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让我见到第二次。”
“知道。”
大舅舅重重叹了口气,抱起手臂把头偏开。
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陈老太扫了一圈在场的家族成员,开口补充道:“你们其他人,不要净是听着觉得事不关己。”
“你们在外边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这个家族,我不想再帮哪个人花钱公关这些无谓的爆料。”
一群孙辈附和地应着。
虽然这些敲打的话语已经是老生常谈,外婆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强调,但陈棠苑手里卷着照片,头一次觉得如此紧张。
倒不是担心自己,反正她尚无婚约在身,想与谁交往都不算丑闻,只是不希望庄律森因此被各路人马围攻针对。
差不多同一时间,苏家公关部也收到了来自陌生寄件人的邮件。
狗仔们追新闻很拼命,但也轻易不敢得罪城里的大家族,跟拍到这类不算太出格的桃色新闻多半不会直接往外发,而是将照片寄到当事人手里。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悄无声息压下事件,给钱都相当爽快,不仅两边都能索来不菲的封口费,还能搅得双方齐齐心梗。
心梗的苏家小姐当即驱车回家,将看完的照片摔在父亲面前,大发脾气。
“这个陈济里真是不知所谓,自己爱丢脸不要带上我啊。明明知道这种时候,最多狗仔盯住看,还要出去搞三搞四。”
苏先生早已从公关部那边听说了这件事,又刚刚接完陈家打来的致歉电话,不紧不慢地修剪着眼前的山水盆景,头也没抬。
“济里说他想找你好好解释,你都不理人家,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人家一班朋友出去玩一下而已,这种三流媒体故意找角度截出来的照片,你也拿来当真?”
“什么玩一下而已啊。”苏小姐冷嗤一声。
“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家放在眼里,亦就是不把你这个世伯的脸面放在眼里,这些照片要是登出去,人家又要讲你苏振兴死命贴陈家冷脸。”
苏先生不为所动:“行啦,陈济里这个人我又不是不了解,很不错的。”
“你说像他这样的条件,外面多少人想觊觎,那些捞女硬要耍心计贴上去也很难防备,人家最希望给八卦周刊乱写,搞到你们嫌他花心滥情,个个都不愿意嫁,给这些人抓住机会转正。”
苏小姐被父亲一番振振有词的歪理惊到,愣了一下。
苏先生又道:“再说了,人家陈济千对太太那么好,老二是同一个父母生的,能差到哪里去,男人结了婚之后就会变得有责任感的嘛。”
苏小姐不领情:“陈济千是陈济千,陈济里是陈济里!如果是陈济千,他二婚我都肯嫁,反正他那个太太,我看也不会长久。”
“那你不如反思一下,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近水楼台都轮不到你,反而给外面的人嫁到了。”
“总之我不要嫁给这种人。”苏小姐受不了地尖叫道,“无风不起浪,他不去玩女明星,人家有机会贴得上来?名声臭就是臭。”
苏先生眼见好声好气劝不听,也沉下脸。
“够了,你会想的难道我不会想?你为什么不肯配合,我知道,你跟那个穷律师还没断对吧,我现在再讲一遍,绝对没可能。”
“同陈家结亲的消息只是传出去,我们的股价就升了5个percent,家里供你买包买衫买钻石,一路读世界名校,怎么不见你有骨气说不要,现在让你结婚就开始委屈了。”
“不如你下辈子投胎当陈棠苑,手里握住千亿嫁妆,什么男人都让你先选好不好啊?没有这个命就趁早认清楚。”
苏小姐在这带着嘲讽的措辞里错愕地张大嘴,眼泪迅速地涌上来。
苏先生只当没看见,继续厉声道:“过几日陈老太会去宝莲寺吃斋祈福,你也跟着一起去,表现好一点,多哄老人家开心。”
“还有,你自己注意点,最近跟你的狗仔一定也不少。”
说完,苏先生放下剪刀,转身离开花园。
作者有话说:
明明已经很久没申榜单了,这两天突然涨了好多收藏是怎么回事
没见过世面的扑街作者有点紧张……
◎最新评论:
【撒花花,(我在想照片是不是庄先生放出来的呢)】
【好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好喜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甜死我了(好家伙这爹讲话真的太有那味了气的我心梗hhhh】
