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每一句吐槽里都透着满满的爱意。”夏轻眠指指她嘴角,“快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有吗?”林竹音放下筷子,拍了拍脸颊,“算了不说我了。你和许谨修都订婚快一年了,许家怎么打算的啊?”
“前几天过去吃饭,爷爷让我们办婚礼。”
林竹音被这个消息堵得窒息。她捏紧了筷子,小心且谨慎地问:“那你们订了什么日子?”
夏轻眠思绪游离了几秒,忽而笑了一下,“真定下来会不告诉你吗?”
“那你……”
“我提出了延期。”她撑着下巴,眼眸微垂,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碗里的酱料,“我不能确定跟他结婚到底对不对。”
她今年二十七岁,人生的三分之一已经过去了。这二十七年当中,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许谨修身后十年。
从高中到大学,从幼稚到成熟,她的目光追着他奔跑,小心翼翼踩着他的影子成长。初次相见时她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如今抬起手就可以碰到他柔软的发丝。
那个冷漠疏离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优秀卓越的男人,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那扇门始终紧紧关闭着。
她隔着厚厚的墙壁失去了敲门的力气。这么多年,她像只拉磨的驴周而复始的一圈又一圈,直到察觉吊在头顶的胡萝卜烂掉后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林竹音听完后面那句话,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也觉得你应该好好想一想。说句实话,作为旁观者,我觉得你们两个并不合适。”
其实林竹音知道说这种话没什么太大帮助。夏轻眠显然有些迷茫,不过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她彻底死心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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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火锅与林竹音分开,夏轻眠特地去粤食府打包了几份广式点心给夏沁雪带回去。
自己没在家,她肯定又是凑合吃了一顿。
到了家,夏轻眠走进玄关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妈……你睡了吗?”
她脱掉鞋打开灯,光线骤然明亮,也让她看清楚了房间内的景象。
夏沁雪脸色惨白,正靠在沙发上用力捯气。夏轻眠被她捂着胸口喘不过气的样子吓得惊叫出来。
“妈你怎么了?”
夏轻眠声音颤抖,掏了好几次兜才把手机拿出来,迅速拨打了120。
夏沁雪血压不太稳定,最近总是胸闷头晕,还以为是高血压造成的。到了医院做完详细检查,结果是心梗前兆。如果不是夏轻眠回家及时叫了救护车,后果不堪设想。
夏沁雪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不少,人也精神起来。
“你别站着了,在床尾坐一会儿。”
最近是住院高峰期,医院人满为患。床位暂时不够,夏沁雪被安排在了走廊里。医生说要等两天才有床位。
夏轻眠帮她掖好被角,“要不我去找人帮忙问一问有没有单人病房。”
“别麻烦了,等两天就好了。”夏沁雪握住她的手,“你可别为了这种小事去麻烦许家。”
找许家说是为了一间病房,可每个人接收信息的能力不一样,就怕转几道弯误会是通知他们来探病。
“我知道了。”
夜色渐浓,夏沁雪没多久就睡过去了。夏轻眠找来一把椅子,窝在上面刷了会儿手机,不时以手背碰碰滴液管。软管冰凉,药打进血管会难受。
夏轻眠收好手机,去护士台要了个空的玻璃瓶,洗干净去热水房接水。
出来的匆忙,只来得及拿一些相关证件。明天还得让林竹音帮忙送点东西过来。
玻璃瓶装满了热水,夏轻眠刚走出水房,就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那语气犹犹豫豫,带着点不确定:“你是夏轻眠吗?”
“不好意思,你是……”她看着高瘦年轻的女人,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对方莞尔一笑,说:“是我啊,沈缦。”
沈缦——
在短暂的错愕中夏轻眠缓缓回神。这个名字曾经在她的青葱岁月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早已不记得她的样貌,但是这两个字每次想起来都如同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看起来存在感不强,可是每每提起,心底总会生出一丝绵长而酸涩的疼。
因为这个沈缦是许谨修的初恋,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唯一一个女朋友。而她只不过是被许书清钦点的未婚妻,根本没有经历过最美好和令人心动的恋爱步骤。
夏轻眠抱着炙热的玻璃瓶,轻轻点头,“好久不见。”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我爸动手术我来陪夜,你呢,家人也生病了?”
“我妈心脏不太舒服。”
沈缦同病相怜的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发现好像不太好,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只是忽然遇到你实在是有些意外。”
夏轻眠抿抿唇:“没关系。”
“我们快要十年没见了,你越来越漂亮了。”说到这,沈缦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说起来以前不懂事伤害到你,现在想想真的很抱歉。”
“你什么时候伤害我了?”
沈缦跟许谨修在一起是让她难受了好久,但实话实说她也没有义务谈个恋爱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迟了这么多年为这种事道歉没什么必要,反而显得有些做作。
本质上她们两个也谈不上多熟,夏轻眠想告辞离开。脚步却因为沈缦的一句话迟迟抬不起来,仿佛有千斤重。
“其实那时候许谨修根本没看上我。跟我在一起只是想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说的每一个字夏轻眠都懂,可是连成句子却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她极慢的抬起头,眼里带着迷茫和疑惑,“什么意思?”
