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谢谢。】第二条。
【锦鲤，有用。但不经常用。】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有这样一面的人，也是辛一。
*
暴雨将近持续了一周。
一直到11月2号。
延陵这个受伤了的城市才逐渐恢复正常秩序。
只是，虽然生活回归了正常，却没有哪个人是真正开心起来的。
在这场暴雨中遇难了的人数并不算少。
从老到幼，从矮到高。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为之支离破碎了的家庭。
复工后的第一天，温离是搭乘公交去的。
她想认真看看这个苏醒的城市。
只是。
道路上不再车水马龙。
街头也是残花败柳。
很多商铺都在这场天灾里难逃其难。
她拿着相机的手，顿感无力。
生活很好，但有时候也很糟糕。
半个小时后，温离到达了公司。
因为她们的办公楼是从18层开始的，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
所有的工作，都和之前一样在正常进行中。
和以往有了区别的是。
今天，格外忙碌。
她一个上午跟了三个棚。
一组婚纱照，还有两组全家福。
全是临时加塞的。
中午和张静吃饭的时候，聊到这个事。
听她说是因为公司这次捐款数目过大的原因。
很多客户都是慕名而来。
她饶有兴致地把新闻找出来，拿给温离看。
上面挂着环球影像的捐款回执单，还有物资援助图。
“离离，我觉得我们公司还挺好的。”张静感叹道，“至少取之于众，用之于众。而且吧，基底也硬，不会轻易破产。”
“所以-”她拖长了声音，“我决定了，以后要做个不摸鱼的打工人！”
温离附和着笑：“觉悟不错。”
“唉，活着真的太难了。”张静倏然敛了眉眼，感叹道，“我听林雨说他们公司可能都要撑不下去了，虽然办公的地方没受影响，但是乡下的那个农场全淹了，如今连渣渣都不剩。”
温离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他们很缺钱吗？”
“毕竟创业型公司，前期投资和回报根本不成正比的，他们老大最近都在忙着拉投资。”
张静还在说话，但她有些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要倒闭了。
她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个宣传片上，少年们清朗有力的声音。
谈吐里都是理想、初心、坚韧，和对未来莫大的憧憬和希望。
……
只是世事难料。
她看了新闻。
很多个倒闭的公司和解散的企业。
很多张绝望和无可奈何的脸。
温离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温穆发了条消息。
*
温离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没有磨蹭，放下背包后，就直接去隔壁敲了门。
但里面迟迟没有开门的动静。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身回去。
她是真的有些丧气。
一厢情愿，还冲动上头。
只是，在她丧气到把头垂到地面之前，电梯响了一声。
里面有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走了出来。
温离抬眸看去，是她要找的人。
“找我？”那人开了口，语气轻轻的，但是难掩倦色。
温离“嗯”了一声，“有点事。”
辛一低垂着眼，把指尖的香烟掐断：“那去我家说吧。”
“好。”
*
温离还是第一次到1222。
一进门就发现，屋子被他收拾的很干净。
客厅里除了一台沙发和一张桌子，几乎毫无它物。
所以，即使干净，但难掩空荡。
温离没有乱看，也没有再往里走。
她顺着客厅最外侧的沙发坐了下来。
面前，是一张桌子。
桌面上摆着一堆书。
还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放满了一小截一小截的烟头。
辛一倒了杯温水给她，“有什么事吗？”
他坐在她的旁边，虽是对着她说话，但是却没有看她。
温离也没有介意，清清嗓子，开始表明来意。
“辛一，你知道现在有什么好的项目可以投资吗？”
辛一：“嗯？”
“我之前还攒了挺多钱的，最近有理财的计划，就想着咨询一下，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
她边讲话，便整理自己的逻辑，“以后要是项目赚钱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辛一转眸看了她一眼。
身侧的女孩正垂着头在认真的看地面。
她声音温和，但是话题突兀。
廊顶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于是他每一根汗毛都看的很清楚。
她长的很白，睫毛很长，眸光很亮。
不像狐狸，但也有些像。
他轻笑了一声，似乎没信：“怎么就觉得我能给你好的建议的？”
温离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心虚的“嗯”了一声。
“毕竟你成绩好，好学生应该做什么都好。”
“温离”，那人叫了她一声，有些听不出语气。
“你是怎么知道我成绩好的？”
第19章
温离更心虚了。
她轻咳一声：“一般当老板的，应该学习成绩都挺好的吧。”
几乎在她把话说出的同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很多当老板的……学习成绩也没有很好。
好在他没有深究，选择放过她。
“现在的市场，最好不要投资房产。股票和基金可以适当入一些，但最好找专业一些的人给你建议，现在像环保、科技、医疗……”
他声音低沉，慢条斯理，是在很认真的给她提建议。
但是温离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开口打断。
“你觉得农业电商有前景吗？”
辛一，你觉得有吗？
有的话，我可以投资吗？
我没有骗你，我还算有钱，晚上的时候，哥哥把银行卡给我送过来了。
里面是我从到大所有的积蓄，很多钱。
所以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带着钱来的。
我觉得你很厉害。
从读书的时候就很厉害。
困境只是暂时的，而且不是你的原因。
所以不要抽烟了，也不要忙到每天凌晨才回来。
我是认真的，认真的问问你。
辛一，我可以为我喜欢的少年助把力吗？
即使他眼里没我，我也想问。
因为我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即使有目的，我也是单纯的希望，他能发光而已。
因为……他本来就该光芒万丈的。
……
