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迷恋——槿淮
时间:2022-03-15 08:41:24

  可没成想这一走便是了无音讯。
  到了机场,苏彻谢过司机,推着行李箱走进候机楼。托运行李换登好机牌,在登机口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片的阳光从落地窗涌进来,飞机如同翱翔的鹰一飞冲天,灿烂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那日带她冲浪时阳光也是这样耀眼。她像只胆小的小猫伏在冲浪板上,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就怕一个浪打来被卷进海里。
  后来上了岸,她在沙滩上睡着。晚霞的光徐徐洒下,她海藻般长发散落四周,薄纱裙摆沾染水汽。檀口微启,纤长睫毛在眼睑拓下一片阴影,静静躺在那里宛若一尾搁浅的美人鱼,模样无辜又妩媚。
  苏彻回过神,喉结滚了滚,握着手机良久,给姨夫打了电话。
  “冲浪板……找个时间给我邮寄过来吧。”
  姨夫此时正在工作室里,刚要掀开蒙在上面的白布电话就响了。
  听罢,他笑了声:“行,我等会就叫物流过来。”
  结束通话,姨夫走过去一把掀开白布。乱飞的灰尘呛得他咳嗽几声,皱着眉头猛扇了扇。
  待尘埃落定,视线变得清明,冲浪板上的图案清晰的展露出来。
  女孩穿着波西米亚长裙赤脚跑在沙滩上。浪花晶莹,草帽上红玫瑰柔美艳丽,她双眼弯成一轮新月,笑得灿烂夺目。
  她身上每一处线条都精雕细琢,表情动作栩栩如生。仔细看去,明亮的眼眸里竟映着一道清晰的人影——
  星辰大海,万物皆美。盼我在你眼中是唯一,亦是万物。
  这画初看漂亮,再看则惊艳。眼中那抹人影无疑是点睛之笔。
  姨夫回过神,了然地摇摇头,笑着调侃:“臭小子,难怪反悔了。”
  ……
  四十分钟后,苏彻关掉手机,飞机准点起飞。他看着地面被拉远,逐渐到看不见,不过须臾眼前已经云雾缭绕。
  索然无味的收回目光,戴上眼罩睡了过去。
  就在飞机平稳飞行时,各大网络平台同时推送了一条新闻——
  【宁城考古工地意外坍塌,三人不幸被困】
  申城市中心高层办公室里,有人得知确切的消息后立即冲了出去。
  —
  考古队在清理天井后打开墓门的瞬间古墓塌方,夏轻眠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被埋在了下面。
  许谨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宁城也已经是四个多小时后的事了。消防队正在施工救援,其他人屏着呼吸等在一旁,个个心急如焚,大气都不敢喘。
  “情况怎么样了?”助理见许谨修脸色冷峻阴沉,便主动向附近的人打探。
  对方愣了愣,狐疑:“你是?”
  消防队员正谨慎的挖掘坍塌区域,许谨修收拢掌心,声音紧绷,“我是夏轻眠未婚夫。”
  “啊,听过听过。”小刘在所里跟夏轻眠比较好,倒是听说过她有未婚夫的事,直言,“之前还能听见里面有声音,刚才就……”
  她忍着心中忐忑,安慰他的同时也安慰自己:“应、应该没事。”
  许谨修眼角一抽,控制住想冲上前的欲望,焦躁不安的继续等待。
  一个小时后,被困的三个人陆续抬了出来。医护人员迅速围上来检查伤情。
  “快点抬上救护车!”
  “小眠……”
  许谨修看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人身心俱颤。张了几次嘴只挤出来两个字。
  “是伤者家属吗?”医护人员问。
  他怔怔点头。
  “跟着一起上车。”
  .
  病房里。
  夏轻眠闭眼躺在床上,瓶子里的药液正匀速的一滴一滴掉下来。医生说她没有大碍,只是有轻微脑震荡,不久就会醒过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许谨修站在窗边,沉默地望着夏轻眠。仿若一尊雕像动也不动,沉静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手还在忍不住发抖,恐惧也没有完全消散。
  房门很轻微的被敲响。小刘走进来轻声询问:“小夏还没醒?”
