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玫口中的“他”指的是原嘉铭。
赵霓听此一下变得清醒,疑惑反问:“他出去了?”
“嗯,天刚亮就出门了,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
赵霓不再说话,若有所思。
原嘉铭这几日实在是不大对劲,她察觉到他在悄悄改变,或者是正在筹备着什么新的计划。
但很明显,他并不打算将他的计划告诉她。
*
赵霓上午放学后,秦湾湾来班上找她。
秦湾湾和赵霓是初中同学,两人是同桌,玩得很好,高中也考上了同一个学校,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两人几乎每天都见面。
她们见一面总是需要穿梭半个教学楼,却也一点都不觉得累。
赵霓找原嘉铭要签名也是因为秦湾湾。
秦湾湾家里富裕,父母在市中心的区域有好几个店面。前段时间,他们将一块店面租给了个算命先生。秦湾湾的父母是生意人,自然很是重视气运和风水,趁势和算命先生交了个朋友。
前段时间他们请算命先生去了他们家里一趟,重新设计了家中的格局摆放。
秦湾湾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觉得那算命先生很有几把刷子。
她在心底也有些想要问的事,却也不敢直接找那看起来严肃认真的算命大师,于是她趁她爸妈不在的时候,她问了一直跟在算命先生身后的小徒弟。
说是小徒弟,但似乎是跟她们差不多大的模样,像模像样地穿着褂子,安静得像块木头,只知道拿着块罗盘跟在他师父后面。
她问他算不算男女缘分。
小徒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师傅,抿嘴说算的。
秦湾湾当即加了他的微信。
联系了之后,小徒弟告诉她,需要将男女二人的名字都写在纸上发给他,而且需要是本人亲笔写的。
秦湾湾不疑有他,偷偷跑去将她们班班长的签名撕了一块下来给他。
又发了五百的红包给小师傅,小师傅才发了一长串分析过来,秦湾湾看不大懂,但“琴瑟和鸣”“天生缘分”这类清晰易懂的词她还是看得清楚。
而且小徒弟在最后还发了一句总结的话——
秦湾湾和杨俊文的匹配指数是百分之九十五。
秦湾湾当即便心花怒放,说了好几句谢谢后,又想起最近囿于情爱的好闺蜜,贴心地问小徒弟能不能再算一个。
小徒弟说:「可。」
秦湾湾通知了赵霓,甚至帮她垫付了那五百,就等着她拿来原嘉铭的签名了。
秦湾湾一见面就问她:“签名呢?”
赵霓耸肩:“拿不到啊!”
秦湾湾皱眉:“那怎么办,不算了?”
赵霓想起这几日原嘉铭对她摆的臭脸,恨得咬牙:“算个屁,不算了,我和他肯定八字不合。”
秦湾湾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没敢再说话了。
两个人一起离开的时候还碰到了她们的初中同学尉杰。
三人在初中时就坐在前后左右,这一碰面,话匣子又打开了,在学校门口聊了半天不肯分开。
*
原嘉铭一大早出门去找刘其源了。
以为刘其源一早打他电话是找到房子了,来了网吧才知道他是被刘其源骗来做苦力了。
刘其源笑得殷勤,狗腿的模样看起来却极其恼人。
“昨天那帮兔崽子在我这里吃吃喝喝通宵一晚上,上课铃声一响,东西都不收拾,背着书包屁滚尿流去上学了。”刘其源看原嘉铭脸色不好,慌忙解释道。
原嘉铭看他,“叫我来打扫卫生的?”