辛一伸手，从面前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烟。
他没有点燃，也没有说话。
温离怔愣着抬头。
之后，便对上他清隽黝黑的眸子。
她看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的身影。
如深渊巨井，把她吸附在里面。
半晌后，他移开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前景。”
温离“啊”了一声。
“可是我觉得还挺有的啊，毕竟网络兴民应该也是大趋势，我一直觉着自己眼光还挺长远的。”
辛一：“你是想问，能不能投资我们吗？”
温离压着怯意，望向窗外，“是想这么问来着……”
她不自在地抿抿唇。
到底为什么，她一个有钱人，气场这么弱呢！
温离又跑神了一会儿，把视线收回来。
余光中，看到他勾了勾唇角。
有着短暂的一秒轻笑。
“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会找你投资的。”
他没有委婉，直接打的直球。
似乎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本来，也不算什么事。
温离：“那你别忘了。”
辛一：“嗯？”
“别忘了你说的话。”温离认真的看他，“毕竟我还真的挺有钱的，也花不完。”
辛一：“……”
温离办完自己的“正事”，直接和他说了声“再见”就起身走了。
没有让他站起来送。
只是走到玄关处的温离，停留了一瞬。
因为她发现，门是敞开着的。
在这个寒冷静谧的夜晚，安静又坦荡的敞开着。
*
之后的好几天，温离都没有见到辛一。
只知道，他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有几天根本就没回来。
她偶尔会陪着张静去趟30楼，逐渐便和大家混熟了。
得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他们之前都在一个互联网公司工作。
但是后来公司倒闭了，辛一就重新把他们组织起来单干。
比如他是个很大方的老板，不仅是物质上，同时在技能上，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发挥空间，因此大家都服他。
比如他虽然很冷漠，但是追他的人很多，但是大部分都难以近身，除了徐冰能离得近一些。
……
很多细节温离都还记得。
关于他们口中的他。
是和自己认识的他，能对上的。
也有对不上的地方。
比如他以前其实很爱笑。
就算性格冷淡、沉闷，但也很爱笑。
她见过，好几次。
*
再见到辛一，是在一个晚上。
她因为白天外拍的缘故，下班的有些晚。
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温离转了个弯，思考着要不要去小吃街吃个饭。
她看了一眼日期，11月20号。
那今天的餐馆，就要数到第20。
温·万事随缘·离，一家家数着往前走去。
只是在她真正找到那家店之前，率先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跟着另一个人。
她看着眼前的情况，总有种直觉，走在前面的辛一大概率是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的。
而她向来直觉很准。
温离捏了捏自己斜挎在身上的书包肩带，放轻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小吃街的尽头有个拐角，再往里面拐是条黝黑的小巷。
第20家餐馆到了，是最后一家。
但温离没有进去。
她跟着进到了巷子里。
跟在辛一身后的是个年龄有些大的老人。
他虽略微佝偻着腰，但脚步并不算慢。
这条巷子里人不多。
道路两侧的灯光三三两两的亮着一盏。
有些昏暗。
走到巷子的尽头，还有个岔路口，两人几乎同时在那个路口停了下来。
温离没有再往前，而是选择了躲在道路一旁的一棵树下。
因为她看见走在前面的辛一，回头了。
她借着灯光偷偷打量他们。
其实有点后悔跟过来。
因为他身强力壮，看起来不会轻易受伤。
几乎在她陷入沉思的同一个时间，前面便倏然传来了动静。
老人抬手，给了辛一一巴掌，但他垂着眸，没有还。
附近的几个小店都关着，仿佛这世间的喧嚣都被关了起来。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一片泛黄的残叶，也慢悠悠地掉落下来，掉落在温离的脚边。
她强忍着手心的湿意。
继续向前看去。
目光所及，老人嘴里大声嚷嚷着含糊不清的话，甚至在说话的同一个时刻，他抬起手，是要落下第二个巴掌的意思。
温离丢下包，跑上前去，速度很快。
是她八百米体测都没有跑出的速度。
她抓住老人高举的胳臂往后扯，用全身的力气阻挡住他的动作。
被她扯住的人还在不停挣扎，反手就要挣脱。
温离其实有些怕，但是她咬着牙。
就算，她其实是个绣花枕头，没有经验，也没有练过。
……
那人一使力，就轻松把温离反推到了地上。
辛一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他抬起眼眸，快步往前，把温离扶了起来，但没有转身看她。
可她却能看到他的视线。
他猩红着眼睛，大口喘着气。
抬起拳头，就有了往前抡去的动作。
温离猛然拽住他，冲他摇摇头。
“辛一，我没事。”
他依旧没有看她，甚至甩开了她的手。
身上的外套被他脱下，扔到一边。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贴近他。
空间逼仄。
他盯着老人的眼睛：“如果你不碰她，本来是没有事的。”
他眸光极深，像只猛兽，是即将爆发的意思。
温离见阻拦不住他的动作，就直接跑到了他的面前。
“辛一，不要打。”
她声音很轻，带着些颤抖的湿意。
“我有点怕。”
老人冷笑了一声，“我是你爷爷，你他妈随我姓！”
辛一的视线穿过挡在自己面前的温离，往前看去。
眼底写满了嘲弄：“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爷爷。”
老人气极，喘着粗气，语无伦次的开始控诉。
“你以为你不认我们，就可以自己逍遥自在了吗？你爸他马上就出来了，他养你那么多年，现在正是你回报的时候，今天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当年让你去求情，你死要面子不去求也就算了，现在你爸就要出来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不用承担责任的孩子呢……”
辛一没有说话，敛着冷峻的眉眼，似乎都懒得反驳。
温离紧紧拽住她的衣袖，难过到一时眼泪全在眼眶里塞着。
她其实也很愤怒，想把那一巴掌还回去，可她不能这么做。
他也不能这么做。
“我饿了，去吃饭可以吗？”
她倏然开口，不分场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