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联系她。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似乎是没由来的信任,做了豁出去大不了再次被对方看到丑态而已的决定。
然后就任由事态的发展。
上次那种难以抑制的呕吐感,还是在修家的晚宴上。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许晴倦居然莫名的感觉到安心。
江离笙这家伙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清理好身上污秽后的许晴倦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坐在落地窗前地面上安静地江离笙。
她大概能了解今天晚上这种明明是想要逃避的心态,却没有躲过江离笙的原因了。
不论是她冷脸不解释,只顾机械地进食,还是她躲进卫生间呕吐时,对方忍着疑惑的不开口,反而递过来的毛巾。
还有现在就靠坐在沙发上,不断挂掉电话的江离笙,大概只是考虑到她身上明显地不安感。
“你可以接的。”许晴倦走到沙发旁边也坐了下来,她在另一端坐下,怕自己身上有不好的气味。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江离笙看着手机上叶重霜发来关于修景栩醉酒的消息,她回许晴倦话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修景栩这小子不会喝酒,还连累叶重霜,还一直给自己打骚扰电话。江离笙会接才有怪。
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允许自己接电话的吧。
从洗手间里出来的许晴倦身上浸了水,头发丝似乎都冒着些寒气。她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用毛巾擦头发的手都显得有些不利索。
“我来吧。”江离笙接过许晴倦手里的毛巾,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已经眼疾手快地动作了起来。
许晴倦笑了,她能在落地窗的玻璃中看到自己的笑脸。很浅的一个笑容,毛手毛脚给自己擦头发的江离笙或许都发现不了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此刻,许晴倦觉得分外的安心。
“我不高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吃点好吃的,比如今天这种负面情绪很多的一天。若是不做点什么,我觉得我可能会直接失控。许家的许晴倦不能失控。”
“但是阿笙的朋友可以。”江离笙接过话头,她正在想办法在不弄疼许晴倦的情况下,打开她打结的发梢。
“唉,你说这种帅气的话很让人心动呢。”许晴倦忍不住调侃道,这次她是笑着说的,嘴角的弧度很大。
江离笙也笑着摇头,不予置评,“如果不小心扯到你的头发,疼的话要跟我说。”
似乎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运气,许晴倦将心底最深的秘密交出去,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大概对方是江离笙的关系,她最终收获了意料之外的友情。
许晴倦大概想明白了,为什么阿笙身边会汇集了这么多真心相交的朋友,因为阿笙也是以诚相待。
尽管曾经她们之间发生了诸多不愉快,江离笙说了她们是朋友,就真的在认真地陪在她身边。
从酒店出来后,阿竹已经在车上等自己了,江离笙坐进车里,将头靠在男友的肩膀上。
现在已经很晚了,司机早就下班了,所以是阿竹自己开车过来。
解释了陪着许晴倦的事情,具体的内容江离笙没有透露太多。她不能将这些关于许晴倦的隐私诉诸于口,于是能说的就只有:“好累。”
“那我们回家。”修景竹扯过安全带,给乖巧坐在座位上的阿笙系上。
只是车子发动的功夫,江离笙就安心地闭上眼睛,暂时假寐一下,心里却还惦记着先前修景栩给她打的好个电话。
“听重霜说阿栩喝醉了,他到家了没?”江离笙身上的骨头似乎撑不起她的疲惫,她最后隐约听见阿竹回了句:“他回园子了。”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校园论坛上,关于最帅学长修景竹被江离笙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平庸女生给拿下的帖子多得冒尖了。
从长相到穿搭,从家世背景到学习成绩,甚至是江离笙本人都控制不了的身高,都被拿出来指点一番。
有部分说她太高了,站在阿竹身边像只大猩猩。有部分又说她太矮了,阿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画面很不和谐。
总之就是原先默默无闻江离笙,在跟修景竹交往后,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对的地方。
“除了穿搭不用心这点,我承认外,其他这些骂我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江离笙啃着指甲,皱着眉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里校园论坛上的帖子,和后面表示同意的疯狂跟帖。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对画画之外的事情产生了情绪上的反应。
“先把牛奶喝了,等等你还要去秀场。”修景竹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平板,用目光监督她喝完牛奶。
江离笙喝得很干脆,作为奖励修景竹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做得很好哦。”
“我又不是小孩子。”江离笙也不再去拿平板了,跟在阿竹身后进了厨房。
“谁说我刚刚是在哄小孩?”修景竹浅浅一笑,这一笑含义有点多。
难道是哄小狗?江离笙满头疑惑,阿竹跟阿栩可不一样,阿竹不可能这么恶劣的。
洗完杯子擦干净手的修景竹转身又拍了拍“跟屁虫”的脑袋:“我是在哄女友。”
“哦。”江离笙有些不好意思,她怕被阿竹看到自己害羞的表情,于是下意识地就藏进了他的怀里。
我想藏起来。
那你就藏到我怀里来。
阿竹确实成为了她能安心躲藏的堡垒。
她的侧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能听见阿竹笑得很大声。
“没想到你会因为论坛上的留言生气。”
江离笙疑惑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阿竹的脸。
“这些关于我的情绪,真的很珍贵。”修景竹说完趁她不注意亲了一口她还带着奶香味的嘴。
亲吻这件事情,江离笙已经很熟练了,此时她似乎还有点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成果。
于是大胆的吻回去。
只是她还来不及再多展示一些,阿竹似乎迫不及待撤退似的跟她分开。
???
