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漉本来摔得一肚子气,但是看白鱼笑成那样,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将脚上的橡皮筋儿胡乱蹬掉,佯装就要去抓她,白鱼躲在桌子底下,祁漉蹲下身,与她平视,“出来。”
白鱼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不就笑了你一下嘛,还要打我啊?”
祁漉随意地“嗯”了一声,用手指狠狠压过白鱼的眼角,轻声道,“你笑的很开心嘛,眼泪都出来了。”
白鱼,“也没有那么开心。”
祁漉,“骗小狗啊?”
白鱼又笑起来,“骗小狗啊!”
后来,祁漉被白鱼哄骗着出了门,她带他去吃他没吃过的路边摊,带他去两条街后面的海边儿看落日,还带着他去小卖铺偷糖,最后被小卖铺的老板发现。
老板拿着小木棍威胁要打白鱼手心。
但其实这个老板早就认识白鱼了,平日里也总是给她个糖吃,拿小木棍不过是为了吓唬她,但祁漉不知道,他以为老板真的要动手,瞬时间脸就沉了,异能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其实按理来讲,正常小孩儿要到五岁之后异能才会逐渐苏醒,但祁漉不一样,他还没学会走路,还没学会吃饭的时候,异能就已经觉醒,虽然异能值尚不能跟成年人相提并论,但是对于一个异能早就灭息的普通人来讲,那压制还是挺吓人的。
白鱼一直被祁漉牵着手,在他的保护范围内,所以没事儿,但老板差点没原地背过气去,用手捂着胸口大喘气,脸变得煞白。
白鱼急得打他,“你快收回去!你在干嘛啊!”
祁漉被她打得肩膀红了一片,回头见白鱼生气了,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收回了异能。
祁漉不明白他帮白鱼打“坏人”,白鱼为什么还要生他的气,连话都不跟他讲,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白鱼。”
“白鱼。”
“白鱼。”
祁漉叫了几声,白鱼都不理他,他停住脚步,抿了下嘴道,“站住。”
“啪”的一声,白鱼因为走得快,又猝不及防地听到了祁漉的指令,所以面朝地摔在了地上。
祁漉一下睁大了眼睛,赶忙跑了过去,“没事儿吧?摔没摔疼啊?”
白鱼更生气了,一下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向前走去。
祁漉这次不敢再突然叫她了,他怕白鱼再摔着,只能像条小狗狗跟在后面。
白鱼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天晚上便又像没事儿一样找祁漉去小公园玩儿,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所以公园到处都是小水坑,白鱼调皮,故意踩水坑,将泥水溅祁漉一身,自己的鞋也都湿透了。
祁漉无奈,不管自己被溅湿的衣服,拿出湿巾帮白鱼擦脚,突然感慨道,“我还没对谁这么好过。”
白鱼没听到,贱兮兮地将脚伸到他鼻子底下,“香吧?”
祁漉抬眸无语地跟她对视两秒,而后作势要咬她,吓得白鱼连忙缩腿,结果因为没坐稳,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祁漉立刻条件反射去捞她,只拽到一丝白鱼摔倒时带过来的风。
扑通一声,结结实实。
祁漉,“……”
幸亏下面都是小孩儿玩的沙地,白鱼没摔疼,还抬头冲祁漉笑,正准备拍拍屁股起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小孩儿的哭声。
祁漉刚想说话,就见白鱼将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下。
他疑惑地挑了下眉,用表情问她怎么了。
白鱼小声道,“这种小鬼,你一吓他,他就跑了,走,我带你去捉鬼。”
祁漉,“……”
他刚想说如果是鬼的话,那他为什么也能听见哭声呢?
结果白鱼已经拉起了他的手腕,弯着腰一脸兴奋地朝滑滑梯的方向走去,着急忙慌地连袜子都没穿。
最后当然是没找到小鬼,反而发现了一个在滑滑梯下躲着哭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长得可水灵,两条麻花辫垂在肩膀上,白鱼给了她一颗糖,她噙着泪摇头说,“哥哥说……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白鱼,“我是小孩,你也是小孩,小孩可以吃小孩的。”说完,她将糖掰成两半,其中一半回头塞到了祁漉嘴里,然后用手摆到祁漉下巴处,示意道,“你看,没毒吧。”
祁漉,“……”
他将嘴里的焦糖咬得咔嚓作响,郁郁不明地垂眸盯着白鱼。
白鱼,“你叫什么名字啊?”
