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碧琪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之后便看着方艳柔步上楼梯,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这才收回视线,低头饮着杯中的热可可。
方艳柔离书房不远处,便已听到书房里传出陆景然愤怒的声音,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
当方艳柔推开门的时候,陆景然和陆衍生全都一瞬间看向她。
陆景然收回视线,站起身背对着陆衍生,阴沉着脸:“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该回去了。”
方艳柔担忧地望向陆景然阴沉的面容,又看向后面坐着的依旧脸色不明的陆衍生,关上门,不禁有些埋怨:“衍生,你怎么跟他说的?怎么又吵上了?”
陆衍生哼了声,盯着陆景然倔强而又怒气横生的背影,再度沉声道:“你三十二,也该稳重了,怎么在处理感情上的事就这么犹豫不决?”
方艳柔也自是很担忧地劝导着:“景然,以然之于你早已成为过去式,她在你身边时,你没有爱上她,现在你又把她扯进来做什么?一年前的事情早已经过去,现在人们早已淡忘,如果你再跟她再传出些什么,对公司也没有什么益处,那件事也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挖出来,又何必揭人疮疤呢?对她,又是一种伤害。”
陆景然嘴角苦涩一笑,艰难地吐出:“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上她?”
方艳柔心中一滞,视线慌乱地对上眸光暗淡的陆景然,竟一时忘了继续说。
陆衍生听言,气不打一处来:“陆景然,你是在做什么?那欧碧琪呢?”
方艳柔也点头应道:“景然,那琪琪呢?你把她怎么办?你怎么能让一个等你十四年的女人,她今天也三十二岁了,年纪也不小了,年轻已不再,你怎么忍心让她空等你这么多年?”
陆景然目光痛苦地看向方艳柔,“妈,琪琪是我的初恋,曾经我以为我执着难忘的是她,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执着的不过是初恋那种难忘的,懵懂的,青涩的感觉,这与她无关,无关……”以至于错过了面前的美好风景。
“那你是想退婚?我不准。”陆衍生问。
陆景然不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琪琪,他已辜负她一次,难道还要辜负她第二次吗?还有宋以然,纵然已明了心中对她的感情,可又能做什么呢?况且,宋以然现在对他,排斥的很……
“爸,妈,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一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因为那件事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你们失了面子,可是,妈,既然接受不了,为什么不拒绝到底?为什么到现在还穿着她送给你的披肩?”
他知道,爸妈都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宋以然的为人,只是当时只有他一人冲动,不问青红皂白,坚持自己的想法,终究害了她,又害了自己。
方艳柔惆怅地看着陆景然,这件针织披肩是宋以然在她生日时送的,这是她亲手设计的第一件披肩,为这件生日礼物夜不能寐,废寝忘食,她图的是一份心意,她也知道宋以然的认真,只是,他们两个真的是缘分蹉跎,不逢时,中间多了个同样对爱情执着的欧碧琪。
回去的路上,车内沉默压抑,欧碧琪望着身旁驾驶的陆景然,面容冷峻,就连带着黑眸亦是一样的冷冽,周身散发出一种寒冷的气息,在这深秋季节更是让人觉得寒冷。
到达她的公寓,车子缓缓停下,欧碧琪望着身边的男人,开口打破这无言的沉默:“要不要上去坐坐?”
良久,目视前方的陆景然侧头看了眼欧碧琪,声音轻轻地:“琪琪,你知道的,宋以然回来了……”
欧碧琪怔怔地点头,贝齿紧咬着下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是的,她好像与之前不一样了……”
陆景然看着这样无措的欧碧琪,眉心蹙拢,竟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似的,音发不出来。
诚如妈妈说的话,欧碧琪跟随他,执着于他十四年,几乎将半个人生,整个青春全部耗在了他身上,而他心里心心念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这将欧碧琪置于哪种地步?又对得起她这十四年青春?
