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就看见小姑娘嘴唇微启,长眼睫垂下,睡得熟而沉,毫无芥蒂地靠着他肩膀睡觉。
和刚刚在出租车上一样。
他不动声色放下手机，想要坐下一点，让她靠得舒服一些，刚有动作，闻千喃就蹙起眉，小声哼唧。
“……”
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过了会儿，他轻轻举起手机，打开相机，调成了自拍的角度。
画面里立刻出现脸小而恬静的少女，表情微微有点呆萌，正在张着嘴睡觉。
他勾了勾唇，将手机往自己这侧移了些，目光微抬，按下了快门键。
……
被闻衍接回家以后，闻千喃沾到枕头就开始睡觉。
除了被叫醒来吃药以外，整个人跟冬眠了一样昏睡过去，靠这种方式来痊愈感冒。
再睁眼已经是两天后的清晨。
感冒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鼻子也不塞了，唯一的感觉就是饿。
因为是周末，闻千风也不用上班，在家给她煲了粥喝。
她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才看到很多班上的同学都来关心她脚崴的情况，顺带还发了很多消息来安慰她。
徐意直接发了百十条信息轰炸她，先是告诉她自己知道真相的来龙去脉，再是强烈谴责她不告诉她真相。
闻千喃看了下来，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忙给她发，【你告诉其他人了吗】
徐意回的很快，【？你醒啦】
【感冒怎么样了？】
【我就和几个朋友说了，你人缘好，大家都替你生气，很快就传开了】
【现在都没人理级花了，听说级长还要找她家长谈话】
“……”
闻千喃抿了抿唇，手指点着屏幕，【这样不太好吧】
徐意直接发了一个语音过来，“怎么不好了！！她推了你诶姐妹！这都是她应得的好吧！！”
她语气愤懑，听上去像是要穿进屏幕来戳她脑袋。
怕两人又因为这个吵起来，闻千喃没再继续和她说，返回到界面，才发现有个新的好友申请。
是一个叫沈昭茜的人发来的，她没有加陌生人的习惯，就点了拒绝。
过了会儿，那个备注自己是沈昭茜的人又给她发了一次好友申请，这次备注更多了些，说是要向她道歉的。
闻千喃这才意识到她是谁，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边跟她解释，【之前你只备注了名字，我不知道是谁，就没加】
级花很久才发消息过来，【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闻千喃很老实地回她，【刚知道】
那边发来一串省略号。
片刻后，沈昭茜发来了很长的一段话，大致内容都是在对当天的事情做解释和道歉。
【我当时确实是故意摔的，但是我没想撞你，我只是想让你的裙子弄脏】
【我真的鬼迷心窍了…因为自己没发挥好，我就想着如果其他人演出也不好的话，我就没有那么丢脸了】
【对不起。我赔给你医药费吧，还有那条裙子。多少钱？】
…
【现在全级都知道了，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也得到报应了。】
闻千喃皱了皱眉，不想让她觉得现在的情况是她对她的报复，也不认为这个她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给她回复，【我没想让大家都知道】
【我会和朋友们说让他们不要继续说这件事了】
【医药费是305，裙子不用了，本来就是学校出钱。你转给我之后我们就互删吧】
沈昭茜那边一直处于正在输入的状态，过了好久，还是直接将钱转了过来。
【还有一件事】
【之前我拿关北泽的巧克力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他不是不爱吃甜的吗，我还以为那巧克力也是哪个女生送的，拿了他也不会发现】
【而且其实那时候我本来只是想和朋友炫耀一下，然后第二天就还回去的】
闻千喃指尖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昭茜又说，【我就是想让她们觉得我很受欢迎，连关北泽都对我好】
【我这人就是挺虚荣的。】
【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他太冷了，我不喜欢倒贴别人】
【你放心好了】
“……”
闻千喃也不想和她多说了，点了收款后，慢吞吞地敲字，把一句话拆成四段发。
【可是】
【我一直】
【没把你】
【放在心上啊】
级花没再说话了。
好半晌，等闻千喃都以为她已经删了她的时候，她才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来。