“鹿……鹿露皎。”
“嗯……有点拗口,哈哈,那个那就叫你小鹿吧。小鹿,你为啥躲这哭啊?是迷路了吗?你告诉我你家在哪,这一片我可熟啦,肯定能帮你找到家。”
鹿露皎摇了摇头,“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白鱼一听,盘着腿坐到她旁边,波澜不惊地说道,“啊,离家出走啊,没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看,这位也是离家出走的,你俩可以交个朋友。”
祁漉,“……”
祁漉这才将目光从白鱼移到小女孩儿身上,他的目光淡淡的,总有股说不出的疏离和清冷,在目光对上的一瞬,“叮”的一声响起。
祁漉讶然地微微睁大眼睛,随即皱眉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鹿……鹿露皎。”
祁漉目光一沉,“鹿酩的妹妹?”
为什么鹿酩从来都没说过他有个妹妹?
鹿露皎惊喜地睁大眼睛,“你认识我哥哥?那你能帮我跟他打个电话吗?”
祁漉,“不能。”
鹿露皎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哦。”
鹿露皎一年都见不到鹿酩几次,鹿酩答应了她生日的时候会回来,但是却爽约了,气得鹿露皎离家出走,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白鱼和祁漉,激活了体内的协议。
从那天开始,鹿露皎便加入了他们的小分队,原来形影不离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一开始,祁漉看在她是鹿酩妹妹的份儿上,默认了这个事实,但鹿露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他走到哪,鹿露皎跟到哪,跟的祁漉心烦意乱,脾气上来了,直接给鹿酩打了电话,结果他还没张口,电话那端就传来了祁老爷子的吼声,“是不是祁漉那个兔崽子?!”
祁漉“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你干嘛呢?”白鱼拍了下他的肩,见他脸色不好,“你跟谁打电话呢?”
祁漉,“没,骚扰电话。”
白鱼,“哦,出去玩儿跳皮筋儿你玩不玩?”
祁漉,“又是跳皮筋。”
白鱼,“不去?不去算了,我跟小鹿去。”
白鱼刚转过身,祁漉就站了起来,“走,谁说我不去的。”
白鱼看着他咬紧的腮帮子,直发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乐意呢?”
祁漉,“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白鱼,“谁啊?”话刚说出口她就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说啊,小鹿怎么招你了?”
白鱼打的不重,但是祁漉却一下火了,转过身,说话像是连珠炮,“她没招我!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她啊?你看她来了后,你天天跟她黏一块,我刚才说不去了吗?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说我不去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啊?你是不是就是想跟她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是不是喜新厌旧啊?原来没那个什么小鹿小兔的时候,你从来没这么跟我说过话!”
白鱼被他这一段话吼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
客厅安静下来,祁漉那一大段话说出来搁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这时,鹿露皎突然进来了,“怎么了?不是说要去玩儿跳皮筋儿吗?”她看向祁漉,轻轻问道,“你也要去吗?”
这一个“也”瞬间就点爆了祁漉,“不去!不去!不去!”他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后吼出了声,“谁爱去谁去!”
说罢,他迈步上楼,只留下一个负气的背影。
鹿露皎有些无措,“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白鱼随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向楼上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道,“没事儿,咱们出去玩儿,不管他。”
之后的几天,祁漉看见白鱼就忍不住生气,直到白鱼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戳了戳他,直白的问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她这么一戳,祁漉便更端着了,“你管我干什么啊,你去管你的那什么小鹿小兔去呗。”
白鱼,“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啊?”
祁漉呼吸一停,转过身对着白鱼,“我心眼小,我……”
白鱼突然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祁漉的长篇大论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几秒后脸唰的一下红了,往后挪了挪,“你你你……你干什么啊你?!”
白鱼眨眨眼,“比起什么小鹿小兔,我其实更喜欢小狗。”
祁漉大脑瞬间宕机,“你说什么呢你?你说谁是小狗,你你亲我干嘛?”
白鱼,“好朋友,亲一下怎么了,我还亲过小鹿呢。”
“你亲她?!”祁漉脸上的不好意思瞬间又没了,转而凑了过来,“那你再亲我一下。”
白鱼,“你幼不幼稚?”
祁漉,“不管,总之就是要比她多一下。”
白鱼捧住他的脸,狠狠地亲了好几下,“行了吧?”
