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说真话吗？
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让简穗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把自己面前的鸡尾酒端起来喝光了。
香甜的滋味慢慢地滑入喉咙，仿佛连那股堵在喉咙的压力也被冲掉了，她把嘴里剩余的液体通通咽下。
淡淡的热气浮上脸，少女的眼睛因为酒意而冒起一层氤氲水雾，她低声咕哝：“……我不讨厌。”
原来是讨厌的。
因为他抢走了自己的年级第一，还以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方式。
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学习了，还是抢不过天赋型的选手，这非常伤害她的自尊心。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感受到谢又南并不是除了学习聪明之外，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或许他不喜欢听课，还老是逃学，甚至总是打架……是个不良学生。
可他帮过自己几次。
如果再讨厌他的话，那她也太不知好歹了。其实这个人的性格挺好的，虽然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所以她对他的观感早就从讨厌到不讨厌了。
对于简穗的答案，男生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重新垂下眸。
让这个问题结束。
反而是秦续失望地说：“没想到校花的回答这么没意思……”两次答案都模棱两可。不讨厌的定义可大多了，让人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简穗默默看了他一眼。
裴立欣在旁笑呵呵地说：“想挖坑呀？我家穗穗可不是那么简单便会跳坑的人。”
秦续耸肩，想起什么，又问简穗：“校花同学，轮到你问南哥了。”
他不提醒，简穗差点忘了这回事。她看着男生似乎因为秦续这个问题，又重新抬起头看着她。
那双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犹豫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要问什么。
这人刚刚给她出了个难题……
裴立欣在一旁给简穗使眼色。
亲爱的，不要浪费机会，挖坑让他跳。
简穗抿了抿嘴，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缠绕她很久了。
如今难得有机会……
她莫名紧张起来，忍不住拿起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掉。
带有苦涩味道的液体滑入喉咙，她咳了一声，还是问出来了：“……你在家，有学习吗？”
天知道她好奇这个问题多久了！
这个人在学校不听课又逃学，难道连在家也完全不学习吗？
要知道她连周六周日的悠闲时间都牺牲掉了……
裴立欣遗憾地拍了一下额头，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就该知道，这个书呆子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
连秦续也被简穗这样的问题弄得一愣，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谢又南神色仍然如常，回答：“有。”
问题假答，所以是没有。
简穗表情瞬间恹下来，“哦”了一声。
她有点心酸。
不公平。
天赋型选手果然还是令人很烦躁。
所以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年级第一夺回来啊？
任重而道远。她忧愁地又倒了杯酒喝下。
不知不觉中，简穗已经喝掉两杯啤酒了。加上之前的鸡尾酒，秀气的小脸红光更甚，一双桃花眼水润润的，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眨巴眨巴，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来来，继续继续！”裴立欣玩兴正浓，又摇起骰盅，率先倒转按在桌面上。
这一局是裴立欣胜了而秦续输了。
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等问秦续真话的时候，裴立欣挽起袖子，笑吟吟地问：“第一次还在吗？”
秦续眉头一挑，不慌不忙地反问：“你说呢？”
裴立欣才不会让他忽悠过去：“老实回答啊秦续同学。”
秦续眯眼。
裴立欣毫不相让。
秦续嗤笑一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道：“当然不在了。”
