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眠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面上不显,可对苏彻挂电话的行径仍旧耿耿于怀。
林竹音不着痕迹的瞄她一眼,清清嗓子说:“你一会儿回家还是去研究所?”
夏轻眠回神,有气无力到,“回家。”
“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对了我妈说改天让你去家里吃饭。”
林竹音笑,“好啊,我可太喜欢吃阿姨做的菜了。”
夏轻眠僵硬的弯弯嘴角,“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一顿饭在闲聊中很快吃完。已经十点多,林竹音还要去店里,夏轻眠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电梯里林竹音缓缓询问,“上次我跟你提的相亲,你考虑的怎么样?”
这事她想了一早上。本来夏轻眠能遇上个喜欢的人她很欣慰,如果有个好结局相亲的事必然作罢。可昨晚那家伙连电话都不接,摆明了没有继续的想法。
即便没看到那个人,她其实也感觉挺可惜的。夏轻眠从海市回来之后变了不少,虽然瞻前顾后的性子还在,可鲜活了很多。会闹会笑,有什么话也知道找人倾诉了。这让她整个人都立体起来,相比之前的死气沉沉,如今更加有血有肉。
楼层一下一下变换,狭小的空间里始终保持安静。夏轻眠摸着口袋里的电话,神情怔仲。
叮——
电梯门开启。寒冬的风迫不及待地窜进来。她打了个寒颤,缓缓回神。
“好啊,找时间见个面吧。”
忘记一个人的方法就是认识下一个人。总有人会填补那块空白,让她忘记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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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竹音分开后,夏轻眠径直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玄关处放着许多营养品,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妈,有人来家里了?”
夏沁雪正在接电话,闻言冲她摆摆手,有些紧张地回了自己房间。
“刚刚是苗苗的声音吗?”电话那端的人问。
“……嗯。”
“你可得告诉她注意点蒋风来,一出狱就四处打听你们的消息,肯定还想去找你们。”
夏沁雪紧紧握着手机,脸色一寸一寸变得惨白,“他不是还有两三个月才出来吗?”
好友在那边说:“听说减刑了。不过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和苗苗在哪里,他蹲了十多年大牢,想找到你们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慰的话在人六神无主的时候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夏沁雪稳了稳心神,声音透着紧绷后的嘶哑,“你说的对,我和小眠连名字都改了,他一定找不到我们。”
当初逃难似的来到申城,除了现金之外她们什么都没有带。户口靠许家迁了出来,随后她和小眠都改成了现在的名字。那个垃圾脱离社会生活十年,想找她们并不是容易的事。
挂断电话,夏沁雪做了几个深呼吸,打开门神色自然的走了出去。
夏轻眠刚剥了个桔子,掰一半递给她,“刚跟谁讲电话呢?”
“你徐姨,很久没联系找我聊聊天。”
以前在老家生活的时候,这个徐姨帮了不少忙。给夏沁雪找工作,调节家庭纠纷,甚至在她遭受家暴的时候帮忙去妇联申诉。
这是夏轻眠十五岁之前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也是童年鲜少感受到的温暖。
夏轻眠没多问,指着玄关的东西道:“这是哪来的啊?”
“我买的。”
“买这些干嘛?你想吃可以告诉我,我去买就行了。”
“不是我要吃。”被电话内容弄得心神不宁,夏沁雪差点忘记要做什么,“许老住院了,你一会儿提着这些东西去看看他。”
夏轻眠没吭声,直到咽下最后一瓣橘子才应到,“哦。”
“你出差那段时间……”夏沁雪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钩针,有些欲言又止,“许谨修来过几次。”
“他来干什么?”
“就是过来看看。上次我不是住院了吗。每次来都拿了好多东西,我没收,都让他拿回去了。”
夏轻眠听得眉间皱起一座山丘。以前不见他这般殷勤,就在解除婚约前还出口冷嘲热讽。现在这一出又是给谁看。
“他何必。”反正她不领情,并且很反感。
夏沁雪明白这道坎没有那么快过去,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还惦记着好友说的话,总有些心神不宁。
放下钩了一半的椅子脚套,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音音上次不是说给你介绍相亲对象,有眉目了吗?”
