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新年好啊!”江离笙觉得自己有些谄媚,可是下一刻她还是把手里的蛋糕递了上去。
“我不爱吃甜食。”修景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在她准备把蛋糕拿回去的时候,他就先伸手把东西拿在手里了。
然后就是利落地开门换鞋,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揽着江离笙的肩膀,强势地把急于回家的她又重新留了下来。
“新年好。”修景竹熟悉的低沉男声,同她说道。
“嗯,新年好!”江离笙回他。眼睛左边看看,又右边看看,扫过房子里简约透着贵气的陈设,视线最后的落点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咖啡还是茶?”修景竹看她心虚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知道她的习惯是咖啡,于是把咖啡放在她面前。
杯子和杯垫触碰发出的声响,让江离笙的视线算是正式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好像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她还是先开口了,好像跟想象中也不一样,修景竹没有什么狂风骤雨的情绪,而是跟往常一样,耐心的等她继续。
修景竹的睫毛很长,傍晚的客厅只开了几个装饰灯。江离笙又再次想起了她画室的石膏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像上次来修家还衣服,他从楼上洗完澡下来的那次。
今天的修景竹沉在柔和的灯光里,刘海修饰了他眉间的棱角,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可是江离笙却在他的这种像是要包容她所有错误的姿态里,感受到了一些她无法形容的感觉。
她再次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那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吧。”
“我最近很生气的一件事情是,我的一个朋友被人关在无人知晓的扫地间里。”
江离笙看着修景竹一下子凌厉起来的眼神,立马接着说道:“还好我们及时发现,她并没有受伤。”这次她咽口水,是因为突然而来的心虚感。
“爸爸醉酒那天,你和阿栩陪我出去,那会儿在应酬的酒会散场后,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江离笙只是简单的回想那天的事情,那种不舒服的被背叛的感觉,就又重新的涌上心头。
修景竹坐她旁边的沙发上,他们离得很近,江离笙只是低头皱眉诉说而已,他就已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示意她无需再去在意那些不值得在意的事情。
是啊,自己身边还有很多在乎自己的人啊!比起那些从父亲那儿没有得到的情感,身边这些真正在乎她的,阿竹也好,阿栩也好,修家爷爷,叶重霜,咸鱼社的社员们……她确实得到了很多关心。
江离笙突然很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可是她好像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胆大包天地跪坐在沙发上,给了修景竹一个熊抱。
“谢谢你们哦!”她的双臂绕着阿竹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还是很好闻的跟宋念铃类似的熏香气息,只是带有一些他自己常用的竹子香。
修景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给吓到了,随即而来的是内心的欣喜。阿笙似乎渐渐能将他们圈定在自己亲近的范围内了,那么是不是对于阿笙来说,自己也会是特殊的存在呢?
他未来得及深想,就先脱口而出:“比起谢谢,我更希望你能在遇上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来同我说,不论何时,我总是会在的。”
在趁着对方“虚弱”的时候提出自己的需求,是商业上的基本手段。
修景竹知道阿笙的脾气,若是认定在自己心理边界内的人,那么对方提出来的要求,她一般都不会拒绝,更别提现在的她处于对他们情感上的愧疚中。
他的手抚在她的背上,指间是她柔软的长发,鼻尖能闻到她身上常年带着的油彩气息,他们很靠近。不管是阿笙突然之间的“良心发现”,抑或是她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修景竹都想在他能如何在这次,阿笙难得的敞露心扉中留下下次同她对话的可能性。
哪怕是那句幼稚又卑鄙的:“上次你答应过我了。”
也比就这样任由阿笙在她的世界里,谁都走不进去来得强。
距离上次阿笙同他说想念母亲宋念铃后,这次是她主动同他吐露心声,或许以后阿笙真的会将他放在她的心上,只是这天修景竹希望早点到来。
“你在小区里迷路了吗?”江离笙窝在他的臂弯里,想到前面轿车围着她家绕了好几圈的情况。
“咳……是吧,是有点。”修景竹有点脸红。
新年刚过,政麟还处在一种懒懒散散的氛围里,江离笙漫步在校园里的时候,目之所及校园到处的新年装饰都还没拆,有些专业年假后的课程安排得并不紧凑,于是走在学校里的学生不多。