他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一地的瓜子皮,还有几个被踩瘪的易拉罐子,不知名的液体也淌了一地板。
刘其源从不远处拿来扫把,边说着边劳动,“不是让你打扫,你不是急着要找房子吗?哥们我今天陪你去看看,只是……我得把这里打扫干净。”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难懂。
原嘉铭看了他几秒,认命一般,垂眸拿过墙边的扫把,帮着刘其源一起打扫。
原嘉铭很明显是没睡饱,虽然不说话,但处于一种极易点燃的状态。
刘其源没敢惹他,安静地做完卫生后,他让原嘉铭在包间里休息一会儿,他去买个早餐给他吃。
原嘉铭点点头,眯着眼睛躺在价格低劣的帆布单人沙发上。
九点半,刘其源提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发现原嘉铭在沙发上睡得很熟。原嘉铭没打呼,只是呼吸均匀 ,额前的头发随着浅浅的呼吸节奏而微微颤动着。
属实是有些养眼了。
刘其源觉得他身下的这张便宜沙发似乎都因为原嘉铭而看起来更加高级昂贵了。
他没叫醒原嘉铭,因为他有过前车之鉴——初中的时候,他在和别人打闹的时候偶尔会把正在趴在桌上补觉的原嘉铭弄醒,他记得他当时的下场很是悲惨。
原嘉铭再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快十二点,网吧对面的学校刚打放学铃声不久,学生浩浩荡荡地从校门口涌出,有几个不大安分的学生直接从网吧侧门窜了进来。
刘其源捏着他们的耳朵赶他们出去,嘴上道貌岸然地斥责:“未成年给我滚蛋。”
白天他是不做他们生意的,这是他的规矩。
原嘉铭从沙发上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因为休息得不错,此刻的他比起早上柔和了许多。
他看向刘其源:“走吧?”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房子。
刘其源话多,絮絮叨叨地和原嘉铭说着他这几年是怎么创业的,吃了多少苦才撑起这一间小小的网吧。
两人走出网吧,刘其源看向马路对面的学校,嘴上不停:“其实,我把位置选在学校后门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女高中生真的漂亮养眼。”说完,他挑了挑眉毛,示意原嘉铭看向对面。
“那两个都不错呢,那个短发的好漂亮啊,长头发的看起来也很清纯活力。”
早就习惯原嘉铭不接腔了,刘其源继续自顾自地抒发自己的感想:“你说其实我们跟那些学生也差不多大哈,有的人还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花。有些人已经出来打工,接受社会的毒打了。”
“嗯。”原嘉铭闷闷应了一声。
难得能得到原少爷的回应,刘其源感到意外,他扭头看原嘉铭,发现他在看刚才他说的那两个女生,眼神定定,思绪都陷进去的模样。
那两个女生正在和一个男生打闹,嘻嘻哈哈的声音隔着一条马路都能传到他们耳边。
原嘉铭以往是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看着女生。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刘其源贱兮兮地问:“你喜欢长头发那款的,还是短头发那款的?”
原嘉铭收回眼神,垂眸缓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刘其源的问题,以前都是懒得回答的,此刻却像是中了邪一样,他说:“短的。”
刘其源瞪大了眼睛,嘴边是揶揄的笑:“卧槽啊,没想到。”
*
聊了好一会儿的三人终于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尉杰摸着自己的后脖颈。
迎面走来两人,个子高的长得很精致表情却冷漠,个子稍矮的那人痞里痞气的。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尉杰听到个子高的那人从嘴里吐出两个骂人的字。
他一愣,回头看他。
却发现那人根本没停下,似乎只是随口骂了句,又不巧被他听到了而已。
于是他也不把这当回事,又抬脚离开了。
三十秒后,刘其源笑得直不起腰,他问原嘉铭是不是有病,为什么无端骂人。
原嘉铭看他,皱着眉淡淡问:“我骂谁了?”
他死不承认。
刘其源第一次知道原嘉铭原来也可以无赖到这个程度。
……
为什么骂他?
原嘉铭觉得那人的笑有些碍眼而已。
一个男的怎么可以这么爱笑?
*
原嘉铭回得依旧很晚。
赵霓想着一整天都没见着他面,强撑到十二点,才等到他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原嘉铭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还醒着。
难得的,他主动和她说话了,说的还不是些冷冰冰的数落话。
他在昏暗的客厅中看她,眼神落在她过肩膀的长发上,“我今天看到你了。”
赵霓一愣,“啊?”
“在你学校后门。”原嘉铭垂眸,往前走,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看见你把手伸到男同学的脖子后面。”
话说完,他也正好走进房里。
等不及赵霓反应,他便关了门。
“砰”的一声——
赵霓僵在原地。
猛地有一种自己被判了死刑还被封住嘴不让辩驳上诉的感觉。
第6章
# 6
赵霓反应过来后,气冲冲走过去要开原嘉铭的门,却发现他在里面将门反锁。
于是她只能隔着一道门伸冤,又担心陈若玫被她的动静吵醒,她只能压着声音解释:“我们那只是玩而已。”
“我们都那么玩的,秦湾湾也那样捉弄过他啊,我也被那么捉弄过。”
“……我们三个人是好朋友,所以才那样的。”
“……”
赵霓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因为她不知自己该解释些什么——
其实是一件根本不需要解释的事,她却因为他莫名的冷脸而变得慌张,慌张地想要撇清关系。
可她思考过后却发现她并不需要解释,朋友之间的正常互动并不需要什么解释。
还有……原嘉铭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在门口想了一会儿,捕捉到一个可能的答案之后,她对着门缝小声问:“你生气了?”