说到底,他这一生终究是负了两个女人。
最终,他对欧碧琪牵起嘴角笑了笑,“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声音如此无奈,如此无力。
宋以然依旧每天早中晚练习起床站立训练,无论多么痛苦,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坚持练习,她要站着走出去,俯视着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这信念一直支撑着她这一个月以来的生活。
曾经她以为她会在那片陌生国度的土地度过余生,择一城以终老,可她却没有想到,一张照片搅乱了她幻想中的未来,更没想到会在机场遇见这一生都不该遇见的人。
宋以然承认在陆景然出现之前,她没有过想回国的念头,可是见到了他,掩藏在心底油然而生出的恨意侵蚀着她的血液,全身肺脏,五脏六腑疼痛不堪,这时她才意识到那些痛苦并没有远去,而是被她深埋在心底,等到找着一个宣泄口的时候,开始歇斯底里地发泄。
背上的黑锅压得她透不过气,压得她都无力行走,她想要把那黑锅拿掉,挺直背脊,高傲地俯视众人,想要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那些用唾骂的嘴脸鄙视地望着她的人给与厉害,那些是在英国平静的生活所不能做到的,所以她只有回去,不甘心自己被世人冤枉,不甘心背黑锅,憋屈地生活在不知名的某个角落。
所以她只能回击,亲手揪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得站起来,之前在英国消极生活,她感觉那样的做法特别愚蠢,那样只会更便宜了那些人,所以她要站着看他们哭,笑着看他们伤……
在这孤独寂寞,漆黑寂静的夜晚,东岸别墅安安静静地,依旧漆黑无边,如果你仔细听的话,就会听见从一楼卧室传来压抑痛苦的□□声,细微的声响。
宋以然再一次摔倒在厚厚的毛毯上,在这凉爽的秋季,她的额头依旧冒着汗丝,发丝凌乱,她扶着床边,大喘着粗气,待平复过来后,垂下眼帘,出神地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嘴角上扬的笑容却是苦涩无边,她想要尽快站起来,多次练习。
尽管周嫂陪自己练习了三十分钟,但始终不够,不够,双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眼前似是浓浓的薄雾笼罩,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一行清泪从眼角溢出,划过脸颊,滴落在地毯之上,放在小腹前的手越拢越紧,最后双手掩面,低低地哭泣声从口中一声声地流逝出来,透过双手,声音有些闷闷的,但在这寂静萧索的黑夜,听起来却是无比凄厉,无比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宋以然才停止哭泣,继续扶着床头,开始慢慢地站起身,那样缓慢,那样艰难,她脸上坚忍的表情更是表达了她不服输的态度,想要站起来的信念,就这样,失败地跌倒在地,然后重新站,然后再跌倒……如此反复着,不知疲倦。
没有人帮着她,没有人在身边看着她,倒映在墙上的身影,只有她孤单一只。
第23章 追更第二十三天
当陆景然的车子驶进东南别墅的庭院时,宋以然正在为盆栽浇水,笑容淡淡,直到陆景然从车上下来,宋以然都没有转过头看向他,而是继续浇水。
陆景然定定地站在院中央,静静地望着宋以然,她坐在轮椅上笑容淡漠,暖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云淡风轻的神态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黑眸悠远……
宋以然听着那稳健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于是放下浇水壶,按下轮椅上转身行走的按钮,却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身后的烟草味渗入鼻尖。
“快要进入冬天了,怎么还在院子里?!”语气虽是责怪却是包含着浓浓的关心。
宋以然似是不知道,似是故意略过,垂下眼帘,声音轻飘飘地:“陆先生,难道公司没有事情可做吗?”
陆景然张张嘴,深幽的黑眸里一片柔和,良久才说:“回屋吧,外面太寒。”
回到屋里,周嫂见陆景然进来,放下手中的菜,喊了声陆先生。
“这几天,宋小姐恢复的可好?”他语声淡漠,如俊颜般冷冽。
“……宋小姐每天都坚持着。”
陆景然心一紧,听到周嫂的答话,视线落在那个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抬步走向离宋以然位置不远处的沙发坐下,双腿闲适地交叠,目光却是直直地盯着宋以然。
宋以然自是感到了那逼人的灼热视线,心中一叹,目光随即落到陆景然的身上,语气有些冷:“陆先生,我想,你不必经常来这里,有周嫂照顾就行了。”
陆景然却是嘴角上扬,“为什么?”
宋以然皱眉,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抿抿唇继续说:“陆先生,你要记住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我不想招惹来更多的疯言疯语。”
陆景然嗤笑:“疯言疯语?你招惹的还不多吗?宋以然,嗯?”