【我现在以民政局工作人员的名义,命令你们原地结婚】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看好看】
【呜呜呜呜呜这两个人真的好甜】
【撒花撒花】
【每天刷手机坐等更新太好看了】
-完-
第80章 、迟迟年月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八月,港城政府正式公布了未来六个月的卖地计划,计划出让13宗住宅用地及8宗商业用地。
旧跑马场地块赫然在列。
陈家与陆家组成竞标财团,在第一时间递交投标申请。
陈棠苑听说起这个消息,是陪外婆去宝莲禅寺祈福那天。
风水师择的吉日,大屿山烟云缭绕,气象清朗。沿途山光水色翠绿环抱,是清净地亦是仙境。
载着陈老太的埃尔法保姆车挡风玻璃下压着禁区纸,一路畅通无阻驶至天坛大佛脚下。
陈棠苑率先跳下车,有人撑了把遮阳伞迎上前接她,一小片阴影由远至近罩过来,抬头对上的是陆家少爷英挺俊朗的脸。
“陈小姐,正合适,我们也才到。”
陆司麟难得一身商务正装,衬衫领带束得规规整整,伸到她面前的一小截手臂皮肤是均匀的小麦色,笑容里蕴满来自热带岛国的阳光气息。
陈棠苑对他出现在此处意外又不意外,公式化地回以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身后,苏家小姐正端端庄庄地跟在陈济里身畔,被他牵引着迈上前,与管家汤姨一道将老太太从车里扶出来。
陈济里笑得涎皮,重新揽住苏玲玲的肩,对老太太说道:“嫲嫲,我带玲玲过来见你。”
“好,好。”
陈老太目光象征性地在苏玲玲身上转了一圈,裹在慈善下的威严感令她神经一绷,木了半晌,才细声细气地问了声好。
相较苏玲玲的紧张拘谨,陆司麟要坦荡大方得多,不等老太太发问,便主动开口道出身份,又解释自己今早到集团总部讨论地皮竞投方案,无意中听说陈家今日会上大屿山吃斋礼佛,便冒昧地向陈总询问可否一同前来。
锡兰本就是佛教信仰深厚的佛国圣地,国内寺庙与僧侣随处可见。陆家做的又是偏门生意,对捐献功德,赡养佛祖愈是诚心。陆司麟一个年轻后生,还能起话题与老太太聊佛经,表面礼数做得周到谦和。
老太太自然知道他今日为谁而来,看了看只顾神游天外的陈棠苑,和颜悦色地“嗯”了一声。
“难得年青人有心了解这些。”
礼拜六上午还有半天工作日,集团里有职位的家庭成员都各自从公司驾了车过来,被几个魁梧高壮的黑衣保镖围着,在斋堂附近聚了一小堆,即使衣着再低调朴素也难掩瞩目。
中午在堂内吃素斋,陆司麟自觉在陈棠苑身边落了座,全程体贴地照顾她需求。
陈棠苑早前在长辈面前放了话说看上陆家这位,是以对他的殷勤没有太多反应,但也并未拒绝。
一桌人加上苏玲玲,可谓是再和谐不过的家宴。
用过斋宴后,老太太要去听住持讲经。她放下筷子,摆手道:“你们年青人坐不住,可以自己出去走走,不用陪我这个老太婆。”
一群晚辈窸窸窣窣起了身。老太太看了定坐着没动的陆司麟一眼,亲切道:“阿司也去吧。”
从老太太和蔼的态度里可以看出,她对这位孙婿候选人还算满意。大舅舅暗暗与陆司麟对了对眼色,赞许地笑笑。
*
陈棠苑沿着曲折回环的长廊闲逛,在满耳钟磬佛音里与往来香客信众擦肩。陆司麟仍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时不时找机会与她闲谈。
尽管她已不会再将这位陆家少爷与庄律森错认,却还是在这不经意的晃眼中起了些许恍惚。
不禁想,要到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毫无顾忌与自己钟情的人走在人潮里。可以光明正大挽着他走到家人面前,说我今生非他不嫁。
路过大雄宝殿外,陈棠苑脚步定住,望向幡旗招展的殿堂楼阁。大殿前的宝鼎烟雾燎燎,香火鼎盛,熏得人眼前一片迷蒙。
除开中学时代,考试出成绩前,被同学们拉着去拜过一次“有求必应”的黄大仙,她入寺从来只是祈福。
可是这一回却有了私心愿。
她一级级阶梯踏上去,抬脚迈过朱红的漆木门坎。
宝莲寺主殿供的是三世佛,分别代表前生、今生,未来世。庄严的佛堂内光线晦暗,三尊佛像金身被百花锦簇,似发放光明。
陈棠苑抬眼去看东方药师佛。
烛火袅娜地泛起淡青,檀香馥郁沉沉,氤氲着佛陀丰圆端丽,沉静庄严的宝相。
《药师经》里曾讲,药师还未成佛前,曾于因地中发十二大愿。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她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躬身鞠拜。
人人在佛前都有私心愿要求诉,佛祖忙着听各方来愿,度尽众生。
那么佛祖,会听到她心事吗。
*
出了大殿,陆司麟仍停在红门外等她。
“James刚刚打电话来问,有没有兴趣同他们一起去登木鱼峰?”
