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玩不起——萌尔
时间:2022-03-15 08:36:25

  “哈哈哈”,王叔闻言笑眯眯的并未推拒,“那我可等你啦。”
  说着抬手赶她,“行了行了快去吧,别在这待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别人都躲着,就你来了还得跟我聊天。”
  “那我过两天再来。”
  “行行,快去吧。”
  目送安锦离开,王叔唇角落下长长叹口气,睨着房顶那顶坏灯又响起十几年前小丫头第一次来的样子,哭的满脸通红,眼睛肿的跟红包子似的,可怜又倔强的问他,“叔叔,我祖父祖母走了,他们在那边都用什么?”
  说着将塑料袋里满满登登的零钱放到木柜子上,直直的盯着他,“别人有的我都要!”
  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孝顺的小姑娘。他听说小丫头已经被父母领到另外一个城市,可她从十几岁开始,隔几个月就回来一趟来他这买东西。
  后来等她大点,回来的频率渐渐高了,四个月,两个月,一个月。
  就是每次都她自己回来。
  “也不知道她爸妈死哪去了,哎。”
  “哎,一晃这么多年了。”王叔怅然,扭头又看一眼已经空了的门口,“也不知道小丫头什么时候能带个老爷们回来,可怜这么多年了,咋还没人照顾她。”
  安锦拎着尼龙布袋沿着小街往上走,这是王叔特意给她准备的,一开始还是给她黑塑料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给她换了尼龙袋子,说是怕她自己走到半路塑料袋破了都没办法。
  一晃这么多年,她都跟丧葬店的老板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走到前面的小转盘,安锦抬手打了一辆车,“师傅,前面那座山。”
  怀城最大的墓地是座山,这山挺高,站在怀城哪一抬眼都能看到山的一处,于是时间长了,人们都叫那,那座山。
  拎着东西缓步上山,走过那道长缓坡。
  这条路,她已经独自走了不知多少遍了。
  山里比楼宇层叠的城市温度低许多。
  终于走到半山腰祖父祖母墓碑前,拎着尼龙袋的手已经被冷风吹的通红。
  安锦缓缓蹲下,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安静的望着祖父祖母的照片。
  他们正看着自己笑。
  好神奇,这一笑,她眼睛发热的厉害,就将她的眼泪给笑出来了。
  安锦抽噎着,瘦弱的脊背在寒风中轻轻颤抖,慌忙低下头将眼泪擦干。
  怕让他们看出来。
  安锦两只手都沾上眼泪,眼泪怎么都擦不干。
  她最终泄气,不敢抬头挪了几步紧挨着墓碑坐下,静默许久之后小声的说,“祖父祖母,我好想你们。”
  她还小的时候,孤身来祭拜遇见许多或年轻或成熟的夫妻时,她曾经想过,有一日她也会带着她的丈夫来这里陪祖父祖母说说话。
  让他们看看他。
  想到这,眼前又起了一片水雾。
  她紧抿住唇瓣不出声,怕被祖父祖母听到。
  只敢在心里说。
  —……我好像过得不好。
  —我结婚了,以为会幸福,可是好像不行,祖母,你说我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幸福啊?
  —如果祖父还在,肯定会拎着锄头去揍他。
  她侧头趴着,眼泪洇湿大衣,脸被风吹得生疼。
  “可是你们走了之后,没人跟我一伙。”
  轻声呢喃,几乎被风带走。可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再也忍不住,转身抱住冰冷的石碑失声痛哭,非常用力,就好像真的能抱住疼爱她的老人。
  “没人站在我这边。”
  “没人帮我。”
  “我好想你们啊……”
  “为什么只剩我自己一个人啊!”
  他们三个人才是一家人,可他们先走了,只剩她自己。
  再也没有人保护她,她只能靠自己,在长大的路上摔得鼻青脸肿。
  哭到最后没有力气,手还紧揽着墓碑不放,昏昏沉沉自言自语,“就我自己了……”
  痛哭发泄后,她靠着冰冷的墓碑安静坐了一下午。
  “这可真冷啊。”她手冻的发红生疼,搓搓放到怀里缓着,后背还不离开石碑,总有一个地方要紧挨着,“我以后也来这陪你们一起住行不行,你俩会不会嫌我黏人啊?”