沈缦提起这件事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当时输得太离谱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对此仍旧耿耿于怀。最重要的是她此后找的男朋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许谨修。他拉高了她对伴侣的要求,却从头到尾只将她当成工具人。
“说明白些,许谨修假装跟我谈恋爱只是想看你有多痛苦。”
当初许谨修跟她提出分手时异常平静和冷漠,没有一丝留恋的意思。
她不服气,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自己在一起。
当时许谨修的回答,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只是想做个实验,看某人对我的容忍底线到底在哪里。”
她理解不了许谨修的想法,但是感到了一阵恶寒。几乎是在他冷漠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回到家她颓废的窝在床上一整天没动。揣测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许谨修口中的某人指的是夏轻眠。这也解释通了为什么让夏轻眠帮忙订花却不送给她,订了房间后只让她一个人住。
这些都是他刺激夏轻眠的手段。可她不理解,不喜欢为什么要这样做,喜欢就更不应该这么对她。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许谨修在感情方面异于常人,他的做法就像个没有共情能力的机器。
“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但他不相信,并且怀疑你的目的和忠诚度。”沈缦自嘲地说,“我当时只知道看脸所以被他迷惑了,真的很抱歉。”
后面的话夏轻眠没听进去,只觉得脑子要炸开,甚至连怎么回到夏沁雪身旁都不知道。
她抖着手将热乎的玻璃瓶垫在夏沁雪手下,而后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掉下来。
原来啊原来。沈缦并非许谨修的白月光,可她却是真真切切的白饭粒。
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抱着戏弄的心态。冷眼看着她跌跌撞撞朝他而来,看她心甘情愿跳进他布下的陷阱,看她对这场虚幻的美梦倾尽所有……
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落下帷幕,只剩满目苍痍。
夏轻眠躬下身慢慢捂住脸。
寂寥的光线笼罩着她羸弱的脊背,病床的影子在身后无声拉长。走廊一隅的呜咽声压抑而窒闷,像被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皮肉。
夜凉如水。窗外月亮似不忍心听,悄悄躲到了云彩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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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走廊里空荡且寂静。零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我说你也太无情了,把人送来就走,也不陪一会儿。”
口罩挡了苏彻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桃花眼凉凉斜了身边人一眼,“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
司徒野摸摸鼻子,“明明你在比我管用。”
苏彻懒得搭理,加快脚步往出走。
“唉行行行不说了,我送你出去。”
司徒野刚追上来,发现苏彻来了个急刹车,“卧槽,我差点撞你身……”
“闭嘴!”苏彻冷冷扫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夏轻眠身上。
她小小的身子窝在椅子里,眉头微蹙,手臂盘在身前,似乎这样就不会冷。
“这是谁……”
“啊”字还没说出来,司徒野就被拎到一旁,“你去搞张毯子过来。”
司徒野张了张嘴,想问的一肚子话在苏彻警告的眼神里尽数咽了回去,“成,你等我,马上回来。”
苏彻转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夏沁雪,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完电话,才放轻脚步走过去。
似乎是那个姿势睡累了,夏轻眠侧过身,头靠着椅背,檀口微张,卷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此时的她像个小孩,毫无防备。
苏彻弯弯嘴角心底一片柔软。可唇边弧度还没来得及收,就见她不安的动了动,一滴泪从眼角坠落,砸在了袖口。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泪水很快染湿她的睫毛,睡梦中她缩了缩肩膀。
苏彻拧眉,看着她脸颊上淡淡的泪痕,心里柔软的部分轻轻抽疼。
为什么每次遇见,你总是不开心呢?
他走过去,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用拇指温柔的擦去那些带着温度的眼泪。
泪水浸湿指尖,他极轻的叹了口气,“不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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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最后一根稻草。◎
从医院出来这一路,司徒野一直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苏彻。仿佛他做了一件可以堪称为迷惑大赏的事件,导致他眼里的问号控制不住的往出喷。
苏彻手插着羊绒大衣口袋,泰然自若地走下阶梯,而后懒散地瞥了他一眼,“看我的眼神这么专注,是不是几天没见到爸爸想了?”
“我想你大爷!不是我就没搞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司徒野盘起手臂,一副要跟他好好摆一摆的模样,“我怎么没见你对小橙那么用心啊!”
苏彻似真似假到:“因为没兴趣跟你做连襟。”
“呵,这我倒是知道。除了我那个眼瞎的妹妹谁都能看出来你不喜欢她。”不满的嘀咕完,司徒野摆出从实招来的表情,“说说吧,你这头野狼盯上哪家姑娘了?人对你满意吗?”
“不认识。”
“你他妈有病吧?不认识你费牛劲让我弄毯子过来。”
苏彻踢他一脚,示意他轻点嚎,“我是说她不认识我。”
“不是吧。”司徒野一脸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你跟这玩暗恋呢?她不认识你你就让她认识认识啊!”
刚才还为亲妹妹抱不平,转头就开启了两肋插刀模式,也不知道谁是有病的那个。
苏彻笑了声:“你急哪门子?”
“我怎么……”
“先走了,你回去照顾病号吧。”他下颚微抬,转身背对司徒野挥手告别。
“哎……”
吃瓜吃一半,这是想憋死他啊!司徒野内心骂骂咧咧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忽然睁大眼睛。
那姑娘……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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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多医生在换班之前过来给量了一次血压。夏轻眠就是这时候醒过来的。
“血压正常,早上还有几个检查要做,等下记得去登记。”
夏轻眠点点头,“好。”
窝在椅子上睡觉很累,醒后浑身都是酸疼的。她舒展一下筋骨,站起来时一条薄毯从身上掉了下来。
她微微一怔,弯腰捡起毯子。柔软的羊毛质地,白底浅粉色花纹,崭新得不像是医院里的东西。
可不是这里的又是谁的呢?
“请问这个到哪里去还?”
护士收好血压仪,看了一眼,“毯子不是我们这里的。”
“那是……”
“小眠,怎么了?”
夏沁雪以为有什么问题,撑着床垫坐了起来。
“没事,你快点躺好。”
夏沁雪笑了笑,“我都躺一整天了,起来活动活动。”
“你别乱动,小心点。”
夏轻眠扶她去了趟洗手间,然后用一次性水杯倒了杯热水。接着将毯子叠好放到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