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肆意生长。
更多的,是烂在泥土里,永不见天日。
第29章 ·✐
出国之前,徐一言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想着出国之后自己不在北京,再加上爷爷身体不好,所以将爷爷送去了疗养院,和向爷爷一起,两个人做个伴儿,也不算是孤单了。而且这样也不用担心自己不在家爷爷有个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送去疗养院比较放心,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通知到自己。
向彤在上海很忙,忙着找工作,和男朋友之间也出了些问题,她连自己都顾不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北京送她,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电话,多年发小,送不送都无所谓了。
至于夏姚,徐一言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朋友圈里也没有看见她的消息,偶尔能在微博上看见她,多是分享日常,应该是还和那个男生在一起。
离开的那天是个阴天,乌云遮住了天空,不见太阳。
这些年来,她见过无数次的阴天,在同样的天气里发生的某个事情,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是唯独记得这一次,记得她远走他乡去异国留学的日子。她觉得这一天格外的冷,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阴天都冷。
她一个人在家里收拾好了行李,衣服,生活用品,简单地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自己一个人打车到机场,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送她。
都说人这一生中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那些人会在你人生的道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或深或浅。但是又很快就会模糊不见,不同的人留下的痕迹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却不一样,她好像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人,只有霍衍,只有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无论过去多久,每每想起他,总是会这样想。
但是天上的星星注定是不属于自己的。
天上的星星怎么能和地上的尘埃在一起呢?
想想都好笑。
身边就只有一个白色的行李箱,一个托特包,身上背着那个陪了自己很久很久的大提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机场大厅。
身边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一阵风吹过,有些冷,忍不住颤栗一下。
之前读莫言的《晚熟的人》,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年轻的时候爱上什么都不为过,成熟的时候放弃什么都不为错。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个与自己灵魂相近的人,到后来才发现唯一契合的就只有自己。”
人这一辈子是要为了自己而活的。与其执着于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不如去追求那些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
确定要出国的那天和向彤通过电话,她问她值得吗?
徐一言知道,向彤问的并不是出国值不值得,而是因为一个与他无关的事情而放弃他值得吗?
关于值不值得,谁都不知道值不值得,在人生还没有到达过终点的时候,谁都不能妄下定论。他们两个人并不合适,他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她。她不想和那个圈子里的公子哥交往过的女孩一样,被抛弃,被遗忘。
她是一个感情匮乏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人爱她,所以当需要她真正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她必须反复地试探,反复地确认,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才会做出自己最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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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衍下了手术之后立马换了衣服朝着医院外面跑出去。医院里面的医生护士们并不知道,能让他们一向是淡定,甚至说是有些冷漠的霍医生这样焦急的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
今天是徐一言出国的日子,本来想着去送她,但是没想到被重要的一个手术给耽误了,手术等不了人,霍衍只能先给患者做手术,做完手术再去机场。
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连外套都还没来得及穿,拎在手上就朝着医院外面跑出去,迈着大步,脚下生风。
陆谦的车停在医院外面的露天停车场,他很早就来等着了,从霍衍刚刚开始做手术的时候就在外面等着,直到等到了霍衍下手术匆忙赶来。
“你终于出来了。”见霍衍上车,陆谦立马系好安全带,发动开车子。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车流之中,不见踪影。
虽说是挂着二世祖的名头,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还真的就没做过,这次为了霍衍能及时赶到机场去见徐一言最后一面,陆谦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我说哥你要不就把她留下来吧,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陆谦不是个遇到事情会考虑很多的人,向来无拘无束无所畏惧惯了。他只是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把那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和她分开。
既然这么喜欢,那为什么还要放手呢?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遗书写道:一生不愁吃穿,唯独缺少阳光和爱。”
霍衍侧头看着窗外,眸光闪烁,说出了一句让陆谦听不懂的话。
陆谦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既然霍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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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徐一言不停地朝着外面看。
小心翼翼地转头,视线之中没能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将头转回来,失落地看着地面。
心中总是抱着一种侥幸的期待,无论什么时候,纠结着做出了一个二选一的选择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有一个矫情的期待。
期待着心中的那个人会来,期待着会不会有另一种结果。即使是嘴硬地说着讨厌他的到来,但是当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心中还是期待的。
看着渐渐流逝的时间,徐一言低头轻笑一声。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从椅子上起身,拿着行李,最后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只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只是这个时候的徐一言并没有发现,机场门口匆匆跑进来的那道身影。
-
徐一言刚刚上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位空姐便朝着她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微微弓下身子,轻声问道:“请问是徐一言徐小姐吗?”
“是我,有什么事情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的空姐,徐一言并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是这样的,有一位霍先生,让我们将这个转交给你。”说着从手中拿出来一个方形的丝绒盒子。
直直地朝着徐一言递了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丝毫没有防备的,这个盒子就这样展现在她的面前。
徐一言心里十分清楚地知道空姐口中的霍先生是谁,除了霍衍,她并不认识其他的姓霍的人。
“谢谢。”她伸手接过了盒子。下意识地放在手心中摩挲着,动作十分小心。
等到空姐离开之后,徐一言几近是呆愣地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方形丝绒盒子。视线几乎是黏在上面,一寸一寸地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不傻,大概是能猜到的,这么小的盒子里能装什么呢?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东西拿到的自己的手中,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她不相信他。
他不相信他爱她。
直到颤抖着手缓缓地打开了盒子,随着盒子被打开的动作,徐一言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素圈上镶嵌着一枚钻石,熠熠生辉。
盒子里还放着一张被叠得很小很小的纸条。
她将小纸条展开,纸条很小,展开后是小半个手掌的大小。
上面是一串简短的英文——
“You just go ahead and I\'ll always be behind you.”