  下山时,冷风呼啸掠过她将她黑色发丝吹起来,冰凉的空气顺着衣服缝钻进去。安锦不得不紧紧衣襟,将脸埋进羊绒围巾里。
  下山短短的路,就像是她人生缩影。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她似乎只能孤单、独自走过漫长的人生路。
  -=-
  下山之后安锦回到和卫也分开的地方,果然卫也已经等在那,正放倒座椅在车里睡觉。
  安锦走过去敲敲玻璃窗,等一会儿卫也才睡眼惺忪的起来,迷糊着忙把车锁开了,对她摆手让她上车。
  上车之后安锦没忍住,跟他说在车上睡觉危险,卫也忙解释,“后头窗户都开缝了。”
  安锦才止住,望着他欲言又止,卫也见了连忙抹一把脸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你刚刚订酒店了吗?晚上在哪休息?”下山时安锦才想起来两个人来的仓促。
  “我正想说这个呢,我不知道你想住哪就没订。”
  “可是我回家住,那我给你推荐个酒店……”
  “我跟你一起回。”
  说罢卫也斩钉截铁,安锦闻言寻思寻思,想起他们路上说的事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两个人又买了些生活用品,草草填饱肚子之后就上路了。
  “卫也,你认不认识好的武馆?”
  “?”
  卫也一脸疑惑,侧眸看过去眨眼等她说下一句。
  “回滨城之后,我想学学武。”安锦扯着唇角很轻的笑笑,然后扭头望向窗外,漂亮的眸子里一潭死水,呢喃着,“我总得会保护自己。”
  不知怎么的,他听到这句话,转瞬想到她冷不丁被男人拖走时惊恐的神情,还有她看到她的丈夫一动未动后眼底的绝望。
  卫也觉得他的心跟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被剪刀生剪了似的疼。他抬手揉揉胸口,遂答复,“好,我替你留意着。”
  抿唇,而后试探着问,“你着急吗?准备什么时候学?”
  “越快越好吧。”
  安锦扭回头看他一眼,笑笑,伸手将音量旋钮往右把音乐声放大后将手揣进兜里,“我睡一会儿。”
  说罢靠在门楣上闭目养神。
  羽睫颤抖,一看就没睡着。
  卫也收回视线,压下心底的不舒畅,想到安锦那个冷漠俊美的丈夫忍不住拧眉想,自己好像没比那男人差哪,她要跟他不开心,那以后……
  下一瞬就自己这个念头惊的凛然睁大眼睛,双手愈发用力握紧方向盘。
  也不是,不行啊……
  安家村离市区有些远,一路越来越僻静,导航总算显示已经快到了。
  就算安锦已经提前打预防针说整个村子的人全搬走了,可能有点吓人。可等真开车进去的时候,开过村口第一眼,卫也还是被吓个胆颤。
  村路颠簸,还散落着小石子。月明星稀,远处有鸟落在树杈上嘎嘎叫两声。
  卫也吓的哆哆嗦嗦,一方面是这氛围感太强了,另一方面他总觉得前面要突然冲出来啥撞到车上。
  就这个视野,不管是僵尸、怪物,还是机甲猛兽,就算天降个会吸水的老妖怪,他都觉得挺合理的。
  目测方圆几里就他们一辆车,两个人,一抬眼四周都是阴森黑漆漆的山,疾风穿过满山枯树传来凄厉的声响。
  卫也握着方向盘,将车灯打开紧盯着前面,又颠了一下之后心有余悸的跟安锦说,“还好我陪你回来,你老家这也太吓人了。”
  跟鬼片拍摄现场似的。
  “以后咱要取这种景,都不用去找了,这可是现成的。”
  来时高速路上卫也说想找点恐怖的外景,安锦心想这不现成的。
  绕着空无一人的村子绕一圈,背着村口那头的尽头才是安锦祖父祖母家。
  开过去时寂静无声,只有轮胎压过土路沙砾的摩擦声,卫也心有余悸侧头看她一眼,“还好我陪你回来了。”
  要不然他真不放心。
  安锦闻言笑笑,望着漆黑的窗外没应声。
  这条有些恐怖的小路,其实她已经孤身一人走很多遍了。不仅不觉得可怕,还觉得亲切。
  之前村里还有零星几户人家,没想到这回回来全都走了。
  车停下之后,两个人下车立在门口。
  安家房子老旧破败,安锦看他一眼吱呀一声推开铁门,满院子杂草枯枝被薄雪覆盖。东侧的葡萄架子经历风霜颓然半倒。
  穿过小院就是正房,安锦打开门之后,里面陈设跟以前一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这几个月来去匆匆没时间回来打扫,家具上落了一层薄灰。
  她的家看起来萧瑟凄凉。
  她眨眨眼将眼前的雾气眨干。
  去厨房拧开水龙头,没有水。估计是这两天温度骤降太冷,水管又太老旧单薄被冻上了。
  锅炉也已经早报废,安锦每次回来住来去匆匆,也就没修。
  一门之隔,外头和屋里的温度没什么差异。
  “这也没法住啊。”卫也紧跟在安锦身后小心翼翼的说,生怕给人惹怒了被赶走。
  “穿着大衣多盖两床被就行。”安锦看他,眸光清明。
  卫也:“……”
  突然一声清脆击掌声,卫也满脸激动,“之前我出去露营的东西还在车上呢!你等等我,我现在就拿过来。”
  边往外跑卫也边苦中作乐的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四处乱跑多采风,这不也有好处!