  “嗯。”
  “估计这几天真的累到了。”她将背包拿给许谨修,“这是小夏的包,电话响了好多次,可能是家里人在担心,最好还是报个平安吧。”
  许谨修垂眸接过来,声音嘶哑,“谢谢。”
  “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门缓缓关闭,病房内恢复安静。许谨修似如梦初醒,僵硬的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
  夏轻眠脸色苍白,额头包裹纱布,看起来憔悴羸弱。
  慌乱与恐惧再度猛烈的席卷而来。许谨修呼吸轻颤,小心翼翼的撩开她脸颊的发丝。
  “幸好你没事。”
  他眼神变得柔和,拇指向下贪恋的抚摸她温热的脸颊。这两个月他的生活很平静,按部就班的工作回家,和以往没有差别。
  可后来那通电话像根刺一样插在他心里,时不时就会疼上一会儿。它如影随形,整日折磨,他逃也逃不开。时间久了,便放弃挣扎,反而觉得这样也还不错,最起码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麻木的忍耐着,将它束之高阁,维持自己一贯的冷静和淡漠。然而当看见她躺在担架上那一瞬间,所有克制尽数瓦解。原来他那么那么想念她。
  她曾说他活得像一座孤岛,将通道全部堵死不准其他人靠近。可她却花了十年的时间爬到岸上。
  而如今她终于用尽所有耐心,头也不回的逃离了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决绝干脆,只留他一人自生自灭。
  “不要丢下我。”他神情痛苦,低声呢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许谨修回过神,目光微敛,走到窗边从包里拿出电话。
  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微信号,只有两个字母,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眼色沉了沉,直接挂断电话。
  对方似乎也打定主意必须联系到夏轻眠,马上又发来几条信息。
  许谨修冷眼睇着信息提示,沉默片刻熟练的解锁屏幕。
  屏幕冷白的光照在他眼底,映得眼眸森冷又凉薄。随着信息一条一条看过去,手背上的青筋渐渐突起,掌骨紧绷得泛起青白。
  窗外夜色浓稠,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打在玻璃窗上,孤寂又凛冽。
  许谨修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忽然像被卸了力气,低下头颓然的喘了口气。
  ……
  夏轻眠醒来时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两边有人不停的来回来去推她脑袋。
  她皱起眉头闷哼一声,强忍着晕眩感缓慢睁开眼。
  视线之内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晰。她闭上眼缓了缓,再睁眼时注意到窗边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宽肩窄腰,身形利落。
  心口重重一跳,夏轻眠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苏……”
  “醒了?”
  他离开窗边,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容貌跟着清晰起来。
  “……你怎么在这?”
  看见许谨修,夏轻眠的心逐渐下沉。撑着床的手肘失去力气,又躺了回去。
  是她糊涂了,怎么会看错。
  许谨修似没察觉她态度转变,将病床摇起来一些,然后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柜子上。
  “我出差,听说你在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
  夏轻眠嗓子干哑,但对那杯水视而不见。她转开脸不看他,“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许谨修没吭声,只是看了看她,将包递过去,“你同事送过来的。我已经给夏阿姨报过平安,你需要好好休息。”
  夏轻眠心不在焉,着急的打开包拿出手机,根本没去听他在说什么。
  里面有几通未接电话,是林竹音和夏沁雪打来的。还有几条未读信息,大概是电话打不通她们着急发过来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夏轻眠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是她在逃避不回信息,到底有什么资格失望。
  许谨修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虚拢的手慢慢攥紧。
  夏轻眠给林竹音打电话报平安。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林竹音一下子哭出来。
  “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别担心,我命大着呢。”
  “不许你瞎说!”林竹音吸吸鼻子,“你真没受伤吗,不准骗我!”
  劫后余生,刚醒来时夏轻眠还心有余悸。可现在听见好友担心的声音心底滋生出一片柔软,“真的没事,回去给你验身。”
  “姑且信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见没有!”
