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人听罢相视而笑,觉得有门,这下秋天出国有指望了。但青山紧跟着就把两盆凉水扣在了季家人热乎乎的脑袋上。
第一盆凉水就是关于民族气节的问题。刘青山说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小日本了,虽然日本现在是个经济大国,但在他的眼里那就是个国小地贫人变态的臭粪坑。
从明朝倭寇犯境到清末入侵琉球,从甲午海战至抗日战争结束,小鬼子残害了我们多少人命,抢走了我们多少财物,那都没个数!
它们现在不仅对以前的罪行不认账,还对中国的大陆岛屿仍是虎视眈眈。
它们禽兽不如坏事做绝,至今仍对中国进行着文化侵略。
它们自己不想做人不算,还将那些肮脏龌龊的变态文化以文字、漫画等各种形式散布到我们国内,妄图把全中国的青少年都给搞得污染变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是用原子弹把它炸十个来回也难消我们中国人的心头之恨!
刘青山越说越气,他对着季家人说道:“国恨家仇,你说去哪儿不好,怎么偏偏就要去那个狗屁地方混饭吃。背井离乡舍家弃国的跑到小日本去当苦大力,到那里去当奴才,这是中国人干的事么?只要是有皮有脸的,就算是饿死也坚决不能去啊!”
季卫国不愿意听了,他把手往桌子上一拍,“青山哪,你这话说得可是太没水平了,你这不是骂俺们呢!你这意思就是说俺们家人都是只顾着要财,不要皮不要脸啦!”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老不要误会!”刘青山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而且他的言论对于季家人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看来自己又要捅娄子。
“其实你那意思俺们明白,不外乎是想说国格人格之类的话。”因为要有求于三女婿,老丈人强压怒火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但你说的这些话对俺们根本就没有用。俺们现在想的是什么?是想怎么能吃香喝辣,是想怎么能住上大楼房,是想怎么能把日子过舒坦咯!
没钱咋能办得了这些事啊,谁能白管你吃?谁能白给你房子住?哪样不得靠自己想法子找出路,哪样不得靠自己撅着腚眼子干出来!”
葛桂兰也是被刘青山说的话气得要死,她插嘴道:“俺管他什么恨什么仇,俺现在就有愁,愁特玛怎么能弄着钱!你说的那些玩意值钱么?连个屁都不值!”
她一仰脖把一整杯啤酒都给灌了下去,想把肚子里的火给熄了,可火苗子非但没灭,反而越窜越高。
她直眉瞪眼地对着刘青山吼道:“说别的没用,有奶便是娘,更何况是大把大把的人民币。俺告诉你,这个东洋奴才俺们是心甘情愿的当,还就特玛当定了!”
这个狗汉奸!刘青山在心里面咬牙切齿的骂着丈母娘,这个死老太太要是回到抗日战争时期,那准就是个卖国贼啊!当时中国就是毁在这号人物手里的。
刘青山不想再与季家这群汉奸讨论这个问题,他们听不得自己的话,自己也听不得他们的话,根本就无法对话,这就是帮混人哪!他压抑着愤怒的心情,又把第二盆凉水拨了过去。
“你们当不当洋奴才跟我没关系,也跟我说不着。但这事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不像是真的,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说完后不再言语,舔着嘴唇等着季家人的反应。
季卫国皱了一下眉头,其实他也挺担心这事的。但只要不是自己出钱就无所谓了,大不了秋天忙乎一圈没出去而已,对他季家产生不了什么损失。
葛桂兰气得把头扭到了一边,“真是没见识!看见穿龙袍的就说人家是唱戏的,你咋知人家就不是真皇帝?”
丈母娘能有多大的见识,刘青山这个当女婿的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他对葛桂兰说道:“是真是假我说没用,你说也没用,咱们又不能直接去问人家说,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吧!那怎么办,就只有先去调查一下,然后再下结论。”
“那还用调查个啥,俺都亲眼见着啦!人家办公的地方可阔了,就在俺们山城新建的最高的大宾馆里。俺是坐着电梯上去的,他们就在最高那层待着,十六层哩!”葛桂兰把大拇指竖了起来,显耀着她进过山城第一高楼的经历。
刘青山没好气的笑了笑,问丈母娘:“那整幢楼都是他们公司的房产?”
葛桂兰答道:“不是,他们是搞出国劳务的,人家那是宾馆,两码事儿。”
刘青山又问:“他们公司在那宾馆里是常驻的还是临时的?”
葛桂兰一翻白眼,“不知道,但是他们在那里肯定是有几个月了,没本事哪会在那么高档的宾馆里办公。”
刘青山再问:“你见过他们的营业执照没有?”
