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孟昭与他四目相对。
四年未见了,他仍然这副样子,不会老一样。
肤白,脸偏瘦,唇色淡红,清冷得像三四月的海。隔着金丝框眼镜,表情冷淡,眼瞳漆黑,即使坐着,气场压迫感也十分惊人。
然而他只短暂停顿一下。
下一秒,就平静地移开了视线:“我只负责给点子,项目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做。”
从头到尾,好像只是看见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孟昭眼睛忽然有些热。
那些混乱的时光,在阳台或沙发,昏昧灯光中,被他按着后脑深吻的时刻……他动情时气息不稳,唇色也跟着变红,抵着额头哑声喊“昭昭”的样子,原来早就都过去了。
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徐东明毫无所觉,哈哈大笑。
一边寒暄,一边跟随他进场:“我昨天还跟裴樟聊,不知道今天谢工会不会露个脸,他说谢工只是路过上海,忙得很,估计不来。我说早知道这样,我们几个在广州就该见上一面。”
“在广州,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那会儿他也不一定有空啊。”裴樟笑得斯文,接过话茬,“那还G市大剧院刚建成呢,本来商量着说要请谢工吃个饭,结果他说要回香港陪家里小朋友过生日,下那么大雨拎起衣服头也不回就走了,真是……”
大堂内钢琴声还没停,风雨如晦,换了首曲子。
他们太引人注目,其他教授也纷纷走过来攀谈,孟昭早被挤出人群。
她垂眼安静跟在最后面,脖颈凉凉的,像是冷汗。
“这材料。”四下喧闹,谢长昼一直没搭腔。不知是听见哪句,突然开口,漫不经心地打断,“不全。”
徐东明愣了愣,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身后还跟着两个学生。
徐东明叫她:“孟昭。”
孟昭赶紧钻进人群跑过来:“我在。”
徐东明嘱咐:“去把展示的材料重印一份,打一份送到谢工手里。”
孟昭还想说什么:“老师……”
徐东明又来了火:“叫你去你就去!跟童喻一天到晚磨磨唧唧还想不想毕业!”
她只能讷讷:“好。”
道了谢,又连声:“老师辛苦了,老师待会儿见。”
然后朝着裴樟和其他教授也颔了颔首,才转身走开。
会议厅内灯光明亮,谢长昼的目光透过人群包围圈,落在她背影上。
少女仓皇离开,落荒而逃,匆忙得像只圆尾毛球。
她个子不算太高,肤白纤细,穿件那么大的羽绒服,后背看起来空荡荡,腰肢细得好似一只手就能握住。
见他停顿,裴樟主动躬身问:“怎么了?”
谢长昼若有所思,收回视线:“没事,走吧。”
话题很快又被转移开,他坐在喧哗人群中,摩挲左手的指环,沉默不语。
是瘦了。
——他想。
-
孟昭一直在走神。
她跟着童喻下楼重印材料,大堂人来人往,不小心靠在自助打印机上,自助的机器感应到人,嗡嗡启动,也被吓一跳。
两个人去而又返,坐在会议厅的门前检查材料,童喻问她:“师姐,你不舒服啊?”
孟昭摇摇头,长发从肩后垂落,在脸颊一侧投下阴影:“没。”
“哦。”童喻也没往心里去,“我们的展示排倒数第三,还挺靠后的,你休息会儿准备准备?我去把材料拿给那位谢先生。”
孟昭头也没抬,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就一突:“好。”
童喻咔哒咔哒订订书针:“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谢先生。”
孟昭一惊:“啊?”
“你刚刚,特别紧张的样子。”童喻手脚利落将材料收好,“但我一说我去送东西,立马就放松了。”
“不是。”孟昭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见到陌生人,社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