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那夏日蝉鸣——许甜酒
时间:2022-03-14 08:28:47

  外国语大学的西门附近是对外会议厅,隔着小花园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家属楼。
  许蝉坐在公交站台下面, 身边全是来自家属楼正打算去小广场跳舞的大爷大妈, 旁边路过烤红薯的电瓶车扬起一阵阵甜香味,七零八落的梧桐树枝被风吹得一抖,滚得满地都是枯黄残缺的落叶。
  许蝉低着头,不认命地重新下载了一个地图软件, 对比看了一会,果然发现两个地图显示的参照物不太一样, 甚至连下车的站点都像是正版与山寨版。
  “公交站的名字怎么还差一个字。”
  她放大地图上的细节聚精会神地研究, 完全没有注意车上下来一个人影, 那人拄着一把伞站在她的身后,视线掠过她耳畔的碎发,也跟着兴味盎然地钻研起来。
  “菱角西站和菱角西站站不是一个站点,你下早了一站。”
  许蝉正专心看着,听到身后有人轻声提醒,她下意识就反驳道:“菱角西站和菱角西站站的公交完全不一致,只是路线上有点交叉,按理说不可能存在早下一站的情况。可是我从75路菱角西站下车之后,按照导航根本就找不到小南街的那家音像店。”
  她点了点地图上的标记,判断道:“这两趟公交最近应该是交换过停靠站点,为了省事直接把站台名字也换了过来,攻略上的信息没更新,所以导致我从一开始就上错了车,下错了站。”
  男人抱着手臂,赞成地点点头,“你想去的音像店要乘坐735路去菱角西站站。”他伸手抬了下眼镜,突然说:“太晚了,我陪你过去。”
  现在的陌生路人都这么古道柔肠?许蝉错愕地抬头,正对上男人英俊的脸,无数阳春白雪的形容词充斥进脑子里,她删繁就简道:“徐树岸?”
  “许蝉。”徐树岸的眼睛含着笑意,站在梧桐树下的身形肩宽腰窄,长直的黑色羽绒服被风吹的微微掀起,他淡淡地勾起唇角,朝着她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许蝉的确有段时间没见过徐树岸,他们高中的时候同级不同班,经常在打比赛的时候碰面,算是学习上的搭档+对手,毕业之后少了竞争关系,偶尔聊聊近况,关系保持得十分良好。
  “你过年不回老家吗?怎么会在这里?”徐树岸的老家和许蝉家隔得不远,以前都是节假日在家见见面。这会学校早就放假了,他一大学教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树岸拢了下衣襟,眼底油然带了些许自得:“去年我把老人接到A城了,校区里有家属楼,也方便照顾。”
  他看向许蝉,对她的变化格外在意,“你怎么大老远跑到这儿找音像店,不记得你有这喜好。”
  许蝉和熟人在一块的时候话就略多,再加上徐树岸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于是就顺口抱怨,“还不是老太太兴头起来梦回追星人,非要我去帮她买专辑,还得是黑胶唱片。我问了一圈代购都没有货,只好自己过来碰碰运气。”
  “那你运气不错。”徐树岸笑着看向许蝉。
  许蝉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我运气好?”坐错了车,下错了站,店都快关门了还在这迷路,这是哪门子的运气好。
  像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徐树岸伸手揉了下许蝉的后脑勺,“我是说你碰到我运气好。”
  马路上的出租车呼啸而过,许蝉脑门一热,突然就发现整个站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空气安静下来,她仿佛能听到对面男人的心跳声。
  “走吧。”徐树岸远远看到预约出租车的车牌号,伸手去拉许蝉的手腕,“打车五分钟就能到。”
  许蝉不易察觉地错开手臂,和徐树案肩并肩走在一块,“你怎么时候约的?”刚刚她也没看到徐树岸看手机。
  他这人就是这样,很少在公共场合玩手机,正派的不行。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下的单。”
  那时候,他也没想着她要去哪,只是觉得人都主动送到面前了,不找机会吃顿饭怎么都有点亏。
  不过,这话徐树岸没打算说,他怕吓到小许蝉。
  “哦。”
  许蝉无精打采地靠在后座,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树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树岸说着话。
  提到绪灵芝女士的病,徐树案立刻慷慨解囊:“如果有需要,随时跟我说。”一副要把银行卡密码都要交待出去的架势。
  许蝉实诚地叹了口气:“我哪是发愁钱啊。”她现在才是有钱没处花。
  “我知道一位心理师,除了费用贵倒是很符合你的要求,她刚从美国回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Psychologist,而且……”徐树案着意看了下许蝉的神情,“你也认识。”
  她也认识?还是留美回来的。
  许蝉好奇起来,“男的女的。”
  司机突然刹车,前面的路被临时封停,似乎是在翻修下水道,打开车窗就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许蝉在司机的催促下火速下车,借着耀白的灯光一眼就看到了桥头上醒目的唱片LOGO。她沿着楼梯走到地下桥洞,外表老旧的音像店就隔着一条马路,开在对面楼梯口左侧的小矮屋。
  音像店的门面不起眼,但是进到里面确是别有洞天,许蝉看着小两层的矮楼里满满当当亮晶晶的专辑唱片,突然觉得绪灵芝的审美其实比她已知的还要上档次。
  晚上九点钟,音像店里的人不是很多,许蝉扫过货架上的标记很快就在密密麻麻的专辑里找到了绪灵芝想要的那张珍藏版黑胶。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听歌,也不擅长唱歌,但是身处这样的场景,就容易被氛围带动生出一种不买几张就有点亏本的错觉。
  许蝉随心所欲地四处走动,目光掠过或经典或潮流的唱片,目光突然二楼最底下排的音乐剧货架上定住。
  “安德鲁·劳埃德·韦伯的代表作《The Phantom Of the Opera》,25周年纪念版。”许蝉顺着男人的动作抬起手,就看到徐树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喜欢这个?”