葛桂兰怔了一下,说:“没有,俺也没想起来要看哪。”
“我不用再问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回事。”刘青山对丈母娘说道:“你连营业执照都没见着,就敢托付他们办事?你还是先去看清楚再说吧!”
葛桂兰想了想,一拍巴掌扯着嗓门说道:“俺想起来了,用不着去看他们的执照!”
大家都愣了,问她为什么。葛桂兰自信满满的说道:“俺那朋友给俺介绍的时候就偷偷告诉过俺,说这伙人可是了不得,个个都有通天的关系。听说他们不是公安的家属就是外贸局的子弟,要不就是海关退下来的,所以才有门路给人办出国的事。
而且他们只给熟人办,不认识的、熟人介绍的,连面都不让你见,牛了去啦!他们是凭关系吃饭的,自然是不用有执照咯。”
这事儿不靠谱,肯定就是个骗局!青山的脑子里掠过了一则与此相关的旧闻,他便讲了出来,想给季家人一个警醒。
事情要往后倒退两三年,省城曾在同一时间打掉过几个团伙,那是一次专项行动。
几个团伙的成员都是山城人,他们或是冒充韩国人,或是声称自己在韩国有亲戚开着跨国的大企业,都说能办理前往韩国的劳务。
当时给的条件很优厚,说是月工资可达一万元。高收入的诱惑致使许多人上当受骗,当人们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后却为时已晚,最终虽然是把骗子抓住了,但大部被骗的钱款都已无法追回。
“你说的这事俺也听说过,那可是帮能人,一下子骗了那么多的人,能耐不小!”葛桂兰好赖不分的劲头又上来了。
“往韩国去的都是骗人的,到日本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两码事!俺们秋天指定能走成。”葛桂兰认准了这伙人肯定就不是骗子,非得要让儿子跑这条道。
“那是因为去韩国劳务的名声都被前几拨骗子搞臭了,所以现在就又改去了日本,等到把去日本劳务的名声再给弄臭,骗子们接下来就会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刘青山用调侃的口吻说道:“不是奔拉丁美就是澳洲非洲,反正是没个消停。只要骗子不绝,这种事情也不会停息。”
第62章
秋天的出国梦 03
“骗子都是偷偷摸摸行骗的,最怕见光了,绝不会大摇大摆跑山城最高的地方去抽风,那不是干等着被警察抓吗?骗子没那胆量,有胆量的绝不是骗子!”这就是葛桂兰的分析判断。
为了向三女婿证明这伙人不是骗子,她甚至搬出了街道主任。
“没那金刚钻,人家也不敢揽这瓷器活!你知道么,连俺们街道主任的大外甥都交了钱哩!他也要通过这伙人办出国,这事就假不了。
另外还有很多的人都是通过这位大外甥介绍去的,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可能把熟人都给叫上。”
有了街道主任的大外甥现身说法做活广告,大家哪有不信的道理。葛桂兰和季卫国也正是因此才对出国之事深信不疑的。
刘青山一句话就挖了这个祸根,他说:“这位大外甥没准是被人收买的,甚至可能本来就和他们是一伙的。等你们都交了钱,他或许就会找个理由退出来,让你们这些上当受骗的人在他身上找不出半点的破绽。”
丈母娘和三女婿唇枪舌剑的辩论着,都在极力的表述着自己的观点,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经过刘青山的「拆台」,现在季家人又有些动摇了,他们既认为葛桂兰说的有理,又认为刘青山说的不错,把他们弄得就像墙头草一样摇摆不定。
秋月也是不知帮哪一边好,老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秋天能出国当然是好事。但青山说的也都对,她又怕上当受骗破了财。
看着他们对自己将信将疑的态度,刘青山决定先找个明白人问个清楚,然后再来跟他们磨牙。
他马上给大嫂去了电话,因为他曾听大嫂说起过,她有几个同学就去过日本打工,现在有的已经回国了。大嫂跟他聊了一会,就又把他转给了当事人,让他直接问个明白。
一圈电话打下来,刘青山心里更有数了,他这回有了十足的把握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说刚刚听到的实际的数据是,现在去日本劳务的行情每个月只有五千到一万块钱收入,根本就不可能达到两万块,因为日本当地的普通居民收入也就是两万多元人民币的水平。
他们雇用中国人是为了节省开支,怎么可能给出这么高的工资待遇,难不成日本人都是傻瓜蛋吗?这种好事是不会发生的,所以这事不合情理,不能是真的。
刘青山又把探得的门道告诉了季家人,他说现在去日本打工最合适的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跟有资质的劳务输出中介公司签定正式的合同,另一种是被那边有关系的人给介绍过去。
前者出国费用很底,大约在三万元以下,他们还会免费的对你进行培训,包括语言和职业技能。
但需要给中介扒皮钱,而且有合同限制在日本工作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在那边每月挣了一万元的工资,必须被中介扣下五千块钱后,剩余的五千块才能到你手里。
还有就是每隔两年半或三年你必须回国,只有在与中介续签后才能再次出国。
这是中介为了榨取你更多的血汗钱而设置的门坎,没有捷径,必须得从他这过。
后者办事比较简单,只需给委托人五万到十几万不等的费用,然后不再收取你一分钱。
过去以后就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愿意干多长时间就干多长的时间,接收方会帮你办妥一切事务。
通常以这种方式办事的人都是在日本有亲戚的,或是移民日本后又跑回来,专靠往日本倒腾人挣钱。
而且通过这两种方式出去的人,大概只能从事这么几样工作:养殖场或种植场的力工,海产品加工厂的工人,饭店里刷盘子洗碗的服务员,还有就是做厨师。
养殖场的工作挣得最少,每月大约只有三千多元的剩头,厨师挣得相对较多,每月能拿到一万多元的工资。
刘青山说到这儿突然问丈母娘,“你只说过去后能挣两万块钱,那他们有没有说会给秋天安排什么工作?”