语气轻盈,兴奋得像是捉住了原嘉铭的什么把柄。
得不到回应,她也不泄气,反倒是将声音放得更低,对着紧闭的房门问:“你不是吃醋吧?”
原嘉铭还是没出声,赵霓却在手机上收到了他的信息。
他说:「别在我门口站着。」
赵霓:「你是不是吃醋啊?」
原嘉铭:「有病?」
赵霓:「……你才有病!」
原嘉铭没再回她。
想着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赵霓只能带着愤懑遗憾地爬回床上休息了。
*
之后的几天,赵霓都没见到原嘉铭的身影,她怀疑他是穿了什么隐身衣,否则怎么可能好几天都没碰上过一面。
陈若玫不信他是转性了,只是腹诽着他肯定在做什么坏事。
刘其源不知为何原嘉铭要这么着急,像是那家人赶着他搬出去一般。
原嘉铭这几日的行程是天刚蒙蒙亮就来网吧找他,臭着脸在网吧的包间里睡上四五个小时之后,再拉着他帮忙找房子。
他们这几天都在看房子,奈何a市消费水平过高,原嘉铭承担不起。
他们兴致勃勃地出去,每天都是灰头土地回来。
虽然原嘉铭不说,但刘其源能感觉到他十分泄气,有时候也会出声安慰他:“没事啦,就再住几天,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这时,原嘉铭只会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冷冷出声:“再找找。”
没过几天后,有一位贵人出现了。
刘其源在这里摸爬滚打几年,虽然大部分朋友都和他差不多处境,但朋友圈里也有几个出身金贵的高级人士。
徐珠琳就是他朋友圈中的顶级好友。
两人并不熟,徐珠琳加上刘其源的微信也只是为了监督自己的高二弟弟。
刘其源和徐珠琳见过一面,那天徐珠琳踩着高跟鞋来网吧里找她的偷偷过来上网的弟弟。
刘其源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了,之前也有过几个家长拿着棍棒来网吧找自己的孩子,最后都被他摆平了。
徐珠琳一看就是个奢贵的人,肯定不会撕破脸,所以他并不慌张,甚至好声好气地上去问她找谁。
她并没有立刻告诉他她来找谁,而是环顾四周一圈,盯着刘其源,朱唇轻启:“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不为难你。我给你一笔钱,你别做我弟生意,我给的可比他在这里上网花的多多了。”
刘其源第一次听说家长有这种要求,在心中稍微斟酌了一下,笑嘻嘻答应:“好的姐姐。”之后他就加了徐珠琳的微信,她真给他转了一笔不少的钱,但也提醒他:“记得别做我弟生意。”
自此,刘其源一见到徐崇浩就捏着他的后脖颈赶他出去。太子爷从没被这样区别对待过,气冲冲地问刘其源为什么这么对他。
刘其源实话实说:“sorry,你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徐崇浩气得面红耳赤,颇有傲性地离开了。
原嘉铭这几天白天在网吧睡觉,找完房子回来就在网吧里工作,窝在最昏暗的角落写写代码。
徐珠琳这天来接自己弟弟放学,却得知他又去了网吧。以为刘其源这人收了钱却不肯做事,她正要过来找他麻烦。
进了网吧,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徐崇浩,她往角落走过去,见到和徐崇浩背影相似的原嘉铭,伸手直接盖到他脑袋上,刚要骂他没出息的时候,手下的脑袋动了动,那人转过头看她。
不是徐崇浩的脸,比徐崇浩帅多了,只是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委实有些可怕了。
冰冷的,愠怒的。
徐珠琳一愣,精致的妆容都遮盖不住自己的慌张,似乎被他震慑到了,她的身体都僵了,也忘了收回手。
打破局面的是刘其源,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拉开徐珠琳的手,先是惊恐万分地看了一眼原嘉铭,见他面色不悦,又抬眼看向徐珠琳,“怎么了,姐。”
徐珠琳这才反应过来,讪讪收回手,向原嘉铭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