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长摇头:“依卿冲动,她身边那个徐小葵,是明湖堂徐家的人,这么多年跟在依卿身边,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棋子。
哎,也只有依卿这傻丫头看不穿。至于刑衍……他有自己的主意。
现在我还有口气,还算能牵制住他,只怕我这口气一咽下,他就另有动作了,咳咳咳……白熹微,咳咳……你要小心咳咳咳……”
原来那天晚上刑衍说的,随时能够改变立场的话,并不是单纯地危言耸听。
“老会长……”见他咳得厉害,白熹微终于走上前去。
可是还没等她拍背的手落下,徐小葵撞进门来大叫:“好啊白熹微,我说呢,老会长怎么一时间咳得这么厉害。你想对老会长干什么?”
邵依卿从徐小葵身后冲进来,红着眼就甩了她一耳光:“白熹微你找死!”边说还边想来第二个巴掌,被刑衍抓住了手,冷叱了一句「你再动她试试」。
“刑衍……”邵依卿莫名其妙,“你脑子坏了吗?你在护谁?她,白熹微!她跟你几毛钱关系你护她,你知不知道她刚才想要伤害我外公。”
刑衍丢开她的手,把白熹微拉到身后:“对不起,欺负她成习惯,见不得别人跟我抢。”
“刑衍!你有病吧?”
“咳咳咳……”老会长越咳越厉害。
白熹微看不下去:“你们吵架能不能挑个其他时间,邵依卿,你到底想不想你外公好好的?”
邵依卿这才气哼哼撇下刑衍,放下轮椅的制动,急吼吼推向门外:“快,准备车。”
徐小葵跟着去了,刑衍却没走。
白熹微见他就犯怵,下意识地往后退:“你还不走?”
“你倒是挺关心老会长……”刑衍一笑,逼近她,“他死了不是挺好的,再也没有人逼顾靳时了。”
第372章
考虑放他一马
白熹微一脚踩到他脚背:“你当我白痴吗?没有老会长的庇护,顾靳时一样会被你们渊龙会的人秋后算账,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呢!”
“如果是我坐上会长之位的话,只要你肯答应跟我,我会考虑放他一马。”
“呸,做你的白日梦。”
刑衍被吐了一脸唾沫星子,丝毫没有生气。他轻轻抹掉脸上细微的口水,然后拇指擦过白熹微的脸:“疼不疼?”
邵依卿下手可不会心软。
白熹微躲开:“跟你没关系。”
“跟顾靳时就有关系了?”刑衍不能理解,近乎执拗地问她,“你喜欢顾靳时什么?他温柔,对你好?白熹微,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对你好对你温柔。
说实话,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唔……大概,因为你比我更可怜?”
白熹微气得不行,伸手推了他一把:“我不需要你可怜。”
“那你怎么知道顾靳时就不是因为可怜你?”刑衍轻易地就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步,轻笑着说道。
白熹微愣住,心尖莫名缠上一根细绳,被这句话牵引着,从里传出一丝抽搐的疼。
她很快摇了摇头,不敢深想,仍然疾言厉色地好像刀枪不入:“就算是,这一样跟你没关系。”
“唔……那我就等着,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刑衍转身,插着口袋慢悠悠往外走。
白熹微把桌上的杯子砸了出去,「啪」一声,碎在刑衍身后。
“你少试探我刑衍,我不吃你那套。”她歇斯底里地叫嚣,心虚地仿佛只有这么大声,才能填补胸腔里突然空出的那一块。
这一晚,跨年的鞭炮声响了个通宵。
这是白熹微记忆深处,唯一一个还能闻到硫磺味的除夕。从那之后,城市禁烟花爆竹,每年她身边,连一朵烟花都不愿意看到。
顾靳时来她家,已经是初五了。下了很大的雪,他跟李司幻吴谨,他们三个人一块来的。
那孩子不爱打伞,披了满身风雪进门,一碰到室内的热度,雪就化了。湿哒哒地沾了他们全身,连头发都粘在了一块。
白熹微忙忙碌碌地给他们烧热水,又把他们外套脱下来架在暖气上烘干。
只觉得平常热热闹闹的三个人,那天特别安静,就连嘴欠的李司幻,都沉默地不发一言。
“怎么了你们三个?”她终于有空坐下,奇怪地看着他们。
顾靳时从牛仔裤后面拿出一封信,同城平邮,没有寄件人,只有水果店的地址,收信人却是白熹微。
白熹微愣住,不解地接过信:“谁会把我的信寄到你那里去?”