“说啦说啦!人家交待得清清楚楚的。”葛桂兰无比自豪的说道:“说是去一个老大老大的工厂里干活,那可是日本最大的一个国营企业,厂区大得都能装下一座大山,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我说妈啊,俺问的是他去干什么?不是在哪里干!”刘青山提醒着葛桂兰,要是现在不把她给拽回来,一会儿就说不定就要把牛皮给吹到火星上去。
葛桂兰很讨厌地看着三姑爷,她还有很多可以炫耀的东西没说出来呢,就被这个不长眼的女婿给打断了发言。
那就像是出恭正出到一半的时候就硬生生的给夹断了一样,然后不擦屁股就提裤子走人。这种感觉甭提有多难受多别扭了。
于是她黑着脸不乐意的说道:“人家看在俺的面子上给他安排个俏活,做勤杂工,就是给人扫扫院子什么的。人家可说了,这活用不着技术,不用早起也不用晚睡,不费力又不费神的。”
也许是为了显示她那特值钱的面子,葛桂兰流露着得意的神态,把调门又往上提了提,拍着巴掌说道:“要俺说这哪里是去打工嘛,这不成了到日本养大爷去了么!人家可是老大的不愿意了,说这也就是看在俺的面子上才这么安排的。
若换了别人,怎么着也得再加个两万三万的,要不然就去做苦大力!里外里的算下来,俺可是占了五万块钱的大便宜呢!”
青山差点把眼泪给笑出来,对丈母娘说:“你老的面子可远不止五万块!但你认为小日本会缺多大的心眼,他能每个月拿出两万块钱,从中国大老远的请个爷过去给他们扫院子吗?”
这句话可真是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葛桂兰又是一惊,瞬间开了窍,可她就是不输嘴。
“人家院子大嘛!都能装下一座大山,当然给的工资就高咯!”
葛桂兰说完自己都笑了,此时她自己也打起了退堂鼓,以她的精明劲儿。
一旦悟出了门道比谁明白得都快,这个老太婆是绝不会引火烧身的。可她还是为了争个面子,不肯在女婿面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经过刘青山的开导,葛桂兰这下算是死了心,季卫国也在内心深处做着深刻的检讨:要不是自己当甩手掌柜的,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可惜了这一桌子的酒菜钱,都特玛白瞎了。
季秋天却还没醒过神来,他要继续做完他的出国梦。对于三妹夫的话秧子死活听不进去,他也听不明白。
“管他是真是假的,俺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即便干不成,俺也算出了趟国,就当到日本溜达一圈去旅游啦!”
你还没心没心哪!刘青山在心里面暗骂着二舅哥。秋月这时才对二哥说道:“这可不能试,八万块钱呢!再说你就是想试也没那么多的钱啊,上哪去凑这么大的份子?”
“俺没有你们有啊!”秋天低眉顺眼的又给三妹夫的杯里添满了酒。
他讪笑着说道:“五一节你和俺妹结婚,俺们两家不是在一起吃的喜酒么。俺可是在酒桌上亲眼见着你大哥和大嫂给了你们八万块钱哪!”
“那又怎样?”青山明知故问,想看这个二皮脸怎么往下说。
嬉皮笑脸的秧子接着说道:“你看多巧啊,你那刚收了八万块,俺这边就要用到八万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那八万块就像似专门为俺出国这事给准备的一样,老天爷真是太神奇了,给算计得严丝合缝的!”
原来我这是被盯上啦!刘青山明白了,敢情秧子一直在打着自己这八万块钱的主意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被舅哥惦记上就更可怕了,那是一件相当令人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