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大的室内面积,也没有太多家具,只有沙发和一张长桌,原本放电视的位置改成了投影,角落堆积了不少摄影器材,都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敞开式的厨房,大概还没用过,也同样的干净到像是新买的一样。
她讷讷地退回玄关处,把鞋脱下了,踩着袜子进去。
室内开了暖气,也不会觉得冷。
关北泽给她倒水的时间,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地板有好几个快递盒。
上面都贴着空运的标签,看着像海外寄过来的。
她看了眼地址,寄件和收件人都是TANG,后面接了一串英文。
关北泽拎了玻璃杯过来,将水放在桌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
“唐恬寄的,”他停顿了下,“应该是感恩节礼物。”
闻千喃顺势把那几个快递盒都搬到桌面上,“唐恬现在这么懂事了呀。”
一共有五个盒子,一个都没拆过,她抬起头看他,“能拆吗?”
关北泽从桌面下的抽屉,找了把剪刀,放在桌上,“拆吧。”
闻千喃兴致很高地拆开了最上面的一个快递,里面还包着一个盒子,她小心的拆开,一只老鼠玩具弹了出来,差点锤到她脸上。
“……”
她一脸幽怨地看向他。
关北泽看着她笑,片刻才轻咳了声,将那个盒子拿开,“这个应该是万圣节礼物。”
闻千喃又在盒子里看了眼,确实找到一张南瓜形状的贺卡。
她又多拆了几个,里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手工,甚至还有女孩子的橡皮筋,也被唐恬寄了过来。
里面都放了明信片或者贺卡,上面用英文写了很多字,大多是讲自己的一些近况。
闻千喃看了一些,忍不住问,“你们平时没有联系的吗?”
像考试考了多少分这种事,完全可以在网上或者电话里说。
“很少,”关北泽垂眼看着明信片上的字,淡淡说,“有时差,她也不用微信。”
最后一个箱子打开,是圣诞礼物,唐恬也提前寄给他了。
一个装了圣诞树的水晶球,十分漂亮,里面也放了一张写满字的贺卡。
这次上面却都是中文,歪歪扭扭的,闻千喃仔细辨认,也才认出了其中一句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闻千喃不吭声了,犹豫了会儿,还是把这张贺卡也递给了他。
“你还是和她多联系一下嘛,”她小声地劝,“总会有时间的吧,我们以前那样都能聊下来。”
关北泽接过贺卡,“那能一样么。”
闻千喃下意识接话,“那怎么不一样。”
关北泽媒介化,低着头,看了会儿贺卡,和其他几张一起垒好,放在桌面上。
“她还小,”他语气很淡,听不出有什么情感起伏,“多点时间用在学习上也好。”
闻千喃刚要反驳,就听到他又接着说。
“而且,我不会和小孩相处。”他看着她,弯了下唇,“下次你跟我一起过去?”
“……”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他莫名其妙地扯过去了,他将唐恬寄来的东西都收好,放进其中最大的一个箱子里,只把贺卡留在桌面。
看着他收拾了会儿客厅,闻千喃用他客厅的投影,百无聊赖地找了部电影来看。
是一部国外的悬疑片,她看过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依然觉得很好看。
看到中间的时候,关北泽收拾完客厅了,也坐在她旁边,边喝水,边看了眼屏幕。
他定定看了会儿,开了口,“我做过这个剧组的DIT。”
DIT是一个剧组里负责保存和转码素材,一般是导演系入行的学生进专业剧组时第一件会做的事情。
闻千喃愣了下,侧头看他,听到他接着说,“最开始的时候,编剧定的凶手不是这个人。”
他模样微微松懒,也含了些笑意,漆眸深邃,目光比平时柔和了些。
闻千喃顿时来劲了,回忆了下剧情,倒放影片,指了其中一个,“原来是不是他?”
