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是:“你衣服都湿了,怎么也不去换一件。”
他都不问一句为什么。
孟昭在那一刻就绝望了:这个手,不想分也得分了。
她跟谢长昼恋爱不到一年,身边所有人都不想让他俩在一起,原因老生常谈,无外乎不合适、年龄眼界差距太大、家世并不匹配。
十八九岁的她觉得每一条都是挡在面前的大山,忐忑不安地跟谢长昼提起,谢长昼只是轻笑,深夜里,安抚似的轻拍拍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叹息:“别想太多,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起么?”
她于是再也不问。
后来她仓皇地逃离广州,一直在想。
他在ICU那段时间,他身边所有人威逼利诱劝她离开,他醒来之后,到底知不知道。
他一定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
在他的世界中,看着一座建筑落成、方案中标、投资一个新的项目并获得可观的回报,乃至家族企业人事变动,他想扶持的人票数压过大哥——
这些事情所带来的情绪价值,远比“跟一个年轻女孩恋爱”要来得多。
人就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
排在“喜欢的人”前面的,永远是事业、钱,以及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她可能是他二十来岁最喜欢的女孩,但挽留她,并不是他二十来岁必须要做的事。
美术博物馆里静悄悄,孟昭立在场馆内,望着梁思成的手镐,沉默很久,想——
所以。
未必是鬼迷心窍,才敢用这种语气,跟谢长昼说话……
这些话,也许早在四年前,她就想说,只是那时她太喜欢、太喜欢他了,那种强烈的情绪让人一叶障目,看不到这段关系本来的样子。
早就该结束的。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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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孟昭一连几天,没再听见任何跟谢长昼有关的信息。
十二月上旬,谢家股权出现变动,上了新闻。
晨间弹窗推送头条,孟昭扫一眼全是熟人的名字,就没细看,匆匆退出。
到了下午,徐东明突然叫她:“你去替我送个文件吧。”
孟昭“嗯”了一声,问:“哪个学院?”
徐东明:“送到POLAR。”
孟昭:“……”
POLAR总部在上海,跟谢总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带她去过。
北京这个分部似乎近两年才成立,孟昭不知道在哪,但听说也在国贸,海淀人的世界尽头。
她小声提醒:“徐老师,谢工不喜欢我,看见我,心情会变坏的。”
徐东明稀奇:“我都没叫你去跟他道歉,哪儿那么多事啊?你等会儿,叫上商泊帆一起。”
孟昭:“……”
就送个文件,这么兴师动众的,孟昭也没懂是为了什么。
地铁上,跟商泊帆提起,对方睁大眼:“你不知道啊?谢工那边松了口,他助理让徐老师再找其他人去试试那个花园,所以徐老师一直给他弄方案呢。只不过好像给了好几个,谢工都不满意。”
孟昭懂了:“难怪。”
难怪最近徐东明不来找她麻烦了。
“不过谢工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商泊帆挠挠头,“当然我不是说他不好,就是很怪。他让人给他出方案,又不准别人去他家,那方案通过率肯定不高,这样不是折腾人吗?我看徐老师熬了好几个大夜了,最近别说骂人,讲话都没力气。”
孟昭皱眉附和:“是啊,他怎么这样。”
心里想:没错,他就是这样。
他纯粹想折腾人吧,他最擅长搞这一套了。明面上不显山露水,暗地里使劲给人使绊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能折腾徐东明,孟昭又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