  不一会儿卫也拎着夹着一堆东西来回倒腾,坚决谢绝安锦帮忙。
  他甚至勤奋的将帐篷在床上支起来,又钻进去将睡袋铺好。
  突然一阵疾风吹过,像有人在外哭嚎。
  “你睡帐篷里面,我睡外面行不行。”卫也望着窗外漆黑直哆嗦,搓手跟安锦商量,“外面太吓人了。”
  安锦:“……”
  -=-
  滨城。
  别墅。
  傅寒时像尊精致的雕像坐在沙发上,从天光明媚到乌阳西沉。
  在手机刚响起来那一刻,傅寒时瞬间接起来,沉声冷肃,“怎么是你?”
  是郁清河来的电话,但刚刚傅寒时找的是他们圈子里的另一个人。
  这句话直接将郁清河问的一噎,他没回来,心道,人家这不是不敢给你回电话才找到我。
  好在傅寒时没追问,单刀直入主题,“她现在在哪?”
  郁清河似乎有些犹豫,沉默片刻才说,“……嫂子似乎是回老家了。”
  老家?
  傅寒时眼中暗光闪过,晦暗不明,近日瘦削许多,在阴暗未开灯的客厅里更显得整个人冷冽阴沉。
  “哥,你手里有东西吗?我说下句话,你别把手机摔了。”
  郁清河甚少这样叫他,傅寒时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紧绷着下颚嗯一声,“你说。”
  郁清河清晰的咽了咽口水,又等了几秒钟才说,“哥,除了嫂子,还有别人一起回去……那人就是,就是……”
  不敢再往下说了,生怕激怒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恐怖的男人。
  傅寒时静默须臾,猛兽般狠厉的眸子压抑着怒气,他平淡且冷静的反问,“开沃尔沃的男人?”
  “……是。”郁清河小心找补,“嫂子也许是没买到票,不敢自己回去。”
  良久沉默。
  傅寒时没挂断电话,也没出声。郁清河觉着如果自己是只猫,现在浑身的毛都被吓炸开了。
  都到这一步了,忠言逆耳,他硬着头皮开口,“哥,要是嫂子因为之前的事真生气要跟别人……”
  点到即止,郁清河跟傅寒时关系再好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觉得傅寒时得知道,之前那事,是傅寒时亏待安锦才走到这一步的。
  闻言,傅寒时抬眼,平静的嗯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疯狂吞噬他的一切。
  他知道郁清河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安锦真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离开他,跟别的男人,他怎么办。
  可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不是夫妻间都有吵闹坎坷吗?
  猛然起身抓住面前的车钥匙大步往外走,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踩下油门直接冲破傍晚余晖。
  一路上,各种想法在脑海中撕扯激荡。
  她带别的男人回老家?
  怎么能?!
  她还没带自己回过老家!
  离开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满脸阴鸷嗤笑一声,“不可能!”
  在这一刻,他才恍然。
  他绝不可能,无法接受安锦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阴沉的神情撑破他虚假的伪装。
  路上突然下雪,他目光沉沉往外看一眼,苍白的雪色仿佛撞进眼底,眸光冰冷的像装进整个寒冬。
  “安锦……安锦……”
  他紧绷着下颚,呢喃着她的名字。
  不叫还好,这一叫,潜藏在心里他不懂的情绪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紧紧裹缠住他,然后用力收紧。
  突然绕过转弯,前面一片红。
  傅寒时停下,打开车窗就听到交警拿着扩音器大喊,“前面大雪封路了啊,先原地等着吧!”
  霎时间傅寒时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跳,他拿出手机给安锦打电话,果不其然没打通。胸腔里充斥着激荡的情绪几乎要撕破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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