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也哭了,气也撒得差不多,司徒橙以为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可一眼看到苏彻坐在船头教夏轻眠垂钓的画面时,心还是被刺痛了。
他们肩并肩坐着,同时握住鱼竿。海风将她的发丝吹到他脸上,酥痒的感觉让他转头看过来,而后嘴角微弯,慢条斯理的将发梢一圈一圈缠绕在指尖。
“唉,它好像动了。”夏轻眠兴奋的拍他手臂。
“嗯。”他十分自然的将头发别在她秀气的耳朵后面,去收鱼竿。
沈初柠拉住司徒橙的手,“我们去烤东西吧。”
“……好。”
船尾支起烧烤架,司徒野正在生火。沈初柠跟施影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一旁跟她闲聊。
“施姐姐你带了防晒吗?”
“在我包里,你要用吗?我拿给你。”
“好啊,谢谢。”
施影将防晒霜拿给沈初柠,转眼就对着苏彻手里的鱼欢呼。
“哇,真的给你们钓到鱼了?!”
苏彻抬下巴,眼中带笑,语气颇骄傲,“我徒弟钓到的。”
“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
“行,不是徒弟。是……”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夏轻眠耳根微痒,这么多人在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瞪他一眼。
眼神却因为不好意思带着一丝娇羞,反而有种眉目传情的意味。
“得嘞,正好生好火了。”司徒野勾勾手指,“快点拿过来,没看鱼急得直跳。”
司徒橙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可将细枝末节全部尽收眼底。忽然就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她很嫉妒夏轻眠,但是更羡慕。那种羡慕遥不可及,就算她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到,以至于开始望而却步。
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给沈初柠发了条信息:【苏彻就是个猪。】
沈初柠:【nsdd】
司徒橙勉强笑了笑。
可是守了这么久的猪还是被别的白菜骗走了。
……
上午的烧烤趴结束,苏彻换好冲浪服,带着冲浪板下了海。
等他站稳抓好牵引绳,游艇开始提速。天空碧蓝,一望无际的海面浪花翻涌,苏彻被泳镜遮住大半张脸,嘴角畅快肆意的笑容在璀璨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夏轻眠站在船尾与他遥遥相望。看着他微卷的碎发被风吹乱,看他犹如利刃在海面劈出一条浪花四溅的路。看他松开手两指交错对她比爱心。
忽然间他身体轻晃了一下,夏轻眠心一紧,“不要闹了,你快点抓好。”
得到的回应却是他愉悦的笑声。
临近中午,太阳渐渐火辣起来。苏彻上船后去洗澡,剩下几人都躲在遮阳棚下闲聊吹海风。
鱼竿架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夏轻眠有点上瘾,起身去查看情况。
“无人机遥控器呢,我想玩一会儿。”司徒橙终于有了点笑容,也开始想找找乐子。
司徒野随手一指,“东西都在那边,你自己找去。”
等她走开,他压低声音问沈初柠,“怎么着,是被苏彻给拒了?”
沈初柠挑眉,“我哥还用多此一举吗?”