关北泽抬头看了眼,揉了下她的头发。
“聪明。”
闻千喃实在太容易被他夸到自信心爆棚了,尾巴立刻翘到天上,吹嘘道,“我第一次看就觉得这个角色不对劲,我还以为是要留着拍续集。”
“原本的剧情只有一重反转,”关北泽缓声和她解释,“后来是编剧见过演员后,发现这演男主的演员更像凶手,所以临时一周改了剧本。”
闻千喃听乐了,“还能这样啊?”
她想了想,没忍住又问,“你什么时候进这个组的呀,这片好像是今年才上映的。”
关北泽垂眼,似是回忆,“第一学年的时候。”
“你高考的那段时间,”他慢慢地推着,“所以是,四年前。”
闻千喃微微一顿,轻点了点头。
她讷讷地收回视线,看着影片,咽了咽口水。
他提到高三那段时间,闻千喃瞬间想到,自己在那段日子的状态。
也是从高三以后,他和她的联系开始淡下了,她很少再主动和他打电话,约好的视频时间也早就被其他事情占满。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脑海渐渐被那段时间的回忆占满。
电影放到结尾,是一串长长的电影制作人员名单,她回过神,按了暂停,开始一帧帧地找他的名字。
最后在中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TANG开头的名字。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又低头去看唐恬寄来的快递盒上收件人的名字。
是一样的。
都是TANG之后,加了复杂的英文名字。
她看着那个名字,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明明还是这个人,关北泽也是她从小叫到现在的名字,本来应该是跟随一个人一辈子的印记,现在却改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英文名。
大概是改成了唐恬的爸爸的姓吧。
她想起之前,谷晓加他微信的时候,也是叫他唐师兄。
再之前,她还特意看了创投会的邀请名单,也没有看到他的名字。
而他又没有和以前的任何人再联系过了。
如果当初她也没有和他坚持联系下来,会不会现在,他已经换上了这个新名字,在另一个国度,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在那时候,可能就没有人再记得,他还有个名字叫关北泽,他们还有一段互相羁绊的时光了。
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把自己都有些弄害怕了,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关北泽。
青年靠在沙发上,脖颈微低,眼皮合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
他眼下的青灰色从她见到的第一天起就很重,一直没消下去过,她还以为是时差。
只是这么睡着,他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闻千喃看着,没忍住地抬手,伸出食指,停在他眉心中央,轻轻抚平。
她舔了下唇,慢慢开口,像是羽毛落下般,小声叫他。
“…毛毛。”
这个名字是她给他起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她永远都会记得她的毛毛。
只要她还记得他是毛毛,他就还是她从小就特别喜欢的那个男孩儿。
没有什么会变的。
就像这么多年,他还是会回来,她也还是很喜欢他。
她眼眶有些红,轻轻眨了眨,小声地吸了下鼻子。
她低下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又叫了他一声,“毛毛。”
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不像当年老房子里沉重的檀木香,是让人很安心的,清淡宁神的感觉。
她慢慢地闭上眼,把眼泪都揩在他肩上,小声说,“你回来了,我很开心。”
第37章 、不知羞
后来闻千喃没撑住,自己挨着他胳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她睡在沙发上,身上盖了层很厚的毛毯,硬生生被捂出点汗来。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环顾了下四周,在身后的长桌边上看到了关北泽。
他只开了一盏灯,挺拔鼻梁上居然非常神奇地架了副黑边的眼镜,垂着眼,细密的睫毛覆下,下颌线利落分明,一直划到耳垂下方。
她从来没见过关北泽戴眼镜的模样,但莫名觉得合适。
他还穿着那件毛衣,里面搭了件白色的衬衣,在戴上眼镜,模样斯文又高冷。
她起身走过去,有些好奇地看他,“你近视了吗?”