裴立欣吹了个口哨：“爽快。”
简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得，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扶了扶额，觉得有点头晕。
秦续知道裴立欣不会跳坑，表示假话环节跳过，下一轮继续。
他就不信了，玩下去会逮不到她。
果然风水轮流转，下一轮他们的胜负反过来了。
秦续笑了。
他上一局吃了亏，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掰了掰手指关节，面对裴立欣谨慎起来的眼神，他完全没有客气：“初吻是什么时候？”
裴立欣对这个问题倒是松了口气，她哼了哼，说：“还在不行啊？”
秦续摊手：“当然可以。”
裴立欣表示为人坦荡不占他便宜，也跳了假话问题。她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回来再继续。”
秦续仰头豪迈地喝光手里的酒，放下酒杯，说：“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两个闹闹腾腾的人相继离开后，卡座便有点冷清了。
一旦周围安静下来，简穗才意识到她和谢又南在独处。
好像有点尴尬……
简穗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过去，男生眉目低垂，安静地啜饮着杯中液体。
比起她的不自在，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也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简穗当然不会主动和谢又南说话。为了避免此刻二人沉默的尴尬，她又倒了一杯啤酒端起，正在凑到嘴边喝掉，一道略微低哑的嗓音突然响起：
“别再喝了。”
“？”简穗动作一顿。
“喀”的一声轻响，是玻璃杯落在桌面的声音。
男生把酒杯放下，抬起头，黑眸睇向简穗。
少女脸色酡红，眼睛添上一抹氤氲雾气，如今茫然无知地看着你，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她喝了。
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鸡尾酒本来后劲就足，她还混着啤酒喝，自然醉得更快。这一会儿功夫，简穗确实觉得头有些晕乎乎起来。
眼前的男生隐约有一分成二的趋势，她迟缓地眨了眨眼。
唇边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那是被她搁到嘴边的玻璃杯，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凝成的水珠。
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张嘴正要一口气喝下，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玻璃杯。
“……干什么？”她手一空，不解地望向夺走她酒杯的人。
谢又南黑眸睨过来，视线从那被冰水沾湿的饱满红唇扫过，把那杯从简穗手里拿下来的酒放下，推到一边。
“别喝了。”
男生声音低沉，从隐约的两个影子变成了三个，还在持续不断地增加。
一个谢又南就够让她受打击了，这到底要冒出几个才甘心啊？
“……”简穗甩了甩头，手向前一搭，搭上了谢又南的肩膀。
她不太高兴：“别、别动了。”
少女声音细细软软的，虽然神色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表现却反而像一只跟你撒娇的猫儿，收起猫爪刺轻飘飘地抓你一下，又“喵喵”地想哄你搭理她。
谢又南垂眸，看着身体靠近自己的少女，似乎想固定他的身体不让动，双手在他肩膀摸索了半天，有一只软软掉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
确实是醉了，不然她不会靠得他那么近。
连身体的香味都闻得清晰，有点像水蜜桃，是一种甜甜的桃香。
他动了动，想要推开她，让她坐回原位。
“干什么……”简穗很不满，觉得谢又南总是动来动去的。落在他手臂的那只手忽然捉住他，嘟囔道：“让、让你别动了……”
她头越发晕了，只觉得旁边这个人让她哪哪都不顺，又挪了挪位置，捉住他不准动：“头晕……呢！”
简穗平时看着脾气斯斯文文，实际上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本性有些孩子气，并不是像表现得那样文静。
尤其是现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便放大了那股孩子气。她命令道：“不准动了……”
是命令，但是语气软软的，没有半点威胁。
谢又南感觉到一股轻浅的气息喷洒到他左侧的脸上，少女凑得极近，整个身体几乎要贴上自己。
醉得很了，把平时的避之不及忘记得干干净净。