你只管向前走,我永远都在你身后。
突然一阵恍惚。
心口突然一疼,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眼中却被逼出了泪。无声无息地,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来,落在了手上,袖口处,又慢慢晕开。
她从未想到他会送她钻戒。钻戒的含义没有人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她于他是一个随时可以放手的人。但是现在,此时此刻,看着手中的戒指,她发现是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彻底。
她错了。
她错在她以为他不爱她。
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是现在下飞机,给告诉他自己不走了吗?
不,不会。
空姐从她的身边经过,广播声响起,飞机即将起飞了。
即使是收到了他的戒指,知晓了他的心意,仍旧是没有下飞机的想法。人生这么长,我们每个人都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难以跨越的东西,真正迈过去之后,才能看到晴天。
她没有将戒指戴在手上,而是妥帖地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
看着窗外的云层,眼泪已经干了,眼睛还是酸的。
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她好像是做错了很多事。
但是,她并不后悔。
-
机场外。
霍衍站在车旁,仰头看着天上的那架飞机。
陆谦看着霍衍,有些不明白。
“哥,你为什么不亲自送过去。”他们要是想要进入那飞机,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不亲自送给她,而是让别人转交?
霍衍摇了摇头,视线一直放在天上,缓缓开口:“她不会想要看见我的,如果我去送,她是不会收的。”
他知道她固执得很,若是他亲自进去,她是绝对不会收下那枚戒指的。他没有想要留下她,她走,是为了实现梦想,他不会拦她。
她还年轻,应该飞往属于她的天空。
陆谦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都说霍衍无情,跟在身边这么久的女孩说不要就不要。
其实并不是。
深情的是霍衍。
而绝情的。
却是徐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遗书写道:一生不愁吃穿,唯独缺少阳光和爱。”出自周国平《爱与孤独》
第30章 ·✐
刚到国外,哪里都不顺,到了费城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但是就是这么倒霉的是,实际上看见的房间和房东照片上发来的还是有差别的,但幸好是差别不大。
刚刚到费城的前几天,徐一言晚上是不敢出去的。她租住的房子比较偏,人多又杂,什么肤色的人都有,初来乍到,天一黑就不敢出来了。
在国内的时候总是在新闻上看美国枪杀案,路上走着走着就中枪了,心中难免是有些害怕的,尤其是自己孤身一个人来到这里。
那次傍晚出去买吃的,回来晚了,路上没怎么有人了,拎着塑料袋子,走路的时候袋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耳边没有别的声音,除了袋子发出的声音,走路的脚步声,就是自己那疯狂跳动的心跳声。明明身后没有人,但是却好像还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似的。
回到住的地方,合租室友不在,室友是个英国国籍的小姑娘,有个金发男朋友,应该是和男朋友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回到住的地方,将门关上,站在门口喘了几口气,稍稍地缓了过来,然后小心地将每一个房间都检查了一边,卫生间,厨房,卧室,直到没有发现什么的时候,才放下心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间的门反锁。
吃的也不习惯,刚来那几天还比较新鲜,吃着还行,吃久了就不那么喜欢了。毕竟还是中国胃。
不过后来渐渐适应和熟悉了周围的环境,顾虑就不是那么很多了。不会因为天黑回家晚而害怕,每天吃着单调重复的食物,依旧是学不会做饭,偶尔下次厨,不好吃也会勉强吃掉,不能浪费。
看,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以适应。
开学之后,也在学校里认识了几个来自中国的同学,大家虽然专业不同,但是异国他乡遇见同胞,总是会多少带着那么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在里面。大家偶尔有空会一起吃饭,一起参加活动,跟着他们也学到了不少的生活技能,也不算是孤单。
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徐一言都在学校附近中餐厅打工。中餐厅老板是上海人,全家人移民过来,在这里开了个餐馆。
相比起雇佣外国人,他们更愿意给这个中国小姑娘一个兼职的机会。
其实爷爷已经给她存够了出国留学的钱,但是她没碰多少,大部分依旧是留在那张卡里,爷爷年纪大了,以后万一哪里需要用钱,她这些钱是给爷爷攒着的。
她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够养活自己。
日复一日,在国外的日子也不算是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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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城的冬天很冷。
住的地方没有暖气,空调更是不可能有的事情。室友经常夜不归宿,整个屋子里面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想到天冷得这么快,完全没来得及去准备什么御寒的东西。
床是冰凉的,空气也是冷的。
蜷缩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身上穿着毛绒的睡衣,依旧是手脚冰凉,完全抵御不住这寒冷的天气。
下床给自己套上了一双袜子,给身上贴上从国内带过去的暖贴,又加了一床棉被,整个人蜷缩在里面。这样才勉强好些了。
总想着冬天就这么长,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吧,在忍一忍就好了,她很能忍耐的。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隔天,徐一言穿着厚重的棉衣从公寓里面走出来,一身白色的棉衣,红色的围巾绕了好几圈,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带着一双深红色的手套。
天太冷了,刚刚出了公寓的大门,整个人就被冻得一抖,冷风不断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整个人朝着衣服里面缩,试图减少自己的寒冷。
穿着厚重的衣服背着琴走路,整个人显得特别的臃肿。
脚下步伐有些快,赶着去上课,昨天晚上因为太冷了好不容易才睡着,早上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走着路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想着应该不会是感冒了吧,祈祷着最好是不要感冒了,感冒太麻烦了。异国他乡生病很麻烦,她也不想要去医院。
公寓对面的街边转角,有一辆低调的车,停在那里很长的时间了,车窗紧闭。车厢里烟雾缭绕,是霍衍在抽烟,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一根接着一根,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