宋以然嘴角的笑容一僵,转眼间,上扬的弧度却是更大,紧紧地盯着陆景然的黑眸,自嘲道:“是啊,疯言疯语,我是招惹的够多了,所以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陆景然的俊容顿时冷了下来,宛如天上冷月,一靠近似有冻穿全身的感觉。
“陆先生,我很累,累得不想再去争驳什么,只想要回我那可怜的只剩下一点点的自尊。”宋以然用食指与拇指比了比,自嘲地说。
陆景然看着那食指与拇指之间仅有一厘米的距离,拧了拧眉,大手抓着轮椅的把手,拉向自己身前,一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双手,另一有劲的大手压向她的脖颈……
宋以然一惊,瞳孔睁大,不可思议地望向面前放大的面孔,欲说些什么,却被他的薄唇一口吞咽回腹中。
宋以然瞠大眼睛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脸,唇上温热的触感,令她浑身一震,紧接着大脑做出的反应便是用手推开他,头后仰,可是无奈男生比女生有先天生的优势,宋以然的双手被陆景然紧紧扣着,脖颈被他的手压着,动弹不得,心中腹诽道,你就看我是残障人士,腿不能跑,不能动,不能踩的。
感觉到陆景然的舌头趁势溜了进来,宋以然慌张无措,眼神慌乱,张口径直狠狠地咬了陆景然的薄唇,陆景然反射性的皱了皱眉,反而饶有兴致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下口忒狠,宋以然都几乎可以闻到口中充斥着鲜血的味道,腥腥的,可是陆景然这个混蛋依旧不松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景然这才松了宋以然的手,离开了那嫣红的润唇,宋以然一得到释放,赶紧离陆景然远远地,灵动的水眸狠狠地瞪着陆景然,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估计陆景然早已死在宋以然眼下不知多少回了。
陆景然疏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右手摸了摸那被宋以然咬破的唇,望着指腹沾染的血迹,嘴角邪邪上扬,揶揄道:“宋以然,原来你还和以前一样,总是爱咬人。”
宋以然的脸颊微红,听到他提起以前,她心神恍惚,眼前像是放电影似的开始进行着无声播映,好像他之前说过,宋以然,你怎么这么爱咬人?!语气是那样懊恼,那样无奈……
***
订婚两年,陆景然的娱乐新闻依旧常有发生,与订婚前无异,反而愈演愈凶,在宋以然从电视娱乐频道那看到某某明星与陆氏集团总裁相携进入某某宴会,某某名模与陆氏集团总裁一起用餐,某某知名珠宝大厦,在柜台陆氏集团总裁执起某某主持人的手,疑似挑选订婚戒指,由此可见陆氏集团总裁夫人的位置岌岌可危等等之类的娱乐新闻。
宋以然知道那些都是媒体为了提高八卦爆点瞎掰的,但是依旧心有不顺,心中的酸泡越冒越大,越来越酸,在电视里见到哪个明星都非常不顺眼,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陆景然的脚一踏进别墅,宋以然便扬起异常明媚的笑脸,殷勤地替他脱掉西装外套,抓起他的右手,往口中迅速一递,狠狠一咬,在陆景然还没清楚什么事时,便感觉到手上传来剧烈的麻痛感。
“宋以然,你在干嘛?”大声地怒吼道,是控诉。
宋以然松了松口,看了看那被自己咬得血丝外漏并且粗糙的手掌,在拇指根部,手心手背一圈坑坑洼洼外带血丝的牙印,皱了皱眉,有些懊恼,但是听到陆景然的问话,依旧挺直小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陆景然,如果让我知道你这只手还搂别的女人,下次继续咬,直到它留疤。”
“……那都是媒体……”他试图解释着。
宋以然大声打断:“就算是捕风捉影,我也咬,你不跟她靠那么近,媒体会拍到才怪!”
宋以然回忆起过往的事情,多少有些感慨,她那时对陆景然的纵容,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喜欢着他,爱着他,而他却不喜欢,不爱她,所以她才要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名不副实的爱情,她总想着,只要陆景然迈出了一步,那么剩下的步子就交由她宋以然来行走,陆景然迈出了订婚的第一步,她将这次机会珍之藏之,以为只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她就会收获终有一天会到来的爱情,可是她却忘了,如果在第一步走错的话,那便是步步错,你已经脱轨原定轨迹了,那剩下的结果只能车毁人亡。
宋以然怔怔地望着陆景然的右手,没有丝毫痕迹伤疤,之后虽然他的新闻总是会出现在娱乐报刊上,但是她却下不去口了,她终究是舍不得。
陆景然漆黑的瞳孔望着正在盯着自己右手看的宋以然,也垂眸翻看着自己的手背掌心,嘴角无意识的上扬,黑眸幽深,静静出神,似乎也陷在了往日的回忆。
“陆先生,我希望刚才的事情不会有下次。”宋以然的语气不容置喙,那样的坚定不移,那样的淡漠。
陆景然柔和的眼神霎时冷了下来,阴沉着脸,摄人心魄的鹰眸里狂卷着暴风雨,沙尘暴,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宋以然。
宋以然很清楚这样的阴厉眼神,那两年间,她见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眼神,久而久之也就免疫了。
“陆先生,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是有未婚妻的人,而我宋以然还没有下作到当别人的第三者,那样光荣的职位,我也当不起,也不想当。”宋以然死死地咬着‘第三者’这三字,话语那样的嘲讽,眼神那样冷默。
陆景然脸色更是黑得透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清冷的宋以然,不断地点着头,眼神嘲讽:“宋以然,行,你行,你永远怎么知道往别人身上哪个部位撒盐最痛苦。”
说完,便从宋以然旁边大步离开,留下悉索的烟草味,然后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再然后就是院内车子发动离去的声音。
宋以然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得如往常一样明媚,只不过眸底却带了些伤痛。
第三者!第三者!第三者!宋以然的眼前开始朦胧,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她怎么会忘了她在世人的眼中是令人愤恨,令人唏嘘不已的第三者,破坏家庭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