在跟阿竹简单的聊过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亲密无间、没有嫌隙。甚至她在他旁边,会有种没由来的安全感。
在宋念铃身边会有的感觉,在阿竹身边也感受到了,只是又有些不同,她常常想见他,也是没由来的。每天出门的时候要是能恰好碰上,只是单纯的打个照面,她也觉得很开心。
江离笙在学校里慢慢散步,并不急于到达目的地,在前面几步之外,她一眼就看到了许晴倦。
许晴倦老远也看见江离笙了,她本来想躲,后来又想了想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秘密被人知晓,也落了把柄在人手上,伸缩头都是一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名声尽毁从政麟退学。
她把能想的都想了,然后江离笙迎面走来,只微笑挥手跟她说了声:新年好!倒是把走在她身边的徐蔚宁和万诗给吓了一跳。
“你跟咸鱼社的江离笙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过了个年,万诗的脸圆了一圈。
“呵,还怪有意思的。”徐蔚宁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修家晚宴名单出来的那天,在她们的小圈子里早就传开了。虽然早些时候许晴倦这些所谓的朋友们,以为她得罪叶重霜而疏远她。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个年假的功夫,现在她们又以为叶重霜跟她是朋友,而重新跟她熟络起来。
“是啊,怪有意思的。”许晴倦突然觉得很讽刺,她一向看不上的江离笙倒是遵守了“做朋友”的诺言,而跟她实打实玩在一块两年的“朋友”们倒是让她感受了一把人情冷暖。
“新年好啊!江离笙!”许晴倦转身,对走出去几步远的江离笙回了一句。
乔泽宇跟在江离笙后面,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老远地就看到阿笙可能会跟许晴倦那伙人遇上。内心正有些不安,想着是否要鼓起勇气上前把人救下,然后就差点惊掉了下巴。
阿笙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打完招呼就完了?许晴倦过了个年被佛祖感化了?一心向善了?
乔泽宇晃晃脑袋,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赶走。能感化的早感化了,许晴倦在他心里还是比较像歹毒心肠的妖怪才对。
“阿笙~~~~”乔泽宇秉着呼吸,张嘴喊人名字的时候,怕在“坏人”面前暴露了,都不敢大喘气。
江离笙朝社团的教室走着,隐隐约约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回头一看,除了校园里正常的学生,目之所及连日常在学校里跟她相好的猫猫都没出现,更别提熟人了。
她手上拎着的一袋猫粮,颇有些分量。不过好在是日常拿惯了沉重画材的手臂,这一路上稍稍换换手还是没问题的。学校里的流浪猫都已绝育,学生们偶尔会自发买些食物,照顾照顾这些小动物,在营养上还是没问题的。
春天看来是真的到了,自跟叶执云蛋糕工厂一日游之后,气温开始渐渐回暖,早就没了新年头几天的寒冷。虽然这正月还没过,不过气温偶尔会出现超过二十度的时候。
没等她探到猫猫们都跑哪儿去了,也没等她好好享受这春日的暖阳,背后就感受到一股春天的妖风,然后乔泽宇这大高个儿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新年好?”乔泽宇从柱子后面钻出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跟许晴倦打过照面的阿笙能够全身而退。
“学长,新年好啊!”呆头呆脑的江离笙自动忽略了对方语气中的怀疑。
都是朝着社团教室的方向走,乔泽宇很自然的接过江离笙手里的重物。关于江离笙跟许晴倦见面没打起来这件事情,他也懒得想了,关于阿笙的事情,说不定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呢。
“去年参赛的作品得奖了,恭喜恭喜啊。”乔泽宇说完这句差点闪了舌头,他喝进几口风,开始打嗝,因为他差点儿把阿笙叫成阿呆。
那个全校师生口中的天才画家,怎么也不能是在江离笙这一脸呆样的情况下,被大家知晓其身份的。
“蛤?什么奖?”新年的问好江离笙能明白,作品获奖的恭喜,她在脑中搜刮了一下记忆,确实没有概念。
等到周边经过的学生们,不管聊的是什么内容,对话里总能带一句:“你听说了吧?Adele又拿奖了,这次的奖可不得了……”
“我的偶像果然不是凡人!”彩虹屁那是一溜溜的,皆是饭随爱豆的与有荣焉。
江离笙思考了半晌,朝着乔泽宇点点头,一副认真思考过后老实交代的样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
“学长你别跑啊,等等我!”江离笙看着学长撒腿就跑,她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也知道跑起来的话能快点到社团的活动室。
“你别过来啊……我怕沾上傻气。”新的一年,依旧是熟悉的阿呆。
学校里Adele的粉丝们估计不会想到,他们眼中神秘难寻、炙手可热的天才画家,此刻正被学校里最上不了台面的社团成员嫌弃着,且画家本人还是其中一员。
