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什么?”语气很自然地问出这句话,把谭卿酝酿了好几遍的逐客令给堵了回去。
“随便。”
“小区对面有家饭店还不错——”他想说,过去炒两个菜打包回来,但话到嘴边,又停住。
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叫外卖,可以吗?”他提议。
谭卿没意见。
但这些年,她作息不规律加上饮食习惯不好,身体小毛病挺多,胃口也不太好。
外卖送过来,没吃一点就不想再动筷。
陈景迟眸光暗了暗:“饱了?”
“嗯。”
陈景迟也没逼她,吃完,收拾好垃圾,提着外卖袋转头往外走。
谭卿以为这回该走了,但没料到人只是把垃圾放到门外,又折返了回来。
一时间,也顾不上表面客套了:“你还不回去吗?”
“我今晚住你这。”他说得理所当然。
谭卿愣了一下,找理由拒绝:“我家别的房间都没有打扫过,不能住人。”
“没关系,我睡沙发。”他毫不在意,似乎这只是一个小到不入眼的问题。
可谭卿看了一眼那沙发。
很旧了,还是木头的材质,沙发垫子因为太脏早被自己扔了。
“你还是回去——”
“如果你不想让我睡客厅的话,那我只能在门外等你。”陈景迟打断她,声音突然低下去,有几分受伤的味道。
谭卿再狠心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他是真的会在门外守一夜,这个天气,再怎么好的身体也会出毛病。
“随你。”
最终,只能丢下没什么威慑力的两个字。
手受了伤,加上又是冬天。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回了房,严丝合缝地关上门,扣好保险,她打开床头的睡眠台灯,有些脱力地躺进被子里。
今天过得太兵荒马乱。
闭上眼后,脑子还是一片糊。
她又想起白天鹿盈说的那些话,看得出来,她现在资源并不好,已经开始接这种粗制滥造的剧了。
难道真的像她说的——
陈景迟因为自己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在针对她吗?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最后还是听从了自己那个无理取闹的要求,放弃了去滨阳,甚至后面的剧本和投资。
所以他后面去拍那个山区公益片,是被撤资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吗?
心突然变得沉甸甸起来。
本以为浮于表面的爱意,揭掉那层伪装,自己不再是他鲜花盛放路上不值一提的那一片树叶,而是大雨滂沱中依然被他掌心作伞小心呵护着的那株花。
谭卿其实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还有自己父亲的事,要怎么和他解释那是一场意外。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头隐隐有些疼。
混沌的睡意包裹上来。
她又做了之前的那个噩梦。
梦里,依旧四处是血,只不过这回,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景迟!”她吓得一秒惊醒过来。
胸口的窒息感很强,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湿意,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抱着被子坐起,拿过床头的手机,摁亮,看了眼时间。
有一条新的消息通知,半小时前发过来的。
是那位“心平气和”。
【听说京宁下雪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为了和她分享一下“下雪”这件事吗,而且京宁每年都下雪,也不足为奇吧。
但深夜醒来,她毫无睡意,和他聊会儿天好像也不失为一件打发时间的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谭卿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倾诉欲和一点点没由来的信赖感。
请离我远点:【你不是在国外吗?回京宁了?】
心平气和:【没有,从朋友圈看到的,想着你也在,想问问你今年的雪好看吗?】
请离我远点:【不知道,我也不在京宁。】
心平气和:【那你现在哪?】
请离我远点:【黎川,听过吗?】
心平气和:【嗯,我女朋友是黎川人。】
大概是意外缘分会这么巧合。
谭卿对他突然又多了几分亲近感:【是吗?那她和你现在一起在国外生活吗?】
应该是不愿意透露私人信息。
他回了个稍显冷淡的“嗯”,又不紧不慢发来下一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请离我远点:【做了个噩梦。】
心平气和:【又是上次那种?】
看来他记性还挺好。
请离我远点:【差不多,但这次被杀的不是我。】
心平气和:【那是谁?】
谭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打字:【一个很重要的人。】
心平气和:【喜欢他?】
这人还有点八卦。
不过隔着一根网线,谁也不认识谁。
她承认:【嗯。】
心平气和:【那怎么不告诉他?】
请离我远点:【分手了。】
心平气和:【为什么?吵架了,还是他...不爱你了?】
都不是。
但偏偏这样无疾而终,让她心里的委屈更甚,又找不到人可以倾诉,于是,她没忍住:【因为我的误会。】
她把白天遇见鹿盈的事,简单和他说了一遍。
心平气和:【所以你当初觉得他不相信你,最后肯定会放弃你。】
请离我远点:【嗯。】
电影是他的热爱,也是他和老汪那一群人的心血,不管是对自己的理想之初坚定,还是对朋友的不辜负。
最后,他肯定会舍弃自己。
甚至他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她觉得鹿盈都比自己重要。
毕竟,她为剧组带去了投资,还是后面的女主,某种意义上,也成了他理想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那几天,自卑和猜忌快要把她折磨疯。
大概是觉得惋惜,那边沉默良久,消息才发过来:【那现在呢,知道之后能不能原谅他的不成熟,再试着相信他一次,你对他来说,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谭卿其实没怪他。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现在自己有新的顾虑。
而且,这种事,她暂时还是不想和这个身份不明的异性说。
请离我远点:【不知道。】
打上无奈的三个字,那边没有再回复。
窗外,雨声变大,噼里啪啦地搭在玻璃窗上,她下床,拉开窗帘看了眼,应该是气温又降,下雪子了。
客厅又没有空调。
他一个人睡那,也不知道冷不冷。
谭卿有点放心不下,翻出柜子里的一床薄被,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怕吵醒他,没开灯,摸着黑走到客厅。
窗帘只拉了一半。
借着外面投进来的昏暗光线,她看到男人手肘撑着下巴,低头坐在沙发上,眼睫放松地垂着。
也是,他这种大少爷,这种沙发怎么躺得下去呢。
能坐一夜,已经是极限了。
她心疼又有些无奈,踩着赤脚走过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到他身上。
怕会中途滑下来,她还将被角往他腰后塞了塞。
盖完,人没醒。
她暗暗松了口气,打算放轻动作回去。
然而刚直起身,手腕突然被握住,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睡衣,掌心紧紧贴在她腰间。
微凉,她本能地颤了一下,低下头。
刚刚还睡着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眼尾吊梢着浅薄又温柔的笑意,正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陈狗:看我给老婆表演一个一秒入睡又一秒醒来。
卿卿:......
