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很小心,神经末梢都闪着火花,时刻感受监视着身边一切动静,双眼却是始终盯着地面。终于发现了一棵能吃的野菜,她连忙蹲下来将其连根拔出,用手抹掉泥土后就亟不可待的塞进了嘴里。野菜涩而苦,若是能用开水煮一下,就更适合人的舌头肠胃了。不过江云起饿到如今,早尝不出了苦辣酸甜,本能似的红了眼睛,就只知道机械的咀嚼吞咽。
第1章 爬也要爬出去
她走了一上午,仅找到那么一棵能吃的野菜。附近没有水源,她只好嚼了一把湿润的草根。中午时分她力不能支的跪倒在地,一边喘息一边东张西望,心里还在勉励自己:“我一定能出去,熬过这段路,出了丛林就好了……”
前方一棵小小的芭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立刻四脚着地的爬了过去,知道自己有芭蕉心可以吃了。
及至跟前,看清了情况,她的坚定与倔强忽然有了一点土崩瓦解的意思,周身也哆嗦得如同踩了电门一般了。
这回横在她前方的,是一大片沼泽。
传说中的沼泽,终于到了…
在雨林这一片浓绿的世界中,沼泽的水面呈微红的铁锈色,细密水草纤秀挺直点点野花开遍水面,一人来高的野笋芭茅丛丛竖立着,将疏密相间的层层阴影投射下去。
偶尔一团烟雾低低拂过,色呈浅灰若隐若现。那不是瘴气,那是亿万只细小难辨的毒蚊,觅着人畜声音而来,将长吻刺透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肤,将毒液细菌直接注射到生物体内,凡是遭遇到这类袭击的生命体,下场多是九死一生。
江云起不动了,屏住呼吸望着那团灰雾,直到它无影无踪的消失在一丛芭茅之后。静默着伫立了片刻,她找了两根树枝,打算伸下去探一探路。
她将一米多的树枝插入泥水中,没有探到底。
波光叫没有骗她,这沼泽会死人,她决定绕路,远一点也不怕。
江云起绕过沼泽往东走,从早到晚的看星星看月亮,校对方向,不断的调整路线,然而无论怎样走都是“鬼打墙”,硬是不见新环境。
迷路也得走。
傍晚时分,江云起终于是支撑不住了,所幸她找到了一条小小河流。趴在河边灌了一肚子水,她很意外的还徒手捉到了一条筷子长的小鱼。
她想起林风眠给自己用石头烤鱼,很想效仿一下,但却没有那个本事和闲情逸致。她用树枝穿了,把小鱼烤了个乌漆墨黑。吃过这条鱼后,她怕自己招来蚂蝗,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晕头转向的继续向前走。
破破烂烂的鞋踩过河滩,她的双脚被碎石子硌破了许多处。而脚上的鞋最终也彻底报废,走长路倒也罢了,没吃没喝倒也罢了,无鞋可穿却真是要命。
008关押的犯人都是赤脚,可她没有当地人那么强健的双足,赤脚走路总是很不习惯。
暮色苍茫之际,她累的快要断气。眼望前方那重重山林,她不由得叹了一声,这山高路远,旅途艰难。而以她如今这个无衣无食、孤苦伶仃的状态,也不敢奢望其它,只要能活着走出去,那就谢天谢地了。
夜里赶不动路了,江云起须得找个地方睡觉。席地而卧自然是太危险了,容易半夜就被野兽啃了脑袋。江云起无计可施,只得再次上树——树上又经常有蛇出没。她睡不实,时刻提防戒备着,后来半睡半醒时就仰头望了星空,心思放到了万水千山外。
林风眠的面孔隐约浮现在了她眼前,眉目清晰,并没有因为长久的不见面而模糊了相貌。想到他的脸,她也就没有那么苦,没有那么怕了。
江云起迷迷糊糊的混过了大半夜,凌晨时分她恍惚要睡了,朦胧中忽觉着有东西上了身,一动不动的微微睁眼,她就见一条一米来长的大花蛇蜿蜒游过自己的肚腹,正在向着前方树枝行进。
江云起身上冰凉,睡的又是无声无息,大花蛇大概是把她当成死物了。江云起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同时小心翼翼的将力气汇聚到了右手上。待大花蛇一扭一扭的爬过大半时,她骤然出手抓住蛇尾巴,而后竭尽全力抡起花蛇,挥鞭子似的猛烈一甩!花蛇浑身那关节登时就脱了,死蛇一般动弹不得。而江云起怕它片刻之后活转过来,就连滚带爬的下了树,就地抓起一块石头,手忙脚乱的将那蛇头砸了个稀烂。
好粗的一条蛇,江云起真是怕极了,也高兴极了!她饿疯了,在008见过别人烤蛇,她有样学样,把蛇扒了皮,烤了个半熟,吃的狼吞虎咽——也非得狼吞虎咽不可,否则一旦细品,兴许就会呕出来了。
满手满脸鲜血的走去河边,她将自己洗涤了一番,然后就觉着仿佛是恢复了许多精气神。返身回到先前路线,她沿着野林和小道的交界线,隐隐藏藏的继续前进。虽然走出好些天了,可她还是没有见到一个山寨,一点人烟。
那一肚皮蛇肉让江云起足足支撑了两三天。她一天一座大山的向前赶路,到了第四天头上,她挺不住了,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在了地上——她心里明明白白的,可是四肢百骸里全灌了铅,一根手指都抬不动了。
因为旅途辛苦孤寂,所以江云起时常会在心里自言自语。这时候伏在草中,她就暗暗的宽慰自己:“没关系,歇一歇再走,慢点走,不着急。”如此反复的劝说了自己,她果然就渐渐心平气和下来。闭上眼睛略缓了片刻,她觉着自己似乎又有些知觉了,便四脚着地的跪爬起来,想要再继续直立,却是没力气了。走兽似的向前爬行了半里路,她那胳膊腿儿一软,“咕咚”一声又趴回了地面。
她觉出了困倦,眼皮都有了千斤重,恍恍惚惚的只是想睡。舌尖伸到牙关中,她用力咬了自己一口。疼痛小小的刺激了她——她知道自己是不能睡的,也许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像条濒死虫子似的扭动了身体,江云起一寸一寸的匍匐而行——如此移动了不过三五米,她沉沉的垂下头去,又动不得了。“别睡……”她气若游丝的出了声音:“不能睡……”
江云起还算运气好,在她前方不远处生长了一小片野菜。她变成了一只惊喜的山羊,蠕动着爬过去停下来,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拔不动野菜了,她干脆直接探头凑上了嘴唇。
她吃野菜,吃了个半饱,这算是上天对她的特别眷顾;因为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她再未找到任何一种可以一吃的植物,而且还被一只过路的老山猫抓了一把。
她不敢乱吃杂草,因为怕中毒死掉;但在饿到忍无可忍之时,她开始拼着命去尝起了各种草根。在这天的夜里,她没有力气上树安身了。饿殍似的趴在一处草丛中。一口气呼出去,她已经失去了将其再吸进来的欲望。在极度的虚弱和寂寞之下,她满怀悲伤的闭了眼睛。
她想回家,想去见林风眠,想要再活上二十年三十年。活着多么苦啊,可是她没活够呀!她想自己是哭了,几天没有喝水,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有气息颤抖着,证明她正在哽咽。夜间的山风凉如深水,她瑟瑟发抖的咬住嘴唇,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死,她要是就这么死了就死的太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