江离笙跟乔泽宇前后脚到了社团活动室,林寒笛和周枝桃也早就到了,林寒迪手插在兜里,脸上依然是生人勿近的模样,酷酷的表情,看不出多少热络。只是在跟学妹闲聊新年假期时的经历时,偶尔上翘的嘴角,能够明确她现在心情很愉,快。
她们在见到气喘吁吁的社员的时候,也不忘先恭喜阿笙获奖,而这次江离笙明显心中有数,接受夸奖时脸上的神情要坦然得多。
并不是她不重视得奖这件事情,而是整个寒假她都在考虑如何跟阿竹好好沟通,或者说是怎样才能让阿竹不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担心。
现在雨过天晴了,隔了许久再见社员,她也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只是叶执云这小子在他们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就跑来咸鱼社报道,也未免太勤快了些。
如果江离笙没弄错的话,高中应该早就开学了才是,他这闲工夫也太多了吧。
江离笙刚想着要怎么把人赶走,可不能在马上要高考的节骨眼上再因为旁事儿而耽误人孩子学习。
她正琢磨着,就看见叶执云手上拿着个信封,有些得意洋洋地扫视着大家。
“哎嘿,你们社团还有人给寄信啊?!”叶执云轻轻挥手,他手上封面空白没有写明寄件人和收件人的信封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啪!”的一声,林寒笛一巴掌拍在叶执云的后脑勺上,而周枝桃则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信封。
叶执云被这一下子搞懵了,当然懵的不止是他,还有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江离笙。
一向遇事冷冷清清的林寒笛何时也这般火爆?而一向和气生财的乔泽宇又为何一脸严肃?
“我……我的情书你也……也敢动?”周枝桃支吾半晌,好不容易憋红着脸吐出这一句话来。
第五十六章
周枝桃这句话仿佛一个炸弹,炸得江离笙内心震动,社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居然一点不知?
林寒笛和乔泽宇则相互对视了一眼,皆在内心暗暗竖起大拇指,桃桃真的好拼啊!
如果是在平常,叶执云这暴脾气要是在学校里被人打了后脑勺这种事情,那对方肯定得横着出去,当然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如今天这般反常。
在他被人打完后脑勺后,他还一脸无所谓又探着耳朵八卦的想知道后续发展。
周枝桃接受着大家的注视,事情这种走向发展开来,她自己也是完全没想到的,于是只好握紧拳头,继续圆道:“只是普通的骚扰信件,我已经明确拒绝对方了。”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乔泽宇先开口应和到,然后林寒笛也跟着点头称是。
“?”江离笙歪着脑袋,一脸懵懂。事情就这么简单?她朝叶执云望了过去,叶执云也耸着肩膀,表示不知。
社团在阿笙没加入的时候,那么周枝桃是绝对安静的背景板,等阿笙加入后,社团成员们都纷纷惊叹于她的安静。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发一语,不吃不喝。
如果平常不是乔泽宇那一到饭点儿就准时扯着嗓子嚎上两句:“好饿。”
那么一直坐在椅子上画画的江离笙可能真的会一直不吃不喝直到饿死。
别提吃饭喝水这种小事了,就算是乔泽宇真的遇上过来堵人的客户,他被追着骂渣男,整楼上上下下的逃窜,也不见得江离笙能抬抬眼皮。
当周枝桃看着社团老旧的大门上贴着封面空白的信封后,在学长和学姐的注视下将信封打开,拿出里面红色颜料浸透的信纸。
笔锋随意但是却很惊悚的两个字:去死!
在社团成员凑在一块儿研究的时候,江离笙仍旧只是双手糊满泥块,在往泥雕上修出人物优美的身体线条,丝毫没有受到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恐吓信的影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乔泽宇一边手指朝天做发誓状,一边躲避着林寒笛带着寒意的眼神,“我发誓我最近的生意很平静,没有做什么伤害少男少女芳心的事情!”
“学长……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周枝桃一边劝着,手臂则圈上林寒笛的腰,防止学姐爆冲揍人。
“真的没有啊……”乔泽宇是真的委屈啊!一张长脸皱着眉头,一脸褶子像个小老头。
这封无人认领的信件很快就被丢进垃圾袋里处理掉了,正当大家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后,第二封信是由林寒笛发现的。
这次的信件是贴在社团的窗户玻璃上,而信件的内容也一如从前,红色的颜料在信纸上写满了恶毒的诅咒。
如果第一封信件可以说是别人无聊的恶作剧,那么第二封信,则让除了江离笙外的其他社员都纷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咸鱼社在政麟学院虽然算是被众人嫌弃的“垃圾社团”,日常社员们在学校行走也没少受人白眼,好在社员们也都是强心脏,对这些富贵人家的脾气一直也持无所谓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