这章写的时候也一直在思考,最后还是觉得以谭卿的性格不会直接对陈景迟说自己当年的遭遇,这是她最逃避的一点。
但是会甜起来的(拍胸脯保证),而且陈狗的小马甲又上线了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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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3章 、向日葵
◎装睡。◎
“你装睡!”谭卿也足足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先发制人,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陈景迟倒是装得还挺像,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时的懒倦和惺忪:“没有,刚醒。”
这么说,还是自己吵到他了。
但看那清明的眼神,确实不像。
而且自己动作明明那么轻,连鞋都脱了,想到这,脚下终于感受到一阵凉意往上蹿。
下意识地抬了抬脚。
陈景迟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过去,只见一双白嫩的脚光裸地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额角的青筋胀痛地跳了跳。
“怎么不穿鞋?怕吵到我?”都不给她编借口的时间,他直接拆穿。
说话间,圈在她腰间的手往后顺势带了带,将人拉到腿上,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你干嘛?”谭卿僵了一下,挣扎着想起来。
但腰间的手圈得死死的,任她怎么掰都不为所动,她又不忍心下狠劲去抓他。
陈景迟另一只手,掌心覆在她脚背上摸了摸,拉过滑到一旁的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进去。
连人带被子一起抱着。
“你还睡不睡了?”谭卿知道自己挣不开,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早就放弃抵抗,坐在他怀里,只有嘴还硬着。
陈景迟:“不睡,陪你聊会儿天。”
说得和自我牺牲似的。
“我不用。”
“做噩梦吓醒了?”他直接假装没听见,低头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谭卿诧异他怎么会知道。
他又轻轻将她的头发撩到胸前两侧:“脖子上都是汗。”边说,微凉的手覆上她后颈,擦了擦。
指腹比她的肌肤粗糙些,动作很轻,却还是激起一阵颤栗。
谭卿缩了缩脖子:“你别弄。”
“我弄什么了?”他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声。
见她闷着不说话,温热的呼吸也凑过来,贴着她耳边故意放缓了声音,重新切回话:“梦到什么了?”
谭卿被他一两句话搅得心神不宁。
不理,偏偏还得寸进尺。
她伸手推开他脑袋,烦躁地在他怀里转过身:“梦见你死了。”闷闷的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陈景迟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变热的指尖碰了碰她脸颊,眼尾的弧度更深:“那不是挺好的吗?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了,你应该——”
话音未落。
微凉的手心捂上他的唇。
两人都愣了下。
谭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幼稚又不合常理,尴尬地低下头。
“吵死了。”她佯装不耐烦地嘀咕了声,想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
陈景迟有预料一般握住,对上她躲避的眼神,在细嫩的掌心偷了个浅吻。
这人,怎么这样!
但她又不擅长和人吵架,推了推他的肩膀,挣扎着要下去。
陈景迟怕她摔倒,也没放手,但这么一来,被她蹭得浑身难受:“别动了。”
腰间的那只手一下箍紧。
谭卿身上的睡衣很薄,不可能感觉不到他身体的变化。
再加上两人此时贴得很近,自己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处的温度,都在逐渐升高。
“陈景迟!你——”这种事,多少有点羞于启齿,指控的话到嘴边,又卡住。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含混在喉咙里,沙哑,又有些无奈,“还不准我对喜欢的人有反应啊。”
可是你这反应也太明显了。
而且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没穿内衣,胸前的柔软就贴在他材质有些硬的冲锋衣外套上,因为刚才的挣扎,还蹭开了最上面的扣子。
处境有点危险。
“那...你让我下去。”她手抵在他胸前,拉开距离,低着头,生硬地挤出一句话。
陈景迟:“不要,我不做什么,就抱会儿,忍一下就好了。”
说得挺正人君子的。
可你看着不像能忍过去的样子啊。
“那你要是,忍不住...”
“忍不住就只能忍不住了,而且是谁以前就骗我说自己成年了,总是勾我来着。”
谭卿没想到这人还会翻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