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心看到那一张照片上,有一位神采翩翩的少年,他站在S大的校门口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眼睛亮亮的,仿佛有两颗明亮的星星照在里面。
她好像看到了18岁夏天的那些富满冲劲和希望的少年们,站在厦门海边的沙滩上,看着绚烂夺目的日出。
“你……”沈文心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这是我前两年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外公还没有查出身体有问题。我想着以后做到正式大学老师的话可以多做几个实验项目,多挣点工资,然后带外公出去转转……不过,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吴喻初抬头对着对面的病房发呆,沈文心看着他憔悴的侧脸。
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像天上挂着的最耀眼的星星。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们靠着光亮照亮了整个世界。吴喻初也曾经是一颗耀眼的星星,但是现在的他,身上的光越来越暗淡,仿佛就像要陨落的石头。
沈文心就这么看着他,觉得他很像以前的自己。
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带着失落的心情在桥边看着灯光倒影的湖面,听着河水的拍打声,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拉入漆黑的河底。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时间也许会治愈一切伤痛。
“谢谢你。”
……
之后的两个月,吴喻初的外公突发了一次病变,转进了ICU。
吴喻初那日在S大旁听时接到外公病变的电话,直接冲出了教室,下了车后狂奔到手术室门口。
赶到的时候,他就像被抽掉了魂魄的躯壳,呆呆地望着手术中的红字,红着眼眶。
吴喻初抓着沈文心的胳膊,低着头哀声恳求道:“沈护士,我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工作负担,但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外公的病房多看看他吗?我真的很害怕,怕他难受但不按铃叫你们。真的,拜托了,沈护士……”说着,他的背逐渐压弯下去,抓着沈文心的手不住地颤抖。
“嗯,我有空会去看看他的,你放心。”沈文心抬手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
白天,吴喻初在S大旁听上课。下班后,他就买了饭,送来给外公吃。沈文心平时工作得空的时候就去吴喻初外公的病房额外检查一次。
“沈护士啊……”沈文心刚刚给吴喻初的外公测完血压,老人虚虚地喊了她一声。
“沈护士,喻初他是不是为了我现在很累啊。”
沈文心转身坐在陪护床边上的椅子上,看着他的外公。
因为病情的原因,老人远没有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有精神了,现在多半只能半躺的半睡的。
“他希望您能赶快好起来,您也要对自己有期望。”沈文心用护士应有的职业语气哄着老人,但现在也多了一份更深的情感。
虽然老人已经病入膏肓,但她仍旧习惯性地安慰那些即将离开的人,让他们多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与留恋。
“哎,其实我都知道。我这个病是没得治了,自从我住进来啊,喻初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我就知道了……”,老人半躺着看着病房前略微泛黄的墙面接着道,“喻初他从小父母就意外去世了,我和老伴一直带着他长大,那孩子从小就很懂事。嘴里老是叨叨着要带我和老伴出去旅游。可惜啊,时间不给他机会。前几年,老伴去世了。这两年,我又不行了……眼看着这个孩子从那么阳光的一个人,因为我们渐渐不爱笑了,只会强撑着说没事,我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吴先生确实很不容易,我和他聊过一些。在他眼里,你们真的很重要,所以他希望你们能够多看看他的笑脸,虽然强装的样子很难看。”沈文心轻轻地握住老人的手安慰道。
老人听闻后,将僵硬的视线转向沈文心,没了精气神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希望。
“沈护士,等到哪天我去了,你能不能多陪陪他。他这些年为了我们也没有谈过女朋友,我是真希望他能够遇到一位好的女孩子。”老人半闭着眼睛哑声恳求。
沈文心心头一颤,老人的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确实和吴喻初聊了许多,但是都是关于生死的问题,从来无关于这种感情。
现在的她对吴喻初的感情,就是对待一位即将痛失亲人的朋友一般,再多或许也只是比一般的病人亲属更加交心一些。
正当沈文心愣神的时候,吴喻初拉开病房的门。他看到沈文心握着外公的手,望着病床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间猛然一跳。
沈文心见到吴喻初局促地站起身来,结巴地说了句:“你,你来了。那我先去忙了,有事按铃。”话音刚落,她便快速从吴喻初身边走过。心里暗暗感谢他的出现打破了不知怎么回应的话题。
看着沈文心慌慌张张走出去的样子,吴喻初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外公。
老人的手虚虚地捶在病床边,没有精神地眼睛望着自己,两片没有血色的唇瓣开合着发出虚弱的声音:“孩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
一整个下午,沈文心的工作状态都不是特别投入。她脑中一直回想着吴喻初外公的请求,还有吴喻初那天红着眼眶的脸。
在这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些,几十年的时间里也没有任何情感经历。而吴喻初是第一位和自己走得近的异性,现在回想起来,沈文心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结束工作回到家,沈文心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头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翻了翻一天的朋友圈,企图清空脑中的胡思乱想。
夜色包裹着她的思绪,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沈文心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吴喻初的身影总是消失不去,因为她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