陈棠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了想,还是应道:“走吧。”
既然打算拿陆司麟作掩护,选他当联姻对象,做戏还要做全套,总不能太过抵触,引人怀疑。
在禅寺牌坊前与另一对做戏情侣碰了面。苏玲玲见到陈棠苑,要笑不笑的表情松了松,欢天喜地迎上来。
“苑苑。”
有旁人作伴,怎么都比独自面对陈济里要自在。
苏玲玲挽着陈棠苑才走出几步,还未能将狗男人甩开,又被陈济里捞回来,亲密地搂在怀里。
陈济里低头与她耳语,话里带着提醒:“老太太难得出次门,今日有很多媒体在的。”
苏玲玲不耐烦地笑笑,唯有继续配合地缠着他如胶似漆。
正正应了旧时戏院门外常挂的那副戏联: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陈棠苑看在眼里,想想自己将来也要这般在人前与陆司麟扮恩爱,与苏玲玲生出同一种躁郁烦闷。
宝莲寺正对面的小山峰上筑有一座世界最大的青铜大佛。若是天气晴朗视野开阔,即使远在海对岸的濠城,都能望见佛祖宝像。
上山的台阶又高又陡,陈棠苑闷头走了大半,陆司麟拧开水瓶给她递过去,一边努力找起话题。
他多年游乐芳丛间,备受女人爱慕,最知道如何哄女孩子开心,专门挑了各种轻松有趣的话来讲。
陈棠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在这聒噪的背景音里神游天外。
方靖莘给她介绍的私家侦探还没有回复调查结果。虽然明知这很天方夜谭,虽然就算他只有最平凡的家世背景,她都不会介意,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庄律森有没有可能,也是哪个神秘大家族的成员之一?
毕竟他中学读的都是伊顿公学呢,这所学校在海外招收的学生,不是一方富贾就是某国王储。
就算是家族里不太得势的旁枝也没关系,至少她有了一点争取的余地。
又或者,他与陆司麟长得如此相像,有没有可能是陆家失散在外的孩子?只是他与陆家人都不知道罢了?
停停停,真是越想越离谱。
不过,也不知道陆司麟还有没有亲兄弟。
陆司麟道:“陈小姐,我是独子。”
陈棠苑在陆司麟的回话里收起思绪,疑惑问:“什么?”
“陈小姐不是问我有没有亲兄弟?”陆司麟笃定道,“没有的,我是独子。”
“若是亲姐妹,倒是有两个。”
陈棠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内心想法问了出来,连忙掩饰般笑笑:“这样。”
陆司麟迈完最后一级台阶,回身朝她伸出手。陈棠苑客气地拒绝:“不用。”
陆司麟也不尴尬,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口袋,扭头去看眼前高耸入云的天坛大佛。
“虽然祖籍港城,却也早是外乡人了,宝莲禅寺我还是第一次来。”
陈棠苑余光瞥见二表哥就在附近,态度好了些,随意闲聊道:“陆先生祖籍港城,却很少回来?”
“我们家在这里早就没有亲眷,不过我阿爷成日同我们讲他在港时的旧事,所以每次来港,都觉得亲切。”
陆司麟察觉出陈棠苑似乎对这些故事感兴趣,便说得多了些。
“阿爷尤其爱讲他还住在旧跑马场那间破房子里的岁月,拿来教育我们不忘吃苦打拼。就算后来去了濠城讨生活,阿爷也一直都想回来的。”
“所以,对旧跑马场这块地,我们陆家志在必得。”
“旧跑马场?”陈棠苑只注意到最后一句。
“是啊,旧跑马场,港府下半年的出让计划不是已经挂出来了。”陆司麟点头道,“我今早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来见陈总。”
陈棠苑暗暗撇了撇嘴。
外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只要她愿意配合参加舞会,家里就会帮助梅仑百货顺利进驻港城,怎么转头还是照旧与陆家合作了。
她有心探听了一句:“胜算大不大?”
“暂时只有几家发展商递交了申请,我们目前的主要对手是一家内地来的大型中资。不过,价高者得,钱绝对不是问题。”
“没有外资集团参加?”
“没有,怎么了?”
“没事。”陈棠苑摇头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