你们现在是站在那个男人那边的吗？！”
“说实话趁现在你还有热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配合一下吧，别把有理搞成无理了。你要知道，你反映的问题，于我们就是工作，下班时间我们朝阳媳妇孩子热炕头，但你就不一样，这是影响你人生的大事。你还这么年轻，把时间耗在这种事上有意思吗？”
顾人语最头疼这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女人，开始的时候觉得受害者可怜，没想到受害者也不单纯。他站起身没好气道：“如果你是为了做网红，我建议你也要考虑下人设问题，毕竟我们也是有视频记录的。”
“偷拍视频是犯法的！”听到顾人语说有视频，伊然突然红了脸站起身反驳。
对方过激的反应令其他两人觉得奇怪，梁励声和顾人语对视一眼，似笑非笑：“只允许你拍我们，我们就不可以拍你？”
“你们是人民警察，怎么可以和人民一般见识不是吗？”伊然有些不自然笑笑：“我不过就是为了我的权益，毕竟我还得养着小的。”
“那对于孟泽豫的家暴案，当前证据确实确凿，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记录的。”眼看案件即将结束，梁励声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对于受害者的诉求，在正常情况下，警方也可以提供建议，但本次案件受害人更相信网民，警方也只能公事记录而已。
“我…”伊然握紧手里的拳头，回过身望着桌面上的电话，半晌没有说话。
梁励声明白，对方是将自己所有的希望架在了虚拟的网络。
更何况网络此时带给她的，是常人难以感受到的刺激与荣耀。
“——我让你再闹，我让你再闹！”
正当所有人沉默时，原本在屋内一直照顾孩子的婆婆冲出来，一把将伊然的手机从楼上扔出窗外，口中污言秽语能骂到伊然祖宗十八代坟头，骂完又来一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藏男人——”
对方纵使年纪偏大，然而力气却不小。
梁励声和顾人语两个人一人架一边，也被拽的摇摇晃晃。
伊然被气到浑身颤抖，整个人都被气成粉红色，半晌抖着嘴唇望着其他两人瞪大眼睛恶狠狠道：“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我的目的，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个老女人死，就算孟泽豫不杀她，我也要杀了她！——”
说罢留下哭嚎的孩子，自己摔门离开。
梁励声和顾人语无奈的叹息：得，刚刚说好的，又黄了。
就算是伊然愿意老人留在家，梁励声也决定带着孟泽豫的母亲去警方录口供——
“毕竟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你将儿媳妇的电话扔出窗外的。”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是她婆婆——”
“手机价值一万二。”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是她婆婆——”
“毁坏物品价值超过三千，违法了，婆婆。”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是她婆婆——”
梁励声平生第一次，在录口供的过程中感觉自己大脑缺氧，需要和顾人语换着来。
好心有好报的结果就是，在伊然得知警方将婆婆带来派出所之后，也主动来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万事敌不过我愿意三个字。
之前三个人剑拔弩张恨不得拿彼此当仇人，好说歹说都不配合，现在却配合。
大概…也是感受到警方那一点点的将心比心吧。
“其实，我和孟泽豫肯定是有矛盾，我喜欢拍照拍抖音，所以出去吃饭啥的就爱发个照片，这样我在家里带娃没事干看看以前发的内容，就知道那天我们去了哪家商场，做了什么。这都是美好的回忆。孟泽豫不喜欢我这样，他觉得浪费钱，在家一天吃顿面饿不死就成，哪里像我这样吃的贵。”
“我也正常解释，我一没有向他狮子大开口逼迫他挣钱，也没有像抖音上的女人向他要买包，我就是吃吃饭拍拍照而已。再说，当时我的彩礼钱确实，女人一辈子嫁人一次，彩铃成了一辈子在娘家那边甚至在周围邻居那边低人一等的闲话，什么时候想起来我心里都不美气。”
“你们之前问我，到底哪一次或者什么情况，导致我和孟泽豫走到这种地步，或者…或者说我想要孟泽豫什么结果。其实我们是夫妻，我们关系没有那么差，我也实在说不出口原谅他。”
“没有关系，你们两个才是一家人，彼此将最难看最见不得人的那一面都看了，不丢人。”梁励声安慰着：“是被网民架起来下不去了吗？”
“其实和网民有关系，但也没关系。”
在伊然慢吞吞结结巴巴的话语里，梁励声才明白，对方所说的，不只是和老公孟泽豫的关系。
“我们结婚之前，婆婆对我很好，很热情，各种许愿。说是只要我嫁到他家，我不用干活，她为我们干活。我当时真的且不说觉得老公木讷，就是觉得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也不错。结果我们结婚之后，在最初的温存之后，我婆婆就和我抢老公睡。我问他晚上怎么还不睡，他说婆婆不舒服，他要陪他妈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