确实,不瞎的都能看出来他已经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根本不留余地给其他人。
“原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司徒野嘟囔。
其实这样未尝不是好事。虽然司徒橙是他亲妹妹,但苏彻从来也没有做错过什么。
没做过容易误会的事,更没给过希望,分寸感掌握得当,根本挑不出毛病。
沈初柠看他一眼,提醒到:“其实小橙挺受打击的,你好歹是他哥,多关心关心她。”
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放弃归放弃,真的看开肯定需要一些时间。
司徒野表情一整,“这还用你说……”
后半句话没来及说完,船尾传来司徒橙的惊叫。几个人下意识看过去,她脸色惨白,颤抖的指尖指着海面,“夏、她掉下去了。”
司徒野一惊,第一反应是跳下去救人。一道白色身影比他更快,箭一般矫捷的冲进海里。
苏彻奋力游到夏轻眠身旁,将她抱在怀里。
“快点拉他们一把。”
船上四个人急得团团转,合力将两人拽上了船。
夏轻眠浑身上下湿透,水顺着头发下巴滴下来。太阳火辣辣的光照在身上,她没忍住打了颤。
“没事吧?赶紧去洗个澡。”施影道。
“毛巾毛巾,先擦擦。”沈初柠将干毛巾披在夏轻眠身上。
司徒橙搅着手指头,小心翼翼的上前,“夏姐姐……”
“我带她先下去。”苏彻面无表情,下颚线绷出冷硬的弧度,搂住夏轻眠肩膀直接去了船舱。
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司徒橙。
夏轻眠跟苏彻去了他的房间,一进门就被推进浴室。他的短发在滴水,水珠沾在睫毛上,眨眼时犹如轻薄的蝉翼在抖动。
苏彻眼色清冷,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浑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帮她擦头发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两只落汤鸡面对面站立,没多久,浴室的地面就洇出两滩水。
“你的澡白洗了。”她轻轻笑着。
苏彻手一顿,眼眸微抬,“你还笑。”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侧脸线条都跟着变得凌厉。
“你忘了我会游泳,淹不死的。”
他呼吸一窒,定定看她两秒,将湿毛巾丢开,“别瞎说。”
“那你别生气了。”她轻声解释,“那个女孩儿刚才滑了一下撞到我,才有了这次意外。她反应过来后抓了我的手,只是没来得及。”
“你还挺大度。”
“我当然也生气啊,如果她是故意的那我肯定饶不了她。可现在我总不能把她也推海里报复一下吧。”夏轻眠去拉他的手,“要不等会儿你帮我一起把她扔下去。”
苏彻无奈的勾勾嘴角,点点她额头,“既然没事就快点洗澡。”
“那你也去洗吧。”
“嗯。”
苏彻转身拉开门,顿了顿扭过头,“我知道你会游泳。就算你十项全能,在突发意外的时候身边的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你会不会,而是你安不安全。”
他说:“刚才我很害怕。”
上一次这样恐惧还是得知她被困在酒店的大火中。
他关门离开,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夏轻眠怔愣片刻,脱掉湿衣服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顺着身体的曲线蜿蜒,她闭上眼睛洗脸洗头发,脑海里挥散不去是他方才的一字一句。
因为感情很多年都固定在同一个人身上,她自认为是一个慢热和不轻易动情的人。
所以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把生理上的感知,和心理上的感情分得很开。以至于听到林竹音的话时下意识产生抗拒。
热气升腾,身体渐渐暖了起来。夏轻眠关掉花洒,轻轻抹掉脸上的水。
—我刚才很害怕。
心脏像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有些酸有些软。她低下头深吸口气,有点怀疑是不是海水太咸,不然为什么会蛰眼睛。
.
苏彻从房间出来,远远就看到司徒野靠着走廊墙壁在抽烟。见到苏彻他掐灭香烟疾步走过来,“没事吧?”
“嗯。”
司徒野不自在的清清嗓子,“一会儿让小橙给夏美女道个歉。你就别对她甩脸子了。”
“她自己没长嘴要你来?”
“哎,不是你至不至于啊?!”
苏彻盘起手臂,冷冷挑唇,“至于。”
司徒野第一次见苏彻这种态度,不禁也跟着认真起来。本来感情的事也轮不到他插话,但现在他不得不多说几句。
“大家出来散心又住一起,发生一段短暂的感情很正常。现在你当真了,有没有弄清楚人家当没当真?”
苏彻靠着门没吭声。
“小橙今天有点闹脾气是她不对,但她不是故意推夏轻眠的。你不喜欢她也算了,我也不逼你……”
“你逼得了吗。”
司徒野噎了噎,“确实也逼不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要乐极生悲,夏轻眠到现在还没认出你来吧?等她认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他平时虽然不着调,可不是傻子。上次在清吧苏彻问了那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多想几次也就明白了。
夏轻眠应该是比较抗拒姐弟恋,所以苏彻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虽然外表可以变,但他们之间永远有不可跨越的年龄差。夏轻眠知道真相后难保不会生气。
苏彻不爱听,提步就走。
司徒野跟在后面唉声叹气,“你看看,开始逃避了。旁观者清,我说的可都是金玉良言。你迟早都要摊牌面对现实,还不尽早想好对策。”
苏彻忍无可忍,折身走过来掐住他后脖颈,抬腿一脚踢他屁股上。
“赶紧滚,少废话。”
“卧槽你还踢我,有异性没人性!”