  许蝉收回视线,随手又翻了翻,就发现徐树岸手里拿的已经是最后一张。
  贵倒是不贵,也很常见,只是……许蝉看着那张蓝光碟,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某个少年对它的热忱和执着。
  “我没看过。”许蝉直接伸手要了过来,坦诚地说:“有个朋友以前很喜欢,正好我最近托他办了些事,刚刚看到,就想买回去作为回礼谢谢他。”
  徐树岸不做点评地点点头,看到许蝉下楼去结账,他站在原地,手指划过旁边一排专辑的硬壳,突然就想起起前几天他正熬时差的时候看到的那条好友添加请求。
  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高架桥下的孔雀状彩灯已经焕然燃起,红蓝紫绿的斑驳光线依次交错在人脸上,徐树岸看着许蝉娇小的背影,忽然觉得整条街道都像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那位心理师,我帮你预约了下周日,到时候我来接你和阿姨过去。”徐树岸率先开口,颇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意味,“不许拒绝,大不了你也送我一份回礼。”
  许蝉捏着手里的购物袋,心里正想着不知道李闵家有没有放映的设备,突然就听到徐树岸的“通知”,莫名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大概是受宠若惊?毕竟她和徐树岸顶多就是彼此的表面功夫都做的十分到位的塑料友谊而已,他能帮自己到这种程度,她确实是应该感恩戴德,结草衔环已报的。
  “你想要什么礼物?”在许蝉的认知里,像徐树岸这种名利双收的青年精英,大抵都是看不上她的钱帛致谢的,那还不如实在点,大大方方地问问对方的想法。
  徐树岸像是等了很久,漫步走到许蝉的身边,伸手帮她提起东西说:“先让我送你回家,改天再请我吃顿饭?”
  许蝉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站,“我做3号线直达,而且路上还不堵。”
  至于吃饭,吃饭这种事情你来我往,搞起来就没完没了,她有点懒得应付。
  眼看着她就要拒绝,徐树岸连忙笑道:“听说阿姨的手艺很好,我都要上门拜访了,可不得使劲蹭一顿。”
  “那下周日你先来我家,我们吃完饭再过去。”许蝉算的一清二楚,半点也不给徐树岸机会,“徐教授,您有空把心理师的名片推荐我吧,具体的费用流程我自己去谈。”
  徐树岸沉默片刻,“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树岸哥吧。”
 
 
第24章 “衣服穿好”
  ◎“爸爸——”◎
  “徐树岸就是个卑鄙小人, 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背地里挖我墙角。当年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差点就被这混蛋给捷足先登。”
  浴室里的水声淅沥, 隔着雾气腾腾的镜面,于皖周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于皖周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拖地, 一边嘟嘟囔囔,“你可别信他那套,我看他上次跟你搭讪八成没安好心。”
  自从李闵进门, 于皖周一张嘴就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没了, 像是唯恐留了一丝丝缝隙似的。
  李闵静静地听着, 任凭水汽浇在四周, 海底色的地板上泛起孱弱的涟漪。
  客厅里的门铃声响起, 李闵隐约听到于皖周吆喝了句什么,紧接着就听见一记关门声。
  屋顶的扇形花洒顺时针旋转,温热的弧度戛然而止。
  李闵赤脚走出浅池, 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清浅地呼吸, 连绵不断的水滴从男人额前的碎发上滚落,水汽笼罩的镜子里只映出一个朦胧的人影, 虚虚实实地看辨不清表情。
  李闵熟练地打开水龙头, 等到冷水自池底溢满,他闭上眼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水面泛起几个小水泡,呛透鼻腔的刺激里,李闵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黑暗无灯的破旧卫生间里, 她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躯,看着空空荡荡却犹如牢笼的房子, 也把自己泡在肮脏的浴池里, 然后又在男人的打骂声中被拽到地上被狠狠踢了几脚。
  窒息感迎面而来, 李闵仰起头大口喘息。
  “梆梆梆。”
  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于皖周?