“她怎么把这件事跟你说了。”
“就上次来看我,聊了会儿天。”
夏轻眠想起早上的话,淡淡嗯了一声:“过几天应该会见个面。”
夏沁雪顿时喜上眉梢,“那太好了。”
要是能成就多了个人保护夏轻眠,她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
许老爷子染上了风寒没在意,进而转成了肺炎。夏轻眠到医院的时候老人家刚打完吊针,见她来了顿时一脸欣喜,挥着苍老的手招呼她过去坐。
“都跟你母亲说了不用专门跑这一趟,她就是不听。”
“应该的,许久没见了我也记挂您。”
许书清躺在病床上,病号服下身子骨瘦如柴。人还算精神,可照比上次见面苍老了不是一星半点。
夏轻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记挂我啊你就多回来看看。人老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您别乱说。”
许书清笑得释然,“都有这么一天。当年不是你外公替我挡了一刀,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夏轻眠嗓子发紧,轻轻掖了掖被角,“所以您要带着我外公那份儿一起好好生活。”
许书清拍拍她手背,叹气,“是阿修没福气。”
“那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
“好好好。那你给我讲讲宁城古墓的事儿吧。知道消息时差点吓死我,听说你没事这口气才顺过来。”
“好啊,您不知道,当时可惊险了。”夏轻眠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声情并茂的讲故事。
许书清听得津津有味,没多久就睡着了。天色暗了下去,房间里没开灯,夏轻眠在昏暗的光影中坐了一会儿,等护工来了才悄悄离开。
好巧不巧,在走廊里遇到了许谨修。
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周身透着一股寒气。头发剪短了一些,眉眼的棱角愈发锋利。
“什么时候过来的?”
“三点多。”
他点点头,“爷爷见到你很开心吧?”
“还行。”夏轻眠不欲与他寒暄,低头看了眼时间,“你忙,我先走了。”
许谨修眼色蓦地一沉。
擦肩而过,他虚拢的掌心慢慢成拳。极力忍耐才没有去拉她的手。
“哦对了,你还是好好照顾许爷爷吧。我妈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不在家,我只是担心夏阿姨的身体。”
“家里有保姆。”夏轻眠语气冷淡,“而且现在我回来了。”
她的眼神平静疏离,仿佛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火,许谨修喉结滚了滚,忽然问:“你和那个男人还有联系吗?”
“与你无关。”
她呼吸重了几分,说完看也没看他,转身走了。
空荡的走廊里,许谨修颓然低下头,脸隐进了光影中。脊背也不再笔挺,变得佝偻。
良久,他嘶哑的笑了声:“你不应该让我听见那些话。”
挑起了他的嫉妒心,烧成一把烈火,将理智和冷静焚烧得一干二净,让偏执完全展露出来。
他现在,已经放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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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彻跟季临希出国两周,回来后便一头扎进工作室。
之前季临希觉得苏彻太懒散,希望他能多做正事。可现在见他不分日夜的创作,又开始担心他的身心健康。
苦口婆心劝导几次无果,他去搬了救兵。
向晚词到苏彻的住处时,他还在睡觉。波斯进口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视线所及范围内布满了废稿揉成的纸团,铅笔和面包屑。
她嫌弃的拧起眉头,气势凛然的走进主卧,一把掀开雪白的鸭绒被。
“知不知道几点了,你给我起来!”
苏彻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
向晚词没好气的掐他一把,走到窗边哗啦拉开窗帘。大片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苏彻不耐开口:“上次给你的钱是不是花光了?去找季临希要。”
“我差的是你那点钱吗?!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看见你了?回国也不说回家看看,你准备跟我们断绝关系是不是?!”
“我好困,你能不能等我醒了再吵?”
“不能!快点起来,晚上有家宴!”她边说,边揪着他耳朵将他拽起来。
苏彻疼得嘶了声,“我靠你轻点儿。”
“oh~my~god~你谁啊?”向晚词看着他下巴上的胡子,一脸震惊加不可置信,“哪来的流浪汉?我那帅气逼人拥有牛奶皮肤干干净净的大儿子哪去了?!”
