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文字内容,上面贴着一张张交通票据,动车,汽车,船票,还有各种国际列车......
这是什么意思?
谭卿蹲在那,又往后翻了好几页,她发现每一页最下面都有一个红笔画的叉叉。
是代表这个地方不值得去吗?
她又翻开自己手中那本,从第一页开始,一页页往后翻,“京宁——黎川”的动车票是最多的。
基本一两个月就会有一次往返。
时间间隔最久的也没超过三个月。
每一张后面无不画着一个红叉,到最后一张,写字的人像是生气或者崩溃了,落笔很重,红叉直接划透了纸背。
最下方,还有一个潦草写上的名字:谭卿。
她的名字,字迹笔墨有些晕开。
一瞬间,所有疑云好像都被拨开。
她把地上的本子捡起,又从第一页开始看,
翻完所有,最近的一次时间,就在她回国的前三天。
她一直以为,他或许早忘了自己,更不可能会找自己,就连上次他说如果自己不回来,他就去找,她也只是当成情绪上头的冲动誓言。
却不料,这七年里,他一直在找。
每一张车票都是他失望而归的证明。
谭卿一时不敢去数。
有什么东西重重滚下,压得她胸口闷疼。
她合上那两本笔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堵住喉咙里的酸涩,想将本子放回原处,蹲着的姿势让她余光瞟到枕头和被子间隙里的一抹白色。
她将被子被子轻轻提了提,摸出下面的东西。
是一个白色条纹边框的相框,正好是她要找的那张照片。
十八岁的自己。
邰蓉给她拍的那张。
谭卿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张照片的,而且还放在枕边,是睡觉的时候看着吗?
她盯着那张照片,脑子一片混乱。
“谭卿姐,你在里面吗?”就在她站起来,准备把相框先放回枕边时,敲门声突然想起。
她惊得手一抖,相框砸到了地板上。
一声重响,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敲门声跟着停了下来,看来是听到了。
谭卿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像是个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的小偷,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谭卿姐?”外面又试探叫了声。
她缓缓蹲下,着急地去理那些碎玻璃。
可惜碎得太彻底,根本拼不完整。
陈景迟会不会很生气?
她捡起那张照片,拨开上面的碎玻璃渣,忐忑地想着要怎么交代时,瞥见了背面的一行字。
黑色的字迹,很简单的四个字——
吾爱卿卿。
谭卿的指尖一痛。
_
陈景迟几乎是一路飚回来的。
进门后,鞋都没换,直奔二楼,钥匙粗暴地插进锁孔,推开门,在看到蹲在床边的人安然无恙时,眉心终于松了松,放轻脚步走过去。
头顶遮下一大片阴影。
谭卿从膝盖里抬起头,对上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声音有些闷:“陈景迟。”
“嗯。”
“我打坏你的东西了。”
“看出来了。”
声音也淡淡的。
谭卿张了张唇,想不到该说什么,捏着手里的照片,又把头低下去。
陈景迟踢开她身边的碎玻璃,在她面前蹲下,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坏了就坏了,没事,有没有受伤?”
他从口袋里伸出手,握住她手腕,想拉过来检查,被一把挣开。
下一秒,香软的身体就扑进了他怀里。
有点猝不及防,他手掌在身后撑了一下,稳住身子,反应过来后,一只手揽上她的腰。
两人都没说话。
但相爱的人之间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他能隐隐感觉到怀里人异样的情绪来源。
看了眼她脚边的笔记本。
彻底明白了。
他回头,眼神示意了一眼门口扒着偷看的两人,潘潇“切”了一声,拉走时雨,悄声关上门。
就这么安静抱了一会儿,他低头亲了亲她发心:“都看到了?”
谭卿“嗯”了一声,从他怀里抬起头:“这几年,你一直,都在找吗?”
她黑白分明的眼底此时泛着红,细看,里面还有湿润的水雾。
陈景迟舔了舔唇:“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不拍电影的时候,我空闲时间很多,四处走走,也当消遣了。”
说得云淡风轻,谭卿眼眶更红了:“那失望吗?”