-
再次返回学校后，闻千喃明显感觉自己身上受到的关注多了起来。
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不认识的同学也会不自觉地看她一眼，甚至还有男生会上前搭讪。
闻千喃也不太在意，只当是多认识了些朋友。
临近寒假，一模结束后，年级里又开了一次级会。
除了长篇大论的劝学演讲外，级长还透露了下一模统考的情况，简单概括就是一塌糊涂。
但一塌糊涂里还是有那么几个冒尖的异类。
一直在年级里居榜首的那四五个学生都是正常发挥，有一个在区里还排到了前十，除此之外，被表扬的还多了一个，是关北泽。
关北泽平时成绩就不错，但并不是那种长居年级前列的。而这次一模，进了区前十的除了那个老生常谈的学霸，还有一个就是他。
级会的最后，级长又颁了些学期末的奖项。区级以上的有两个，一个是他们班之前春游时交上去的活力班风视频，被教育局评了优胜奖，另一个是面向高中生的微电影比赛，关北泽作为参与者也获得了金奖奖杯。
少年站在台上，骨节分明的手背连着瘦长的手指，两个奖沉甸甸地端着，五官清隽，神情淡如白水，站在他旁边的级长笑容可掬，一时让人分不清获奖的人是谁。
闻千喃一模也稍微进步了点。
但和他比起来，那一点几乎小的跟米饭粒儿似的微不足道。
她抬头看着上面领奖的关北泽，感觉小礼堂的灯实在太刺了，亮得人浑身散了光似的，格外晃眼睛。
前排有老师在拍照，她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台上，拉大焦距，偷偷拍了一张。
她站在人堆里，个子也矮，画面里大半是人头，台上还有点曝光过度了。
她瘪了瘪嘴，没太在意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颁奖结束，级会也就散了场，寒假也就此开始。
闻千喃跟着人流涌上回教学楼的路，手机忽然进了条新的消息。
是关北泽发来的。
【照片】
“……”
这人是不是有千里眼。
闻千喃故作糊涂，发了个问号过去。
对方回得很快，【你刚偷拍的】
【发来看看】
“……”
闻千喃低着头走路，边给他回信息，刚想打下“你求我呀”三个字，手上就一空。
关北泽跟在她的身边，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上拎起她的手机，顺带一摁她的脑袋，“看路。”
少年身高，侧脸棱角分明，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而过，他仍然显得耀眼又突出。
闻千喃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但完全够不到，只能看着他很快地打开了手机相册，然后点开了那张她刚拍的照片。
他那双略带懒散的漆眸一点点地变实了，唇线微扯，视线落在那张毫无技术含量的照片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拍人群的后脑勺。
闻千喃看出他不会说什么好话，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提醒他，“关北泽同学。”
声音脆儿清，在吵闹的人群里都格外抓耳，生怕他听不到似的。
她这三个字一出，关北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是提醒他两人之间还在闹脾气。
还说自己不记仇。
他把手机放回她掌心，语调不带波澜，“好看。”
闻千喃眉眼一弯，满意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关同学，你刚刚那句话，好像是在夸你自己。”
关北泽懒得应。
小姑娘又指导他，“你应该说拍的真好看，而不是好看，你再说一遍。”
关北泽这次有反应了，长睫微垂，看了她一眼，语气微扬，“看张好看的。”
他拿出手机，指尖点亮屏幕，就放低手，让她来看。
闻千喃还以为是他的什么摄影作品，咽下到嘴边的一大堆话，乖乖凑过去，低下眼。
就看到一张两个人的合照，背景是医院的长凳，她大喇喇地靠在他肩上，嘴唇微张，看着口水都要下来了，还睡得不省人事。
“……”
闻千喃瞬间暴怒，伸手就要去删掉，一点屏幕，才发现那只是锁屏。
他居然设成了锁屏。
真就拿她照片在辟邪了。
欢度寒假的横幅已经挂在教学楼了，红彤彤的一片，看着格外喜庆。
闻千喃余光瞥过横幅，抬头，瞪着他，在心里酝酿了好半晌，努力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幼稚——