“停!”苏彻躲开她的手,胡乱拢拢额前的碎发,一双桃花眼缓缓睁开,迷离的看向她,“你那帅气逼人拥有牛奶皮肤干干净净的大儿子出门了,你也赶紧走吧。”
向晚词翻了个白眼,不由分说推他后背,“赶紧去洗澡,顺便把胡子给我刮了。六点半准时出门,晚一分钟我今晚就住在这。”
这威胁比什么都有用。
苏彻终究没拗过亲妈,起身去了浴室。
趁这工夫,向晚词打电话叫了保洁。苏彻平时很爱干净,但工作起来简直精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多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半个小时后,浴室门开了。苏彻不仅剃了胡子,连头发都一块理了。
“啧啧啧这才像样嘛。你是不是捂白了啊?所以说留胡子干嘛,这样多清爽。”
苏彻吊儿郎当,“艺术家都这样。”
“苏大艺术家,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房间换西装。”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住不住这里就看你怎么决定了。”
苏彻看了眼身上的卫衣,认命去衣柜里找西装。五分钟后换好衣服走出来,边戴手表边漫不经心道:“别动那个,可以走了。”
客厅的角落有一块蒙着布的木板,向晚词刚想掀开看一看,就被制止了。
她撇撇嘴,“什么宝贝这么珍贵。”
“还没画完的。”
她本来有些微词,但转身看见苏彻的样子后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这还差不多,走了。”
因为母亲大人嫌弃大G底盘太高不好上车,苏彻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开了快要落灰的科尼塞克。
十来分钟后到了酒店,刚好在门口和舅舅一家遇到。一行人边聊边走进去,苏彻悠哉的跟在后面。
酒店里灯火通明,为了迎合跨年,随处可见漂亮的灯笼。
苏彻淡淡扫了一圈便收回视线,而后目光在掠过某张台位时猛地顿住。
他怔愣的站在原地,心跳如雷似鼓。喉头像被死死掐住般难以抑制的紧缩。
2021年12月31日这一天,他意料之外的遇到了夏轻眠。
她将长发盘起,身穿精美白色礼服,一脸沉静的坐在桌旁。灯光临摹着她修长的天鹅颈,一路延伸到直角肩。桌上的电话响起,她不紧不慢的接通,秀气的锁骨越发明显。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她脸上漾出甜美的笑容。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似梦非梦,极不真实。
苏彻喉结滚了滚,半晌,抬手捂住酸涩的眼眶,情难自禁地笑了出来——
他的宝贝失而复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869207 4瓶;花立3瓶;
◎最新评论:
【撒花】
【男二把微信改成男主的头像和名字?然后删了男主?这操作……】
【加油】
-完-
第23章 、23
◎你甩了我就是因为他?(二更)◎
“阿彻?”
舅舅见苏彻一直没跟上来,有意留步等他。
苏彻回神,随口应一声,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夏轻眠身上。
不知道是在等谁,她打扮得格外隆重。趁着人没来的空挡竟然还拿出小镜子检查仪容。
天马行空之际,夏轻眠猝不及防看了过来。目光相撞了一瞬便毫无停留的转开了。
苏彻长眸一眯,没忍住磨了磨牙。
“想什么呢还不走?”向晚词站在两米之外正掐腰瞪他。
苏彻面色清冷,有些心浮气躁:“来了。”
苏家本家在京市,老爷子在政圈颇有地位,名字一出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到了苏父这一代兄弟几个纷纷弃政从商,产业遍布全球,提起苏见时无人不晓是著名企业家、投资商。
向家这边虽比不上苏家,但个个也出类拔萃。延续着书香世家的好基因,皆是教授医生工程师这样的高知。
按理来说跨年应该在苏家过,但苏见时认为现在去了过年还要再去京市很麻烦,索性就留在申城办家宴。左右都是一家人,还能让妻子承个情。
苏彻吃得心不在焉,静静听他们谈天说地也不插话,仿若置身事外。
“哥,你是不是有事儿啊?”沈初柠凑过来问。这才开吃十分钟,已经看四五次表了。
“没有。”
“看着可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