“要听实话吗?”
她点了点头。
“失望过,但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甚至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找不到她。
谭卿心被他揪得更紧:“那,不生我气吗?”
“生气。”陈景迟说实话,“你刚走的那段时间,我当时想着等你回来该怎么罚你,但后来想的就是你肯哄我一句就好,再后来,我意外接到你的那一刻,我什么气都没有了,只要你肯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印象里,陈景迟一直是那个被上天眷顾,被所有人爱着,意气风发,该活得比谁都骄傲耀眼的人。
何时见他这么卑微地低过头。
谭卿鼻尖酸得不行:“你怎么这么没底线?”
“嗯。”他抬手抹了抹她湿润的眼角,“现在有了,谭卿,你就是我底线。”
声音很沉,温柔清晰。
谭卿愣了一下,咬着唇不让自己哭。
陈景迟看得好笑又心疼:“想哭就哭,别憋着。”
“没有,你才哭。”
“是啊,我是想哭,所以能不能可怜我一下?我们和好。”他一点面子都不要了,亲了亲她眼角,“谭卿,七年很长,我不想再浪费了。”
是啊,七年很长。
人生却只有这么短,不能再有遗憾了。
她拿起地上的那个小丝绒盒,把手伸过去,陈景迟笑了一声,发自内心的笑,小心取出里面的手链:“再戴上就不能反悔了。”
“嗯。”
谭卿看着他耐心地给自己戴上手链:“你怎么修好的?”
“找人。”他言简意赅,没忍住,握着她的手腕吻了吻,“就是上面的坠子找不到了,还回来还还个坏的的是吧?”
“掉了。”谭卿推了推他脑袋,“别亲。”
“那亲哪?”他掐住她的腰,摁住她两只手,盯着她的唇,“亲这里,行不行?”
她没说话。
陈景迟低头含住她的唇。
大概是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珍贵,他一开始都没敢用力,到后来感觉到她的迎合,才咬着她的唇,肆意地吮。
舌尖很快被磨得火热。
怕她撞到身后的柜子,他掌心还垫在她脑后,这么一来,扣着她的头,吻得更深入。
心里想她是真,身体想她也是真的。
两人唇色分开时,谭卿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被他轻轻拍着背。
“有没有感觉?”他声音也哑得厉害。
这种时候,还不忘记上次的仇。
谭卿摇了摇头。
他低头在她脸蛋上又轻轻咬了一口,带着点威胁的味道:“没有?”
这种事上,谭卿真的玩不过他,怕他又来一次,喘着声承认:“有。”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抱着人起身,放到床上,自己在她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揭开她衣服。
“你干嘛?”谭卿一把按住。
“我想看看你的伤。”
谭卿有点难堪:“不看了,不好看。”
他手握在她腰间,抬起头,有些固执地看着她,谭卿犟不过他,“就看一眼。”
“嗯。”
他撩开她的衣摆,上次只是粗粗掠过一眼,这次离这么近,他指腹轻轻贴上去,还能感觉到和她本身肌肤不一样的粗砥。
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陈景迟。”谭卿颤了一下。
他妥帖地拉下她衣摆,下巴压在她腿上,脸隔着衣服蹭了蹭她小腹:“住院的时候,有人照顾你吗?”
“有的。”
“班嘉喻?”既然已经释然,谭卿不想他再因为别的男人难过,“是我的一个室友,还请了护工,我当时还不认识班嘉喻。”
“嗯。”
谭卿总觉得他这声“嗯”有点勉强:“我们是后来一次画展认识的,他花30万美金拍走了我的画。”
其实那是一个不太入流的画展。
作品也参差不齐,谭卿一开始是冲着主办方的邀请费去的,毕竟谁会花钱买一个没有名气的画家的作品。
但没想到,真的撞上冤大头了。
当时,他买完画还不肯走,非要和作者本人合影一张,主办方也不好拒绝这位人傻钱多的老板,就把她叫了过去。
然后,就被缠上了。
不过好在班嘉喻还是懂得分寸又蛮有趣的一个人,不至于让她讨厌。
陈景迟:“你喜欢有钱的?”