  “嗯,知道。”
  林竹音这才破涕为笑,“那不说了,你赶紧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晕眩感来袭。夏轻眠难受的闭上眼揉了揉额头。
  “头疼?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她轻声说,“不麻烦你了。”
  许谨修表情一凛。
  “我这边已经没什么大碍,你回……”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夏轻眠睁开眼,是所里的领导来了。
  “醒了,还好吗?”
  她摇头,“没事。”
  这次意外有惊无险,但也要跟上面有所交代。第一步就是处理好伤员。
  领导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许谨修,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等出院你就回去养伤。这边人手够,不用操心。”
  “我真没事。”
  “有没有事可不是用嘴说的。再说你未婚夫在这里陪了这么久,肯定不放心你带伤工作。你就跟他一起回去把身子养好。”
  夏轻眠抿着唇没吭声。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不可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领导离开后,病房内有瞬间的安静。
  许谨修摸摸玻璃杯,确定不烫之后递给她,“喝点水润润嗓子。”
  似无法再忍耐,夏轻眠深吸口气,厉声质问:“谁让你掺合我的事?!”
  “你需要休息。”
  “对,我需要休息。”她直指大门,“你给我出去!”
  许谨修抬眸,被她眼底的厌恶刺痛,手一颤水洒了出来。
  袖口被淋湿,他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放下水杯,低声嘱咐:“我已经安排人来照顾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去做。”
  “不劳费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夏轻眠直言不讳,“还有,你已经不是我未婚夫了,别再乱说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许谨修沉默地听完这些话,脸上一片平静,“你好好休息,其他事等养好身子再说。”
  夏轻眠似没听到,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静默片刻,一道很轻的关门声响起。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夏轻眠抹了抹脸,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并且对许谨修前后不一的态度十分无语。视而不见那么多年,现在闹这一出又何必。
  她撑着床铺坐起来,重新拿起手机,垂眸思量。生死一线间除了遗憾工作太忙,陪夏沁雪的时间太少之外,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没有回复苏立冬的信息。
  那一瞬间她想通了许多事。就像人生里充满意外,如果可以好好活下去,就该把握住上天的馈赠。
  而苏立冬对她而言,就是那份猝不及防又让人惊喜的礼物。
  夏轻眠翻翻背包想找出那张漫画,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把话一五一十说清楚。可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她明明装在里面了。难道是落在酒店?
  她深吸口气点开微信,踌躇半晌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summer:【苏立冬,回到申城我们见个面吧。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
  医院外,许谨修面色冰冷的上了车。
  “去机场。”
  司机应到:“好的许总。”
  叮一声轻响。许谨修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见信息提示先是眉眼一松。待浏览了完整信息后目光瞬间转为阴鸷。
  良久,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头像,喉间溢满苦涩。
  .
  在医院躺了三天,出院后夏轻眠在工地赖了两天,最终还是被赶回了家。
  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她干,甚至拿个洛阳铲都换来同事的大呼小叫。除了浪费食宿之外就是个废人。
  回到家也没得闲。夏沁雪到现在还心惊胆战,如果真要是有个万一,她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在家被当成猪一样养了一个礼拜,夏轻眠终于被允许出门。
  起因是林竹音喊她去家里喝酒。她声音没平时有活力,好像不太开心。夏轻眠跟母亲请命,带上爱心便当去找林竹音。
  车开到半路,林竹音打电话来,“你出门了吗?”
  “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家里没酒了,你带点过来。”
  通话结束,夏轻眠合计这人是气糊涂了。让她去喝酒却才发现家里没有酒。
  她失笑,将车停好,去了路边的便利店。
  ……
  夜晚的申城灯火璀璨。街灯如流光一样划过车身,照亮男人凌厉的眉眼后转瞬即逝。
  季临希握着方向盘,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你再不回来,国外的交流会就要放鸽子了。那边催了我好几次,我都不知道编什么理由了。”
  苏彻神情懒散,“什么时间?”
  季临希有些无语。这几天他提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看来这人一点没往心里去。
  “下周三。”
  “嗯。”
  苏彻应着,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今年雪多,虽然路面积雪很快被清理,但人行道和光秃的枝丫上还留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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