关北泽抬起头,捏着眼镜中间的横梁取下,递给她看。
“远视。”
他面前放着电脑,上面是影视剪辑的软件,素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时间轴上。
闻千喃接过他的眼镜,自己戴了起来,远景一片模糊。
她向关北泽眨眨眼,“我好不好看。”
她没想起来远视的眼镜有放大眼睛的功能,所以对自己此刻的憨批形象也毫无察觉,头发还在刚刚睡觉时压得乱糟糟,小脸上两只放大的眼睛轻眨,戴着半张脸大的眼镜,像是电影里的喜剧人。
关北泽勾了下唇角,用手挡着,语调散漫,“好看。”
闻千喃鼓鼓嘴,“敷衍。”
她看不清东西,还是把眼镜取下了,还给他,关北泽接过,重新戴上,看了她一眼,“这样好看。”
闻千喃立马又问,“那刚刚和现在哪一个更好看?”
关北泽看着屏幕,说,“都好看。”
闻千喃叉腰,“你真的好敷衍啊臭毛毛。”
关北泽微顿,沉默几秒,语气依然如旧,“现在好看。”
闻千喃捶了他一下,“那你刚刚又说我戴眼镜好看。”
“……”
又胡搅蛮缠了一会儿,闻千喃也没再打扰他,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了会儿,大概弄清他现在剪的是一个运动品牌的广告。
她认识一些B影导演系的师兄师姐,也会接商业广告的单子来拍,据说是这种制作周期比较短,来钱也快。
她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毛毛你为什么要剪这个。”
关北泽将素材打上节点,嗓音淡淡,“赚钱。”
“哦。”闻千喃眨了眨眼,“我有钱,我可以养你呀。”
“……”
关北泽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身,镜片下的漆眸意味深长地看她。
他安静了两秒,声音放轻,“这是要给我转正?”
闻千喃也安静了下来,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又很快疑惑地看他,“我说的是养狗的养,你想什么呢。”
“……”
闻千喃轻咳了声,视线移开,小声嘟囔。
“而且你这才追多久。”
她想起自己以前追他的经历,瞬间又计较了起来,掰着手指开始数,“我当年可是追了你,一,二,三…”
她把小学和后面几年也全都算进去了,恶意满满地说,“我当时可是追了你十二年。”
“……”
这个数字。
听上去是要给他判无期徒刑。
闻千喃果然给他判刑了,“你怎么说也得礼尚往来一下,就二十年吧。”
他扯了下唇,顺着问,“表现好的话,能不能减刑。”
闻千喃非常会抓重点,眯了眯眼,用笃定的语气,“所以你觉得追我是在受刑?”
“……”
这还能怎么办。
又说不过她。
他垂下眼,轻咳了一声,笑了笑。
青年眉眼舒展着,透过薄镜片,带着磨人般的意味,和说不出的温柔情绪,抬眼看她。
“没。”
他缓慢将眼镜拆下,侧头看她,漆眸里笑意更甚,摸了摸她头发。
“你说了算。”
闻千喃鼻子翘到天上,哼了一声,“那当然。”
又闲扯了会儿,闻千喃看了眼时间,说,“我要回去了。”
关北泽看她,“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舍友她们还约我晚上一起吃饭,”闻千喃边起身,“我在楼下打个车就行。”
她走到玄关换鞋,余光看到关北泽还是跟了上来。
他语气淡淡,“送你下楼。”
闻千喃唇角轻轻翘了下,换好鞋以后,又环顾了下四周,意有所指道,“毛毛,你租的这间房还挺大的。”
关北泽微微一愣,勾了下唇,微颔首,“是挺大。”
“再多住一个人,也可以。”
闻千喃非常认同地点头,“是吧。”
“所以你可以养只同类陪你,”她眼神同情地看他,“不然一只狗住多孤独。”
“……”
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化成漠然,闻千喃内心乐了会儿,又向他挥挥手,“好了,我真走了,你别送了。”
“就这么几步路,”她鼓了鼓嘴,“我都这么大人了,又不会走丢。”
关北泽也没坚持,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开口叫了她一声。
“阿喃。”
闻千喃抬眼,“嗯?”
小姑娘眼眸亮澄,小巧又灵动,乖乖地看着他。
他刚刚回国的时候,只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
周围陌生的人,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
只有在她叫他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才瞬间意识到,这是他应该留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