谭卿不知道他关注点怎么歪到了这上面,昂了一声,想说自己对班嘉喻又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抬起头,看着她:“我也有钱,谭卿。”
“......”
这个你不用强调,气质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谭卿还是决定哄哄他:“你没钱,我也会喜欢。”
“嗯,还有呢,再哄两句。”
“...没有了。”谭卿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陈景迟,我之前碰到鹿盈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们——”
陈景迟怕她多想:“就从派出所出来,去影视城找你那天,碰到了,她说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了。”
“嗯,所以你当时是因为我才——”
“不是,为了我自己,是我不能没有你。”陈景迟不愿她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而且,就算没发生那件事,后面的角色我也没打算用她。”
他其实早就看出她心思不对了。
只不过当时太不成熟,总想着找一个不破坏团队氛围,完美把人请走的办法,却不料,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法完美,只会越拖越糟。
谭卿:“嗯,那个录音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
虽然他相信,谭卿觉得自己还是该和他解释一次:“当时真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我知道。”
“还有我爸他没有杀人——”谭卿顿了顿,“他确实有过这个念头,和我妈离婚后,他心理出了点问题,工作也很不顺。那段时间住我们楼上的夫妻又天天大半夜吵架,还经常把垃圾丢在我们门口,我爸是个很懦弱的人,从来不敢说什么,但有天他接我放学回来撞上了那个男人,那人看着我随口说了一句我是不是和我爸一样有病,所以整天不说话,我爸那晚回去后就不对劲了。”
说到这她哽了哽:“我没想到他会趁着我睡着去那人门口泼汽油,而且既然烧了,他后面为什么又要心软去救那人的小孩,他从自己阳台爬上去的,把那个小孩抱下来后,自己没站稳...摔下去了。”
陈景迟摸了摸她冰凉的手,起身坐到她身边把人揽进怀里:“谭卿——”
“我其实,原来也没多喜欢他,但后来我发现他不在了之后,没人再叫我起床了。”微哑的声音里混进了一丝哭腔。
陈景迟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我会,谭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说他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成,就连报复,还挑了个那对夫妻不在家的时候。”
这种事,陈景迟不知道言语上怎么安慰,只能抱着她,任她在怀里慢慢宣泄情绪。
不知道多久之后,怀里的人放松下来。
他亲了亲她额头:“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你妹是不是还在下面?”
“可能吧,潘潇也在。”他说完,见她眼神滞了滞,又问,“是不是不想看看他,我可以让他先走。”
“没有。”她揉了揉眼眶,“是不是有点红?”
陈景迟指腹蹭了蹭她唇角:“这里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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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两人下楼。
走到楼梯口,她听到潘潇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还是欠嗖嗖的:“陈狗,你这他妈几次啊,这么磨叽。”
他一向口无遮拦。
然而,在看到陈景迟身后的人时,脸色还是僵了一下:“那个,开玩笑。”
虽然对她当初不告而别颇有微词,但看陈景迟这态度,就认定她了,自然也不可能再有意见。
太久没见,难免生疏,加上两人关系本就不熟,谭卿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我能把这小家伙拿出来吗?”时雨听到动静,笑眯眯地回头看着两人,问了句。
谭卿想说“可以”,潘潇赶紧制止:“不行不行!它要是爬我身上我会死。”
时雨撇嘴:“你还怕这个呀,潇哥。”
“你以为呢,谁都和你哥一样,喜欢养这变态的东西。”话音未落,他赶紧背后冷了冷。
谭卿淡淡开口:“是我养的。”
“啊,是吗?其实好像还行,近点看,挺可爱的。”他不敢凑近,探着脖子瞄了一眼,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