祁漉被顺了毛,好几天沉下去的脸色终于好转,连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连带着对鹿露皎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祁漉那天给鹿酩打的那个电话,虽然很快就挂断了,但是还是被祁家的人检测到具体位置,祁老爷子看着偷拍回来的照片,上面确实是他的宝贝孙子,立即放话道,一定要把人给他带回来,晚一天都不行。
祁家的人到槐街的时候,那天祁漉正和白鱼打算去街边儿吃肠粉,他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还没走到肠粉店,就先碰到了一群来抓他的人。
祁漉立刻脚一撤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但是抓他的人太多了,还各个都是有异能的成年人,慌乱间,他的脖颈后一痛,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已经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是已剂。
旁边的黑衣人渐渐围上来,就等着祁漉晕倒后,将人毫发无伤地扛上车,但祁漉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咬着牙从他们之间冲了出去!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祁漉就已经慌不择路地跑出去几十米远。
祁漉眼前阵阵发黑,他看不清路,只是本能地不想被抓回去,突然,几声急切的鸣笛声像是离弦的箭,从他耳朵钻进去,撕裂了他的神经。
连站在远处的黑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站在街对面的白鱼连想都没想,直接冲了上去。
白鱼猛地一推祁漉,而自己已经没有时间避开。
不记得车是不是开了远光灯,只记得车灯照得眼前又亮又眩晕,白鱼在被撞出去的时候,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指尖似乎还记得刚才推祁漉时的感觉。
祁漉再也坚持不了已剂的侵蚀,说实话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他倒在地上,面前是一道长长的血迹,血迹染红了他的眼,他只看到了血迹的那头向他奔跑来的鹿露皎。
最后闭上眼睛时,记住的是鹿露皎肩头的那抹胎记。
他紧紧地拽着鹿露皎的手,就像是攥着生命中最不可失去的宝物。
白鱼出了车祸,还没长全的身体被撞得血肉模糊,危险期还没过,祁家的人便找上了门,说是要给他们补偿,白家奶奶这才知道白鱼这段时间居然跟祁家的人搅合在一起!顿时气上心头,把找来的人统统打了回去,祁家的人只当他们不识好歹,就再也没来找过。
呼吸罩在白鱼脸上,几乎罩住了她整张脸,奶奶怜惜地伸出手摸了摸她,颤声道,“怎么就落到你身上了呢……怎么就……”
这协议居然隔辈遗传到了白鱼身上。
白家奶奶收回手,沉默了会儿,而后缓重地取下了自己的项链。
这条项链,自从白胜于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摘下过,里面装着的是白胜于残余的异能。
项链被捏碎,无数金光小点溢出,逐渐地在白家奶奶的牵引下重聚,而后结成一个透明的铃铛,随着越来越多的金点涌入,铃铛由虚变实,最后“叮当”一声响,穿入了一条红绳,绑在了白鱼的手腕上。
这个铃铛,不仅帮助白鱼度过了危险期,而且让那份被激起的协议重新归寂,抹去了这段时间的回忆。
醒来的白鱼不记得自己曾天天跑到那个别墅里玩,不记得那个总是莫名生气的小男孩,不记得那段时间的所有。
她忘记了祁漉。
而被绑回去的祁漉,因为年纪太小,已剂对他产生了不可控的影响,再加上当时他的心情波动过大,所以那段时间的记忆变得模糊,唯有那肩头的胎记变得越发清晰。
被抑制的协议直到十几年后,白鱼再次打开那个衣柜,铃铛的抑制被打破,协议再次激活,只是因为铃铛的存在而变了约束关系——她不再以祁漉的话唯命是从,而祁漉却对她所有的难过感同身受。
那场意外的相遇,其实是场谁都忘记的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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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发完啦,从今天开始一天一章~
第45章
祁漉发烧了,烧得不省人事,高烧脱水整整三天才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陆骁知当场就差点给他跪下了,“醒了,祖宗 ,你可算醒了。”说着说着又骂了起来,“我□□大爷的祁漉,不带你这么吓人的,老子还以为你怎么了,我差点就给你家老爷子打电话……哎,你干什么去?”
祁漉嗓子火烧般的疼,像是梗着一块石头,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瘦了整整一圈,挣扎着拔下针管就要下床。
陆骁知连忙摁住他,哀嚎道,“祖宗,你又要干嘛啊?”
祁漉,“白鱼,我要去找白鱼……”
陆骁知,“找白鱼,找什么白鱼啊?我他妈看你都快去找阎王爷了!”他好声好气地劝道,“别闹了,别闹了成不成祁大少爷,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大功夫才说服肖靖跟咱俩一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