为什么这一个早上她一直满头问号?!
“你确定要继续吗?我怕后果你承担不了。”
“只是亲……”亲而已,谁怕啦?江离笙很想硬气的回答,可是阿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眼神也不似往日那般清明。
本能的直觉告诉她要逃,只是她也不想“输”得这么怂,还是大着胆子在阿竹在薄唇上很大力的亲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拎上书包快跑。
江离笙只是例行跑到对门去吃个早餐而已,久违的感受到了修景竹的那种压迫感,这次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不寻常在哪儿呢?生气?肯定不是。
从小一块长大的,阿竹如果生气的话,她的逃跑雷达响得比谁都快,毕竟冷下脸来的阿竹可不是好惹的。
今天她也想逃跑,可是分明阿竹没生气。
临到学校了,她想明白了,脸却腾的一下红到了耳后根,这种燥热感一直持续到了她进社团活动室。
今天跟品牌方的设计师约的时间比较晚,于是江离笙习惯性的先到社团待着,看看书或者设计稿都好。
只是昨天分明听阿竹说修景栩醉酒回了园子的,那么现在躺在社团门口衣裳不整,发型凌乱的家伙又是谁?
“唉,你醒醒……唉……”江离笙朝歪倒在活动室外长椅上的修景栩喊话。
由于对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嫌弃,让江离笙选择了踢了踢他的小腿,然后很自然的在他高级商务西装上留下了她鞋子上的灰尘。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响,然后是钥匙开门的动静。修景栩渐渐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正在开门的江离笙。
阳光从走廊的尽头照进来,透过江离笙额间的碎发,照在少女年轻红润的脸庞上。眉眼间自带的一股子灵动劲儿,在这束晨光里更显得清澈美丽。
“你还怪好看的。”修景栩忍不住开口道。
“你是不是宿醉没醒?”江离笙转头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怪异,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什么时候嘴欠如阿栩还会夸人了。
“切,瞧瞧你那目光短浅的样子。士别三日懂不懂?”修景栩还是那个修景栩,一脸臭屁,“再说我俩都好几周没见了吧?”
“哪里好几周没见?我过去吃早餐的时候,见你都是早起一头鸟窝状的发型。”江离笙递过社员们留在社团里的洗漱用品,“学长你身上很臭唉。”
修景栩嘴里嘟嘟囔囔道:“你那哪里是见我,分明是见阿竹,顺便蹭我们家早餐的。”
江离笙故意调侃着喊阿栩学长,果然看他的脸突然就绿了,因为在这个称呼下的修景栩,是学妹口中如王子般完美的存在。
现在这个王子一身酒气,西装外套不知道跑去哪儿了,马甲也敞开着,大概是社团活动室外的长椅太久没搞过卫生的关系,灰尘也粘上了他的白衬衫。
再加上他那不知又飞成什么新角度的发型,这种发型也就好在他天生一副阳光无害的俊俏模样,但凡换了个人,那都是流浪汉气质。
见他洗漱完毕后,江离笙丢过去一盒牛奶,男生长手一伸,接得又准又牢。
“说吧有何贵干,我一个小时后有个碰头会。”江离笙用眼神示意:你最好给我说重点。
“切,搞得跟谁没会似的,我也一大堆会要开。”
“大哥,这种东西还比?很幼稚唉。”江离笙忍不住就往沙发旁边挪了一下,对阿栩的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嗯哼……你让叶重霜把我手机还我。”修景栩清了清嗓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江离笙歪头,她有点没明白现在情况,修景栩的手机怎么会在叶重霜的手里?
