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希瞥过来一眼,“你别理他,这段时间失心疯,一直不太正常。”
苏彻递过去个眼神,“嘴闲着你就多吃点。”
楼下还有个人,是他不能淡定的根本原因。
她看上去很不错,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似乎真如她所说把那几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在偶遇的激动过后不甘的情绪汹涌而来。他心里憋着气,别扭劲儿一来就直接上了楼。
等在包厢里坐定,晚宴开始,他忽然后悔了。
如果她提前走了怎么办?
不就是面子上的问题,那是事儿吗!
可她已经明说要了断,摆明了翻脸不认人,他还厚着脸皮凑过去干什么?
两种情绪不断拉扯,你一拳他一脚争执不下。突然,苏彻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阿彻怎么了?”
“没事,我出去一趟。”
管她发过什么信息,就算要甩他,那也得当面说明白。
苏彻拉开门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包厢门缓缓关闭,沈初柠和季临希互看一眼。
-他怎么了?
-鬼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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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要比包房里热闹许多。今晚基本上都是家庭聚餐,气氛欢乐又温馨。
苏彻沿着二楼的走廊向下看,视线穿过郁郁葱葱的景观盆栽和喜气洋洋的灯笼,最终落在夏轻眠身上。
他靠着围栏,不眨眼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化妆的模样,双瞳剪水菱唇嫣红,精致的眼妆将她的眼型拉长,消减了娇俏却多了些撩人的妩媚。耳边几缕发丝垂落,慵懒贴着细颈,有种我见犹怜的羸弱。
苏彻喉结滚了滚,甚至清晰的记得在她柔软耳垂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精致又迷人,他十分喜爱那处,每次缠绵时都要亲吻许多遍。
服务生过来布菜,她仰起脸客气一笑,而后端起高脚杯与对面的人轻碰。
直到这时苏彻才注意,夏轻眠对面坐了个男人。一个西装笔挺文质彬彬,目光在她身上不停打转的男人。
他眯起眼睛,从铁盒里抠出一粒薄荷糖扔进嘴里。
凉爽微辣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而后那股呛人的滋味慢慢在胸口汇集。硬糖在舌尖打了个转,苏彻解开西装纽扣,单手抄着裤兜闲庭信步的下了楼。
……
在相亲前夏轻眠做足了心里建设,甚至在家里独自面对镜子联系微笑。可在单独与对方相处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局促。
“你是第一次相亲吗?”卢仁义问。
“嗯。”
“其实我也是。我们都别紧张,可以随便聊聊,就当林竹音提议聚会但放我们鸽子好了。”
夏轻眠笑笑,顺势问道:“能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音音的吗?”
卢仁义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我母亲经常去她店里做美容,我有时会去接她。跟林竹音聊过两次天,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夏轻眠了然,“她比我健谈。”
“你这样很好啊。她太犀利,说实话我有点招架不住。”他有些害羞,“你比较温柔,而且比照片上漂亮很多。”
她被夸得有些不自在,“……谢谢。”
其实卢仁义也不差。长相斯文,自己当老板,言谈举止也都很得体。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都很好,但就是缺点感觉。
感觉是很飘渺的东西,有时会让人觉得不切实际。然而往往那些不切实际才是至关重要的。
比如两个人不来电,坐在这里聊到天亮都没用。
他们边吃边聊,卢仁义说话风趣幽默,还什么都懂一些,是个挺舒服的人。夏轻眠也慢慢放松下来。
“我觉得我们挺聊得来,你觉得呢?”
夏轻眠一顿,有些不知如何接话。她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男方有进一步交往的想法。
她有些紧张,端起高脚杯轻啜一口。香槟清甜,可她喉咙里仿佛有火在烧。
“我觉得……”
“你抛弃我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么?”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横插进来。
正在交谈的两人同时转过头。
桌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挺拔的男人。笔挺的西装下身材精壮劲瘦,圆寸头极短,露出饱满的额头。本来就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可因为眉骨很高,眼窝深陷,显得眼睛格外深邃。
这人长相俊逸,气质过人,左耳上那枚闪着微光的钻石耳钉像斯文上裂开的一道缝隙,痞气横冲直撞冒出来招摇过市。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夏轻眠,一脸无辜加失落。隐形的狗耳朵和尾巴似乎因为丧气耷拉下来。
夏轻眠一脸懵逼,这条委屈巴巴又高贵不凡的杜宾犬是打哪来的?
