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志远冷笑。
自己以苏醒本身具有极高的说服力,说动了邹母和邹父,但是显然他们心里依旧是有忌讳的。
邹金生的父亲曾经很迟疑的问过他:“苏律师经过那种事,会不会对男人或者说这类事情——不太理智?她能相信金生是无辜的么?”
仇男?谁知道呢,反正现在的史志远对苏醒没有一点好感。那种莫名其妙的厌恶不是简单的撵走就能平息的,必须让她出丑,必须找出无比清晰的证据证明她苏醒就是个烂女!
史志远也不知道这股恶意从何而来,并且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在自己心里已经如此迅速的长成一头巨大的怪物。
你以为你留下来能让我为难?苏醒,这是你自找的!
史志远钻进自己的车里,得意的看了一眼公文包,对自己新达成的内容非常满意。苏醒你能心大到接下这宗案子,我不信你还能接受林予知做主办律师!一种猫戏老鼠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让史志远舒适的吐了口气。
苏醒吃完晚饭,八点半赶到所里。徐主任还在,苏醒去要纸版的委托书。等到拿到手里,她才知道为什么小徐的表情会像便秘一样。
苏醒看了看,哼了一声,问小徐:“老史的主意?”
小徐不置可否的晃了晃身体。老板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交给她,还能是谁的主意。
苏醒也没指望成了精的徐子娟能说出什么,直接点了点头,手里不停的翻着页。看到后面林予知已经签名,便拿出签字笔,什么都没说,签了下来。
小徐伸长了脖子,甚至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探身过来看她做什么,确定是在签名后,仍然忍不住轻轻的“哈”了一声。
苏醒递给她,笑着问:“我是不是脸皮挺厚?”
小徐尴尬的笑了笑。
苏醒看了看四周。人少了很多,平时嘈杂的律所显得有点安静,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小徐:“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也知道你们不想知道我怎么想。所以,我会留下来,让你们看到我是怎么想的。我也可以走人,但是要走的堂堂正正。所以,你要是喜欢,这段时间可以当看戏了。免费的,我请客。”
说完,苏醒一如既往地做了个俏皮的wink。
小徐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事发前,还是那个乐观又积极的苏醒。
苏醒什么都知道,却依然坚持下来。小徐的眼睛有点酸了,心底有个冰凉的地方缓缓的覆上一层叫做希望的暖流。
苏醒出事以后,徐子娟和其他人一样,关注着深扒着那些不可言说的隐秘之事;用最无辜最道德的语言,宣泄着被刺激起来的最原始的兴奋。但是当浪潮过去,夜深人静时徐子娟却会想起少年时的那个噩梦。梦里有一只猥琐的手无处不在,缠绕着她,让她无路可逃。那时年纪小,她不敢说。苏醒的事情,唤醒了压抑的记忆,午夜梦回噩梦扑面而来,她汗津津的坐起来时只能绝望的告诉自己:幸亏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究竟是真的没发生,还是以为没有发生?连徐子娟自己都不敢确定。
徐子娟知道她不能像那些男的那样,以为这种事永远不可能降落在自己身上。事实上,在时间的某个角落,在她尚未意识到的时候,类似的悲剧在悄悄地入侵她的生命。这些肮脏的侮辱的事情,被羞耻感化成沉默,却像巨锤一样凿空了记忆的安全底线,成为生命中难以弥补的深渊!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别说苏醒这样了,即便是普通的猥亵,她大概率的也只是尽可能当做没发生吧?
苏醒不一样。
她揪住那些恶魔的手,毫不客气的一拳打了回去。然后对着那些指指点点、说她的手脏、骂她的行为不检点的人,一脸鄙夷的伸出了中指。
徐子娟不由自主的低头笑了。想象中苏醒对着史律师伸出中指的样子,简直太惟妙惟肖!
看了一眼苏醒亮灯的办公室,徐子娟抿紧了嘴唇,心里居然有些期待:也许苏醒可以告诉她,噩梦是可以打败的!
苏醒没有徐子娟那么充满希望,那个挤出来的wink,挤回来落进肚子里的都是泪水和苦水。关上办公室的门,苏醒一把掐住电脑椅的靠背,指甲瞬间就扎破了皮革的椅面。
“老家伙!”苏醒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骂着史志远。
这当然是史志远的手笔。他不仅要她走,还要不余其力的羞辱她。孙东邻固然十恶不赦,史志远却是吃人不吐骨头!
苏醒缓了口气,竭力不让自己过多地去想史志远的行径,那会带起很多不必要的情绪。而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发泄,而是做事。
邹金生的案子,她才应该是主办律师!林予知算老几?
但是,史志远显然已经搞定了邹氏夫妇。从他可以临时修改协议,就可以看出客户关系已经做得非常稳妥。如果这时候,自己直接跑过去找邹金生父母谈,不仅冒失而且还很傻。以邹金生母亲久历官场的精明,只会更加鄙视自己。
要么不动手,要么就一击必中。为此,她不介意忍辱负重的等待。更何况,现在无论什么样的侮辱,和她曾经承受的、以及现在正在经历的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苏醒眼里的滔天巨浪慢慢的平静下来。
大概是提前到了,小柳有点慌,八点四十五就把briefing发了过来。苏醒找了几个错别字和标点符号用错的地方,把小柳说了一顿,最后看了看表,告诉他:“你完全可以等到九点再给我。提前交并不能让我觉得你能力强,反而因为时间紧促让你自己捉襟见肘。下次尽量让自己时间宽松些,尽量Push你的客户。”
小柳连连点头。他喜欢听苏醒骂他,因为苏醒从来对事不对人,骂完以后总能知道错在哪里,该怎么做。比起史律师的默不作声让你猜,猜对猜错完全看史律师的心情,最后影响的是自己的奖金,显然苏律师做的才是真正的授业。
柳衡川看了一眼苏醒的办公室,从走廊那边传来动静,林予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