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有些人,比警察更难应付。
两年前决定赴边境支教时她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心意已决。
当初她写的《情系边疆赴云南支教公益项目申请志愿书》里还特意提到,身体健康,吃苦耐劳,可接受调动,中缅边境,缅四特区均可。
然后,不顾父亲的责备和母亲的哭求,从北京来到了云南边境的小镇上,一待就是两年。
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班孩子,是九月份的一堂自习课上。
寄宿学校落座在山坡上,日光灯管边飞满了各种小虫,被灯管烫伤翅膀还会执着地扑腾。
孩子们好似早已习惯,只有它担心虫子会不会突然在她说话时向她扑过来。
窗外蛐蛐鸣叫声此起彼伏,而教室里头的这群孩子,一点不比外头安静,或许是新开学的兴奋,也或许是没把她这位新来的支教老师放在眼里。
她和他们相处磨合了一段日子。
在来之前,她像很多支教老师一样,想当然地以为山里孩子都是淳朴的,渴望知识,会在她的关爱和教育下成长。
她期待着去改变他们,也渴望看到自己的改变。然而事实并非这么理想化,不爱学习的孩子大有人在。
初一的学生正处于躁动叛逆的青春期,又保有小孩子调皮捣蛋的天性,远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
他们整天勾肩搭背,拉帮结派,说着“你若动我兄弟一双翅膀,我便废你整个天堂”这般令她汗颜的团伙口号,也会在课堂上偷偷把粉笔头塞进黑板擦,等她擦出一条长长白线时哄然大笑。
这样的小麻烦不胜枚举,倒也为她的支教生活增添了斗智斗勇的乐趣。她知道他们可能不是好学生,但一定会是好孩子。
为了赢得他们的好感,她决定采取一些与众不同的教学方式。
傍晚时分,她带着他们跑后山念单词,深秋的树叶落在头上,总有几个孩子注意力会被吸引过去。有一次周末,本该用来上课的时间被她悄悄拿来给孩子们看电影,她带着他们溜进会议室,用全校唯一一台投影仪放《海底总动员》,他们在黑黑的房间里笑成一团。
晚自习时间也被她拿来教他们唱英文歌。她以为她可以教很多首,但他们学得很慢,每一句话都得用中文标注发音才能跟着唱。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这种日子,她觉得跟这些孩子相处,简单而且无忧无虑。
出来后,校方通知警方,警方通知家属,她被父母强制带回北京。
很快,父亲会给她安排一个稳妥而又体面的工作,七大姑八大姨会给她介绍一些适龄对象,然后频繁相亲,最终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相夫教子,平凡的过上一生。
这一切,都怪那个混蛋男人。
她在纸上狠狠写下一个名字“钟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怪他,反正这些不顺遂都是要怪谁的,不然太憋屈了,找不到别人,就他吧!
远在边境的钟意,还不自知。
第1章 做一个了结
宁夏中卫区沙坡头,风沙渐起,荒凉尽现,大西北独特的风貌跟郁郁葱葱的金三角相较两个世界。
灰白水泥路延伸到尽头,大院子里,江云起正在熬粥。她边煽动炉子上的火,边往里加红柳枝,火舌裹住砂锅底,锅内丝丝冒着热气。
“风眠,粥好了。”
她朝屋里喊了一句,嘴角带笑。这一路要饭回来,到家已经成了乞丐。林风眠在意形象,顾不得吃饭也要洗澡,换衣服。
“我穿这件可以吗?”林风眠翻箱倒柜,最终只有这一件比较合心意,在电视上也见过这种衣服,不分男女,就是有点小。
江云起抬眼望去,屋子里有些昏暗,她看清之后站了起来,手里扇子掉到了地上,毫无知觉。
“怎么了?”林风眠被她看的脊背发冷。
她不说话,机械性的往他面前走。
“不能穿吗?我去换了。”林风眠很窘迫,好像做错了事一般,转身往屋里走。
“站住。”声音平静但不可抗拒。
“这件衣服你从哪找出来的。”她又接着问。
林风眠站定,回转过身看着她说“在西厢房柜子底下。”
江云起思绪蔓延,脑子仿佛过电一般,他身上穿的是一身警服,家里怎么会有警服。家里只有两个人住过,不是我的,那就是云生的。云生她,是警察?朝夕相处那么久,我为什么不知道。是卧底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失踪的六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锅扑了,小米粥溢了出来,香味飘到院子里,她转回思绪,林风眠快步走到锅前揭开了盖子。
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