“你是……”
这人长得好像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男生。但那时他戴了耳钉吗?
她有些叫不准,因为气质相差太多了。
苏彻径自拉开椅子坐她身边,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在这眼巴巴等你回复,没想到你竟然有了别的……”
“狗”字在齿间转了一圈,他略微停顿,不着痕迹地换成:“男人。”
“夏小姐,你到底认识他吗?”约会被打扰,卢仁义有些不高兴。
“我好像认识……”但不是很熟,就更别说抛弃什么的了。
“你好,苏立冬。”苏彻伸手自我介绍。
卢仁义顿了顿,不情愿的与他握手,“你好。”
苏立冬三个字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夏轻眠猛地转过脸,不可置信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你说你是谁?”
她红唇紧抿,水润的眼眸颤了颤,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情绪。
苏彻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手在桌下轻轻插入她指间,交握成十指紧扣。
垂眸瞧了她许久,低声在她耳边道:“沙发上那句话你忘了?”
这是离开海市前他留下的问题,至今还在等待答案。可时过境迁,他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她差点就没认出来。这个问题反而成了他们曾经相濡以沫的证据。
夏轻眠清晰的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的重重跳了几下。胸腔里如雷似鼓,血液伴随逐渐苏醒的悸动在体内叫嚣奔腾。
指尖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抽出来。苏彻忽然收拢掌心,颇有“打死也不放手”的意味儿。
“夏小姐,你朋友要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不好意思卢先生,麻烦给我几分钟时间去处理事情。”夏轻眠拉着苏彻起身,“先失陪一下。”
“你跟我过来。”说完,她放开苏彻的手,踩着三寸高跟鞋去了走廊。
苏彻回头对卢仁义摊摊手,心情雀跃地跟了过去。
走廊里有些凉,夏轻眠抱着手臂焦躁的来回走动。她脑子很乱,没想到的是苏立冬和酒吧里那位是同一个人,并且在她信誓旦旦的拒绝后就把他给睡了。
好吧,她承认以貌取人是她的不对。在海边相处的那些天,他完全是一个身心都十分成熟的男人,而且相当有魅力。
但是!他隐瞒了他们见过面的事实。并且!还挂了她的电话。
她对上面两件事耿耿于怀的同时,却无法否认在知道他是苏立冬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喜极而泣。
剪不断理还乱,夏轻眠一下皱眉一下勾唇。宛若一个有什么大病的美女。
“披上衣服再笑。”
苏彻从身后为她披上西装,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这种软玉在怀的感觉,想得他心头发疼。
后背贴着坚硬的胸膛,瞬间被温暖包围。夏轻眠抬头,看见他光洁的下巴,锋利的下颚线比她事业规划还要清晰。
“你变化太大了,我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苏立冬。”她实话实说。
在海边明明是个胡子拉碴的糙汉,怎么一个多月没见就变成了又奶又狼的杜宾犬。
简直匪夷所思。
苏彻叹口气,“你不敢冲浪,喜欢吃海鲜,还入坑了钓鱼。耳尖上有个红色的痣,就在这里。”他轻轻吻上她耳尖,低声继续,“蝴蝶骨上还有个胎记,形状像朵棉花糖。”
他用下巴蹭蹭她脸颊,声音沙哑,“味道也像。”
夏轻眠脸热得不行,打断他继续输出,“好了不要说了,我相信了。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之前见过。”
当时她问,他也没有承认。不过……好像也没有不承认。
“我不敢说。”他转过她的身子,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我怕你知道了连接近的机会都不给我。”
那晚在酒吧她表现得足够清楚。将一切姐弟恋的可能扼杀在萌芽中。
夏轻眠一怔,而后也想起来那晚的事。刚才她有些气他的故意隐瞒,可现在却不能不承认他说得对。
如果她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她不会给他接近的机会。
她心头发软,忽然觉得相比在人海茫茫中重逢其他都不算什么。
“你是跟谁来的?”