苏彻插着口袋,凉凉睇他一眼,“知道就少掺合。”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天王老子拦着都不好使。
—
夏轻眠洗完澡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发信息告诉苏彻晚一点再上去。
苏彻很快回复:【可以睡一觉,船要晚上才靠岸。】
夏轻眠打开窗让风吹进来,然后疲倦的躺到狭窄的小床上。
下午阳光火辣,照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明亮得刺眼。
夏轻眠翻身闭上眼,脑海里总是循环苏彻在浴室里说的话,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傍晚夕阳西沉,海面被染上一层火红。夏轻眠被敲门声吵醒后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快三个小时。
以为外面是苏彻,问也没问走过去直接打开门。
“夏姐姐……”
司徒橙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忐忑。
夏轻眠头脑混沌,手扶在门把上,“要进来吗?”
“不了不了,晚餐要开始了,我就是喊你过来吃饭。”
“好,我等等就过去。”
司徒橙抿抿嘴唇:“白天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我就是脚滑了没站住……”
当时她在找无人机的遥控器,也不知道谁扔了个空酒瓶在地上,她不注意踩到脚下一滑,失控往前冲的时候就推到了夏轻眠。
当时她吓坏了,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去拉她的手,可那时候她已经掉下去了。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夏轻眠缓过神,似笑非笑睇她一眼,“不然我不会心平气和的在这里睡觉。”
司徒橙耳根一热,心里吊着的那口气多多少少放下一些。想起苏彻一下午的冷脸,她真是心有余悸。
她喜欢他不假,但不希望被误会是一个烂人。得不到他的回应,最起码要保留基本的尊严。
她对夏轻眠笑了笑,“那你一会儿就过来吧,我们都在101,边吃边唱。”
夏轻眠弯弯嘴角,“好。”
101房间是一个小型的练歌房,夏轻眠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鬼哭狼嚎。
推门进去,司徒野正抱着麦克风忘情歌唱。另外三个女人纷纷做堵耳状,只有苏彻气定神闲的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看过来。
对视片刻,他嘴角微挑,朝她勾手。
夏轻眠绕过话筒支架和长方形茶几,在他身边落座。
“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徒野忽然升key,声音巨大尖锐,音响振动得几乎要爆掉。
夏轻眠惊魂未定,也下意识去捂耳朵。苏彻要笑不笑,拔掉耳塞给她戴上。
夏轻眠:“……”
如果不是遭过太多次罪,谁会在出来玩的时候还准备这种东西呢?
这样想着,她没忍住笑出来,“给了我你用什么?”
“我想办法。”苏彻起身走到操控台旁,毫不迟疑的点了切歌。
音乐停止,话筒里只有司徒野干巴巴的声音,“我唱得好好的,你切我歌干什么?!”
“难听。”
施影揉揉耳朵,“非常难听。”
司徒橙点头赞同,“想求一双没听过这首歌的耳朵。”
“你们好样的!”司徒野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沈初柠身上,“还是小柠善良,苏立冬我要跟你换妹妹!”
沈初柠吓得一激灵,赶忙拿过话筒挽住司徒橙的手,“来唱歌,该我们了!”
苏彻抄着口袋冷哼,“毫无自知自明。”
……
晚上吃的是日料。夏轻眠以为是就地取材,刚吃了一块三文鱼就尝出来是顶级的食材。
许家在各方面都很讲究,尤其在饮食上从不吝啬糊弄。三五不时空运个新鲜食材,有时甚至会为了一顿饭心血来潮直接打飞的去吃。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胃口虽不至于被养刁,鉴赏能力还是培养了一些。
“还合口味吗?”苏彻吃的不多,这会懒散的以手撑头在看她。
色彩斑斓的光从上方倾落,如同薄纱晕染周身。变换的光映进眼底,莫名生出几分冶艳来。
夏轻眠小酌一口清酒,“这个也好喝。”
“什么味儿的?”
“你可以倒一杯尝尝。”
砰——砰——
岸边有人在放烟花。乌黑的天空被点亮,色彩缤纷的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