  李闵略微静了静,抽下毛巾擦了擦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许蝉难得休一天假,刚一到家看到绪灵芝正忙忙碌碌摆了一桌子菜,锅里甚至还煮百合陈皮鲫鱼汤,兴致勃勃的样子比那天看到唱片还有劲头。
  “我不就是休个假嘛,妈你这多少有点夸张。”
  许蝉放下包,一边换拖鞋一边解开大衣,她迅速冲到厨房洗了手,刚打算夹个鹅掌垫垫肚子,就被绪灵芝从老远冲过来抢走了她的筷子。
  绪灵芝仔细数了一遍,确定饭菜还没被许蝉下毒手,这才松了口气说:“上次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不占理,人家李医生没记仇,还让我们住了这么久,也是个好心人。”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他也没空自己做饭,家里又没个人照顾,这次出差回来说不定又是泡面什么的瞎凑合。这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请人家过来吃顿饭,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
  绪灵芝还在絮叨,眼前人影一晃,就看到许蝉趿着拖鞋快步回了房间。
  房间门关上,许蝉从抽屉里翻出那张《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用礼盒装好,这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点明显。
  她有点紧张,尤其是一想到待会要当面道歉,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上课被抓包,要站在楼道里念检讨一样难堪。
  许蝉咬紧牙关,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排练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才换上鞋子,整整洁洁地去敲响了李闵的门。
  一声,两声,三声。
  里面似乎没有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临时出门了?还是看到自己生气不想搭理。
  许蝉攥着纸袋子,吸气呼气,呼气吸气,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撇开以前的事情,李闵其实也帮了她不少忙。不管怎么说,李闵现在都是她的房东,她一定要态度诚恳,不要带任何个人情绪地好好道歉,认真赔礼,争取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啊,许蝉你可以的。
  拿出你做乙方气质,做个礼貌周到的好邻居,好房客。
  房门“咔哒”一声,许蝉还在自我调节,就看到房门缓缓打开。
  她脸上挂起笑,刚要体体面面地打个招呼,视线就顺着门缝就看到男人光着上身,线条明显的腿上只穿了条短裤,看也没看她就往里面走。
  他边走,还语气嫌弃地说,“就你这记性,我劝你趁早去脑外科挂个号。”
  这是……把他当成了谁?
  许蝉脑筋转的飞快,视线不由自主被男人挺翘的屁股吸引。
  李闵觉察于皖周安静的有点不太对劲,转过身来就看到许蝉乖乖巧巧地杵在门外,单纯好奇的目光已经蹭蹭蹭挪到了他的腰腹上。
  许蝉!?
  李闵脸上的表情一滞,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和许蝉面面相觑了大概过了七八秒,在他意识到许蝉的目光又逐渐下滑的时候,这才僵硬地挪开两条长腿,有些顺拐地大步跌进了卧室。
  于皖周抱着快递一路快跑,到了单元门口才想起自己忘记带钥匙,幸好一楼有位先生出门,他正好蹭了进来。
  他慢吞吞地下到五楼,想着顺道“路过”许蝉家来了偶遇,没想到刚爬到六楼的楼梯口,就看到满眼新奇的许蝉,正温温柔柔地站在李闵家门口的垫子上。
  “许蝉!你今天没上班啊?”
  于皖周一只手夹着快递,另一只手揽住许蝉就往里走,“怎么站门口,是不是李闵那货又欺负你。”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一心只想着和许蝉随便扯个话题搭搭话。
  许蝉心里还在回味刚刚的画面,低着头半晌也没有开口说话。
  于皖周就当许蝉是来人家做客有点拘束,他见许蝉手里还提着东西,眼睛扫过还亮着灯的浴室,立刻就起身敲了敲磨砂质地的门。
  “闵爷,快出来啦!招待客人。”
  于皖周话还没囫囵,就听到卧室门从里面被拉开。
  李闵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脸色稍微微有点阴沉,他径直打开冰箱门看了一眼,表情略微尴尬地看向了于皖周的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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