她找到封口,发现信虽然看起来没有拆开,但是有拆过的痕迹。
她看了顾靳时一眼,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信里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光秃秃地写了一串数字——1675。
“1675……”李司幻探过头来瞄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信是谁寄过来的,再清楚不过了。
老会长口口声声说,那番话转不转达全看他来得值不值得,可是到头来,还是对她下了套。
仔细想想,他千辛万苦地冒风险跑来亲自见她一面,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无功而返呢?
大概真是等不及了,所以不要她主动去找顾靳时,他自己就有办法叫顾靳时来找她问话。
但他凭什么相信,她会对顾靳时知无不言?万一他所托非人呢?
顾靳时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表情,不喜不怒不惊不悲。
白熹微害怕他这样的眼神,她紧紧捏住便签纸,暗暗咬住舌尖,心里不断地徘徊在说与不说的边缘。
“同城平邮的时间是三天,这封信是大年初三寄出来。初三当天,老会长被下病危通知……熹微,你告诉我,初三前几天,你是不是见过他?”顾靳时缓缓问道。
便签纸被她的指甲磨出了小洞,白熹微垂下头:“除夕夜,他来找过我。”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顾靳时一把抓住她不安的手。
白熹微摇头,因为这句话,心里无比熨帖。
“1675是什么意思?”吴谨问道。
白熹微怔了怔,不确信地看了眼顾靳时。老会长的意思,那些话应该只能告诉顾靳时一个人。可现在李司幻吴谨都在,她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出来。
顾靳时明白她的犹豫,捏了捏她的手。
“1675……是现在渊龙会内上上下下,跟我同龄的人数。”白熹微低声说道。
就算三个人智商超群人小鬼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还是让他们都不禁一头雾水。
跟白熹微同龄的人——那又代表什么?老头子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要以祖国的花朵作为威胁?
白熹微喝了口水:“我不知道该不该完全相信他,所以这几天一直犹豫,没去找你们。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很多……”
白熹微发现自己还能把老会长的话复述地一字不差,原来这几天,自己已经无数遍演示过怎么跟顾靳时说这些了。
有时候不用刻意选择,其实人的本能就已经替自己做好了选择。
一路听下来,李司幻与吴谨脸色几变,直到听完,两个人也没有吭一声。
不说信,更没有说不信,只是拿起杯子一边跐溜溜喝水,一边拿目光偷偷瞄顾靳时。
这对顾靳时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冲击。
从竭尽全力地摆脱,到如梦初醒地了解,从抵抗成为一个堕落的黑暗头子,到手上似乎承载了一千六百七十五个人的命运,把他不知所措地赶到了一个救世主一样的位置。
这跟他原来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
他,包括跟他站在一起的李司幻吴谨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从未想过,渊龙会里还有等待救赎的人。
他忽然站起来,那双一向清明的眼睛里,一抹迷茫稍纵即逝。
“靳时,你冷静点。”李司幻跟着起身,把手摁在他肩膀上。
吴谨极为客观地分析:“假如我们有一天真的能够走司法程序瓦解渊龙会,那么这一千六百七十五个人,一定……一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牵连。
但事实上,这其中的细节根本不可能具体到每个人身上,人数太庞大了。
而且就像老会长说的那样,有的人他们只是因为出生在渊龙会,本身并没有过错。
大规模的灾难爆发,就一定会连累这部分人。再加上,有句话说得好,「法不责众」。一旦有些真正有危害的人逃脱制裁,流入社会,那对于将来肯定有弊无利。”
第373章
只是实事求是
李司幻听了,顿时一顿咆哮:“吴谨你什么意思?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是想把靳时推过去吗?别说他办不办得到,就是办得到,那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吗?搞不好他这辈子都得搭里面了。你这是一个朋友该说的话吗?”