他沉默了一会，手按在简穗的肩膀，正要把她推开。不料简穗头一歪，直接靠在谢又南的肩膀上，似乎觉得这样舒服了些，小脑袋还蹭了蹭。
她嘴里低喃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温热的气息喷在谢又南的脖子间，引起一阵痒意。
醉意让简穗意识朦胧，陷入半睡半梦之中，原本搭在谢又南肩膀的那只手慢慢往下掉落，即将落在他裤子前面——
谢又南眼明手快，一把拉住那只手。
“唔……”简穗被他这动作一弄，身体猛地挺直，然而没一下又慢慢一歪，朝谢又南的方向软软倾倒。
谢又南只迟疑了一下，却已经晚了。
一股异常柔软的触感，轻轻蹭过他的脸。
第17章 上心
017
谢又南手往前一捞。
把简穗越过他肩膀, 一路滑到他大腿的身体拉住。
少女的身躯被他一拽而软靠着自己，似乎因为太用力了，喉咙不舒服地低吟了一声。
淡淡的桃香弥漫, 在鼻端缠绕。
脸上还残存着那抹异样柔软的触感。
谢又南垂下眼眸，看着少女闭上了眼睛，身体柔软无骨般软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脸酡红，显然醉得有些意识不清了。
酒量这么差。
一阵轻轻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间, 泛着青涩诱人的香味，像即将成熟的水蜜桃。
谢又南神色平淡, 他静默了片刻, 把少女的身体拉开, 让她侧倚在卡座的背椅继续睡。
他的视线缓慢扫过那张因酒醉而陷入沉睡的酡红小脸。不像平时那么矜持疏远，多了几分少女娇俏。
也是心大, 在这种情况也敢喝酒。
就不怕遇上坏人。
虽然今天“暮色年华”是特别营业，但并不代表这就很安全。
他看了一会, 淡漠地收回视线。重新端起桌子上的玻璃杯，轻呷里面变得不再冰冻的澄色液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酒吧的音乐声换了一首, 不再是原来那样富有节奏的剧烈鼓点, 而是带了一点暧昧气息的纯音乐。
舞池上原本在热舞的人散了些，换成两个两个的贴身舞。
谢又南把空掉的玻璃杯放下，他扫了一眼旁边沉睡的人儿，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那两个人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
谢又南安静地坐在原处, 默默等了会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暧昧的音乐切换，变成了舒缓的大提琴奏乐。原本侧靠在背椅的人忽然动了动。
一声“啊哧”传来，这个喷嚏似乎让醉酒的人变得清醒了一些，简穗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身体像坐不住一样左右歪了歪，才慢慢坐直身体。
谢又南睇去一眼，发觉小姑娘眼睛半睁不睁，表情傻愣愣地看着前方，貌似在发呆。
虽然二人并不熟悉，但谢又南多少对简穗有些了解。在学校是高岭之花的少女，难得会有这种傻傻的表情，他的视线便多停留了一会。
简穗一直没动。
就在谢又南以为她就这样睁着眼又睡着了的时候，小姑娘舔了舔嘴，有些委屈地嘟囔：“渴。”
“……”谢又南手指一顿，见到简穗转过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雾凝视他，又跟他申诉：“渴。”
酒水入腹确实容易让喉咙烧得慌，会觉得渴很正常。
谢又南和简穗对视了一会，他淡定地拿过旁边装了白开水的玻璃壶，给一个空玻璃杯注满水。
简穗的视线从谢又南的脸上，移到那个玻璃杯上。
她眼巴巴地瞅着，直到玻璃杯注满，却没拿起来，视线又回到谢又南的脸上，仍然说：“渴。”
谢又南：“……”
谢又南和简穗又对视了一会。
那目光眼巴巴的，谢又南便把玻璃杯朝简穗的方向推了推。
简穗没动，看到谢又南只看着她，那桃花眼迷雾雾地呈现出一股委屈之色。
似乎在埋怨谢又南为什么不给她喝水。
“……”
谢又南忽然有一种预感，他慢吞吞地把那杯水拿起来。
那双眼睛见他把水拿起来了，一扫那片委屈之色，灿然亮起。
谢又南动作一顿，便见少女欢快地伸出双手，握住他拿着玻璃杯的手捧起，俯过身来，头一低，便斯文地啜起那玻璃杯里的水。
谢又南垂眸看着眼前黑色的小头颅，因为吞咽而一动一动，细碎的啜饮声明明很微弱，却仿佛被放大了，听得很清楚。
少女用双手捧着他的手，像个小兽，欢悦地喝着他给予的水。
谢又南低头凝视着，神色如常，掌心却莫名地蜷缩了一下。
“咳！咳咳咳……”
简穗动作猛地一顿，被水呛到了，咳了起来。
谢又南没想到她喝得这般斯文了，还能呛着。看她越咳越起劲，他只得把玻璃杯放下。手迟疑地放到她的背部，慢慢地轻拍起来。
少女身体纤细，掌心下的背脊单薄脆弱，像是再用力一些，便能直接拍碎。
“咳……”
简穗咳了一会，她捂着嘴，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谢又南。
那眼眶通红，泫然欲泣的样子，一瞬间，只在谢又南掌心蜷缩的冲动仿佛在全身流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