随后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接到阿栩电话后,叶重霜没多久就给她发了消息,确实之后就没在接到修景栩的酒疯电话轰炸。
“合着你手机被重霜给没收啦?”江离笙笑得在沙发上直捂肚子,看着修景栩逐渐红起来的脸,更是觉得痛快。
不过她笑完后还是给叶重霜播了电话。
阿栩让你把手机还他。
你让他自己到叶氏集团前台拿。
叶重霜的声音低沉,大概是早上刚起还有点起床气的关系。
“叶重霜你找跑腿的给我送过来很难吗?”修景栩听到这女人开口就来气,不讲武德收他手机,现在还想让他亲自跑一趟。
“很难。”
嘟……
电话被挂断后,一阵忙音。
“阿栩,重霜她说很难哦。”江离笙忍不住逗他,尾音拖得很长,有点欠揍。
“我听到了!”修景栩一把捏扁喝空的牛奶盒,向来阳光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暴躁情绪。
“说说吧,昨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江离笙又给他递过去一盒新的牛奶,这次顺便连面包也给他找了出来。
若说酒醉专门给她打电话她信,但是连打十几个就有些不合理了。江离笙虽然嫌弃修景栩,不过这种青梅竹马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嗐,没什么大事,不就是看你俩在一起了,那丫头和我又刚刚好约了酒,那会儿打电话是想祝福你们来着。”阿栩嘴里的那丫头指的是叶重霜。
就……只是这样?
江离笙歪着头,稍稍思索了一阵,然后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答案。
“顺道八卦一下,为什么是阿竹呢?”修景栩斟酌着措辞,关于他的真心,不能让她看见,可是又忍不住嘴欠,“我一度以为你会孤独终老。”
修景栩说完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的做出响应,迅速从沙发上弹起,下一秒他原先所坐的沙发上就被丢了一本大部头的词典。
“你才孤独终老……啧。”江离笙人没打着,那本飞出去的字典颇有分量,还把她累得够呛。
修景栩双手在胸前摆了个“×”示意休战,然后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反坐后将脑袋靠在椅背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为什么是阿竹呢?为什么恋爱了呢?在我丝毫未曾察觉的时候。
“我生活在真空里的时候,阿竹他保护了这种真空。”江离笙也从沙发上起来,拉过椅子坐好,她整个人显得更挺拔了一些。
“脾气坏,又冷漠的修景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那会儿我排斥整个世界想封闭自己,他就在那真空之外,并不急躁,也并不强硬。”
修景栩看着江离笙的脸,她在表达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柔和,脑子里的记忆似乎都是甜蜜的。
“每当我被外力从真空中拉扯出来的时候,他告诉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待在自己想待的地方。”江离笙回忆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绽开一个甜笑。
“从偶然回头看见他就在那儿,到只要回头他都在。才发现,他真的一直都没离开过。”
江离笙想起那天她在画室哭得很惨,陷入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的雨夜,只是心里想着,那么刚好的,阿竹就开门进来了,然后全力拥住了她,带着给全世界都不换的温柔。
“我大概是离不开他的,尽管有些迟了,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他脾气坏性子冷都是假的。”
江离笙走到修景栩的面前蹲下,视线跟他齐平,郑重的说道:“请把你温柔的弟弟交给我吧!”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高了,属于春季尾巴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些植物的碎屑,和夏天才有的青草味。
她靠过来的时候很近,灵动的眸子睁得圆圆的,里面溢满了期待。修景栩突然想起以前在园子里躲家法时翻墙进她院子的事情,忍不住重复她曾问过他的问题:“那我有什么好处?”
第七十四章
修景栩开玩笑似的问出了这句,江离笙的反应却跟往常完全不同。
她似乎真的在思考,能给他些什么。
“好了,逗你的。”是伸手就能触摸到的距离,修景栩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宠溺和温柔,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只是在今天之后,他就真的只能是她的哥哥了。
送走修景栩后,江离笙这一早上还没开始工作,就已经感觉到疲惫了。
她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先前拿出来的设计稿,手机的动静在这清晨寂静的社团活动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是个陌生的号码。
阿笙,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