“我只是实事求是。”
“我求你姥姥。别忘了我们自己的身份,我们他妈还是高中生,天下大乱关我们屁事,天塌了不还有人民警察顶着吗?”
“李司幻,你这是什么思想觉悟?”
“我怎么了?我这就low了?”
“呃……”攘外必先安内,外没攘成,窝里快塌了。
白熹微扶额:“你们两个别吵了,靳时都走了。”
“啊,走了?”李司幻回神,立马追了出去,“靳时你去哪里?我擦,你个傻子。”
吴谨是三个人里最心细的,帮着把烘干的外套拿了,跟白熹微告辞:“我们会劝他的,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这样。”
白熹微苦笑:“你能不能帮我传句话。”
“你说……”
“「跟」这个字,我是认真的。”
吴谨愣了一下,镜片后反射出来的光,有片刻迷惑。像听懂了,又像是没懂。
但他这人素质比较高,不像李司幻咋咋呼呼。他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句「我会替你转达」,就走了。
初十那天,李司幻忽然又来给她补习。
“放了个寒假看都把你骨头懒成什么样了?书看了吗?下学期的课本预习了吗?上次留给你的习题有没有做,拿来我看看。”他进门就连珠炮地轰了她一通。
白熹微急忙把书都找出来摊到桌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李司幻翻了几页,皱起眉头问:“我脸上雕花了吗这么好看?你再看下去会不会爱上我?”
白熹微脸色涨红捶了他一下:“别胡扯……”
“正经的,这些题都错了啊,重做一遍。”李司幻把习题甩给她,又开始翻她的课本。直到看到有预习的痕迹,眉头这才舒展许多。
足足被他鞭策了两个多小时,白熹微才有空喝口水。
“休息十分钟吧。”他说道。
白熹微把水递给他,一脸迫切地瞪着他。李司幻被看得头大,水也喝不下去了,只好告饶:“行了行了,我都被你看出洞来了。顾靳时很好,没什么事。他这些天……唔,家里医院,两点一线,嗬,很好。”
“医院?”
“那个老不死的会长被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抢救过来了。”李司幻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熹微转着茶杯,低低笑了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东西啊!”李司幻把杯子一顿,“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脑子真有病?什么年代了,还玩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想让我去劝他?”白熹微摇头,“没用的,我劝不动。”
“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顾靳时这个人属牛的,拉不回来。可是我不甘心!”李司幻说道,“我爷爷也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毕竟牵连太大。渊龙会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还没有被取缔或者捣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明有暗。
那五个堂口,有一半是在明道上,真的挺棘手。可是……可是这样对靳时不公平。
他又不是耶稣如来佛转世,怎么还兼任普度众生的责任?
难道成功了,还能给他封个神?姜子牙在二十一世纪都不兴这套了,还不如分套房来得实在。他这是典型的返祖现象,得治。”
白熹微托着下巴点头:“你说得对。”
“嘶……”李司幻来扯她耳朵,“白熹微,你敷衍我呢?”
白熹微抱住头不让他扯:“你到我这里不就是因为寡不敌众没人听你唠叨吗?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反对?吴谨也站在靳时那边?”
李司幻脸色一黑:“你呢,那你什么想法?”
“我?”白熹微怔了怔,“我的想法,重要吗?”
李司幻叹息:“我也没觉得你多笨,有时候你还挺聪明的。顾靳时做了这个选择,你知道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正说着,吴谨也来了。见李司幻已经捷足先登,不禁笑了:“你这请援军的速度真够快的啊!”
李司幻盘腿坐在地板上,双手交叉,板着脸说道:“狗屁援军。”
吴谨看了看桌上摊了一堆的课本习题册:“你都讲了?那明天我来。”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来了,还自带午饭,给白熹微讲了一天的课。第三天又换成了李司幻,倒没有多的废话,给她讲了很多知识点。
剩余的寒假,白熹微每天过得恍如坐在流水线上,那二位祖宗恨不得把中考试题给偷出来让她连做几遍。把她原本极其无聊的寒假生活,塞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