“关北泽，”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他手上的手机一推，“我这个寒假都不要跟你说话了。”
她说完这句，为了听上去可信一点，又和他对视，强调道，“我是认真的。”
少年神色微敛，收好手机，似也是挺当回事地低沉“嗯”了一声。
两人又上了一层楼，谁也没说话，保持着沉默。
到了中层，闻千喃忽然轻轻吐出口气，瞄了他一眼，“好吧。”
关北泽慢悠悠地停下脚步。
闻千喃自说自话，“看你这么难过，我就勉为其难地放宽一点条件，允许你每天和我说五句话。”
她边在内心数了下五句话的长度，又改口道，“还是十句吧。”
“……”
闻千喃让步很多似的妥协，又偷看他一眼，蹭了下鼻子，“二十句，不能再多了。”
关北泽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微侧头，开了口。
“这么一算——”
他垂眼看她，似乎还想了下，语调懒散，“还是你赚了？”
“……”
……
……
因为他万分恶劣的态度，闻千喃当场就决定第二天绝不开口和他说第一句话。
结果睡一觉，她就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寒假悄声无息地在睡梦中降临。
第二天一早，刚醒来的时候，闻千喃还是下意识地看对面的房门，才想起今天不用上学。
她磨磨蹭蹭地下楼吃早餐，边习惯性地给关北泽发了好多条信息，从“起了吗”到“吃了没”，再到“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闻衍和闻千风也在家，两人在商量寒假回老家的时间。因为在湘乡，离南都有几百公里的车程，怕路上堵车，最后决定后天就启程。
闻千喃一边想回去玩儿，一边又舍不得。
她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餐，回到房间，看了会儿书，又随意写了点作业。
最后什么事情都干了一遍，她才拿起手机看了眼。
一上午没见面了。
给他发的消息也不回。
是不是还在睡觉。
还是又被外婆关起来学习了。
她关了手机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对面的房屋。
关北泽家装的都是单向镜，从她这边看过去，只能看见自家房屋的倒映。
她忽然有点怀念小时候，她可以借着出去玩儿的名义找他，就算怕他外婆，她也可以悄悄绕到他们家后院，爬上空调机，用树枝敲他窗户让他下来玩儿。
一般这种情况，关北泽都会被她烦的不行，找借口骗过外婆，下来和她呆几分钟。
但现在就不能这样了。
……
闻千喃忽然一眨眼。
现在为什么不能这样了？
她完全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去找他啊。
她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也瞬间来劲儿了，匆匆把身上的绒毛睡衣换掉，穿了身便于行动的紧身裤和工装外套，拿了手机就跑下去。
对面家静悄悄的，院子里也空空荡荡，不像他们家种满花卉和绿植，还有个专门给她用的秋千。
房屋肃穆又庄严，通体是带古典质感的深木色，配有传统的雕饰。
她佯装路过地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外婆的身影，很快轻车熟路地从院子门口溜进去，靠着墙走，慢吞吞地向后院的地方挪。
只差一点点，她就要看到关北泽的房间了。
她停下脚步，准备给他发个信息，让他开窗来迎接她。
她掏出手机，站停在原地，因为感觉离他很近了，此刻完全放下了戒备心，眉眼弯弯地给他发消息。
第一个字还没敲出去，她忽然感觉一道冰凉的触感射在了她大腿上。
在凛冬的天气里，凉意立刻在大腿外侧一圈开始扩散，直直刺激着皮肤。
闻千喃微顿，有些懵地抬头，就看到一个圆脸大眼的小姑娘抱着水枪，很警惕地在后院侧面看她。
女孩头发微卷，眼睛极大，小鹿似的，一眨不眨地瞪着她，又举起了水枪。
“小偷！”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迟发了！这章给宝子们塞红包啵啵啵
第21章 、不知羞
一道透明的水柱又朝她喷了过来,闻千喃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迎面被第二道水柱喷上。
“……”
她抬手把脸上的水珠抹掉，在小女孩打算对着她打出第三枪的时候,飞快从她手中掠夺了那只水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着她的太阳穴，“不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