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餐馆的那扇窗户,他想起那天下午玉芝坐在窗前的样子,便感到一阵痛苦。
这些天中,天边有时忽然多了片云,也能把他吓他一跳,他怕它昭示了悲惨的命运。祖祖正在喂鹅,看见他时扔掉草跑过来。开学后,他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长了点个头,脸上稚气也少了些许。
“答应我别去树林,好吗?我怕你会伤心。”祖祖说。
“我来找马丁。他一定又在这儿输钱。”
“他心情不好,和人打架了。”
他牵着祖祖走进牌坊,马丁坐在人群中,破鼻子还在流血。他看见他时,也有点惊讶,他和其他人都相信他不会再来这儿了。
他们一起往河下游走,祖祖跟在后面,捡石头打水漂,看见野鸭时,会吓吓它们。
“我有点害怕。”他对马丁说
“怕什么?”
“怕一些不好的事情,”他指着天边的一片云问马丁,“告诉我,通过它你看到了什么?”
“我得向你承认,我以前玩的那些把戏都是骗术。”
“那就骗骗我。骗骗我也不行吗?”
马丁无奈地摇头,没有给他他想听的话。
他开始喝很多的酒,白天蒙上被子睡觉,晚上到街上游荡。祖祖发现他的这些变化,跑去找马丁帮忙。
“他一半的身体都泡在酒精里了。”祖祖对马丁说,“不能让他再喝酒了。”
“可是如果没有酒,他会更痛苦的。”
这么久过去了,只有切斯特没有放弃寻找。
他摘下了帽子,取下了斗篷,换上合身的衣服。
大家都以为镇上来了个丑疯子,连野狗都嫌弃他,追着赶他。
晚上,他撬开下水道的井盖,朝里面呼喊。他怀疑玉芝被人藏在了那里面。镇上一共一百三十一个井盖,他没有漏掉一个。
“她怎么会在那里面呢?”
和八年前那晚一样,他给了切斯特一支万宝路。
抽烟时,切斯特嘴唇颤抖得很厉害:“她消失了快两个月了,你敢相信吗?”
“是五十六天。”他说。
留下这句话后,他继续朝前走,全然不顾黏在鞋底的旧报纸。一连几晚,他拿着酒瓶在街上闲逛到公鸡打鸣,然后回家或者去马丁那里。
*
酒馆里空无一人,却装满了一屋子的悲伤和寂寞。
马丁睡在柜台上面,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他趴在一张桌子睡下。天亮是马丁被他的梦话惊醒,他把他摇醒,又给他倒了杯酒压惊。
“你做噩梦了。”马丁说。
其实他什么也梦到,却在呓语,说了哪些话自己也不清楚,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马丁出去吃饭,回来时给他带了点,还带回一个不怎么算坏的消息。
“那个丑八怪被抓起来了,就是他撬开了所有的井盖。”马丁同情他的遇难:“他只是想帮忙,想法子把他弄出来吧!”
他点了点头,将硬邦邦的面包咽进肚里。由于喉咙干涩,他咽得很困难。马丁走后,他哭了一会儿。很多天来,他都会流些莫名其妙的泪水。
一个多月前,镇上的人都知道玉芝不见了,穆林太太无法为他们解惑,很多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就像她绝对料想不到,他们正在淋一场早春的冷雨,而她却在几万公里外被烈阳炙烤着。
*
玉芝躺在一推干草中,脚上拴着链子,链子另一头绑在撑起屋梁的木柱上,一件无袖、近乎透明的粗麻长裙罩在身上,长裙里不挂一物,这样方便把裙子掀上去。
当裙子被掀起时,就会露出小腹上的烙印,底纹是一匹马,上面烙的字母W。
这块烙印——命运新的盖章,把她压得死死的。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来处,只知道她很漂亮,和一头公骆驼一个价。
一个十二岁的黑人女孩照顾她,每天给她吃两顿饭,趁别人的午饭时间,用浮着绿毛的水擦洗她的身体,她总是小心地不让水流进她的眼睛和一些伤口。
两个月中,她接待了七十二位,各种肤色的男人。
那段时间,世上所有的好人都从她身边消失了,她遇见的人都想算计她,占她的便宜。其中一个亚洲人,看到他时,她露出腼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