“家人。在这里聚会跨年。”
夏轻眠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后说:“你先回去吃饭,我也要去给对方一个交代。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他们之间一两句扯不清,等找个机会再把事情都说开。
苏彻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你还要回去相亲?”
“我总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对方是我闺蜜介绍的,我不好让她难做。现在中途跑出来已经非常不礼貌了。”
这是不想朋友为难。
苏彻表情稍缓,心情颇好地调侃,“你这朋友能处,那男的挺优秀。但我比他更强一点。”
夏轻眠秀眉微扬。
他吊儿郎当的笑了声:“我比他年轻。他没了我还在。”
“你有点正形。”她没忍住笑出声。
她笑颜如花,双眸弯成一轮新月。晶莹的眼眸里全是他的倒影。
苏彻情难自禁,抬手轻抚她的眉梢嘴角,“一会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好。刚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约定好,夏轻眠将西装还给他,举步往回走。可没走出去两步,手腕就又苏彻拉住。
“你是去拒绝他的吧?”他同她确认。
她转过头,“怎么了?”
“没怎么。”苏彻将西装搭在臂弯,“如果是,我就老实等着你回来。”
“但如果不是……”他一把扣住她的腰摁进怀里,“那我可就不放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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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轻洒,笼罩他深邃好看的五官。唇角漾着一抹轻微的弧度,可细看狭长的眼眸里是认真与不安。
显然这一个多月来并非只有她因焦躁而过着糟心的生活。
丝丝缕缕的酸软在心头发酵。夏轻眠收拢手心,将他修长的手指攥紧,以这样的方式给予肯定和安全感,“我对他没有感觉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回去只是想把话说清楚。”
听罢,苏彻眉间一松。浅浅的笑意瞬间跃进眼眸中,“好。”
讲明白后夏轻眠重新回到大堂,镇定自若地走向餐桌。
“不好意思卢先生,久等了。”
卢仁义见她回来,礼貌地站起来笑了笑,“没关系,都处理完了?”
夏轻眠看着对面笑容爽朗的男人,总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人家一晚上时间。愧疚感陡然攀升。
“其实还没有解决好。我和他……三两句说不清楚。”她顿了顿,眼底涌上歉然,“对不起,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话说得足够客气与委婉,也十分清晰地表明了她没有进一步接触的打算。
卢仁义有些失望,但也看得开。相亲本来就是在碰运气,能遇上合适的概率很小,即便遇上了,对方也不一定认为他合适自己。
“说不上耽误时间,最起码我们聊得挺愉快。”
夏轻眠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卢仁义起身,调侃到:“看来这顿饭是不能继续吃了,再坐下去我估计会被撕碎。”
刚刚那位苏先生看着眉眼清俊气质优越,但言谈之间皆可看出是个不好惹的主。
夏轻眠起身,尴尬地说:“抱歉。这顿饭我请,算作道歉。”
“嗐不用放在心上。你是林竹音好友,就当朋友一起吃顿饭好了。”卢仁义和善一笑,拿起账单和大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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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彻回到包房,大家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向晚词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干什么去了?都吃完了你才回来!”
他拉开椅子懒散往上面一靠,“这不是为了让你多吃点吗。”
向晚词气得直接不想理他。苏见时早已习惯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场面,无奈的拍拍苏彻肩膀。
可眸子里淡淡的笑意皆是对两人的宠爱。
酒阑人散。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除了向晚词最后的冷脸接近完美。
下楼时苏彻朝夏轻眠的位置瞥了一眼。发现那桌东西全部撤了,人也不见踪影。
眉头几不可察的蹙起一道山丘。到了正门,他心不在焉道:“你们先回吧,我还有事。”
深灰色羊绒大衣搭在臂弯。他背后是酒店大堂璀璨的灯光,映着漆黑的眼底,一片讳莫如深。
向晚词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你还要干嘛去?”
“好了,我们先回家。”苏见时揽着妻子的肩膀走下台阶,温柔安抚她的暴躁。
“哥,那不是……”
苏彻以为夏轻眠再次鸽了自己,情绪已经在暴走边缘摇晃。这时沈初柠忽然扯他手臂,低声到,“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人好像夏姐姐。”
他心头一跳,猛然转过头。视线穿过人群精准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