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消居然没有收到任何的惩罚,这让一部分人的心中大为震惊。李景鸿虽然已经猜到了父皇的态度,但是见他对李景消如此的和颜悦色,心中仍旧愤懑,不小心便摔了一个酒杯。
天僖帝又去看向李景鸿、李景淙,分别向两人道了几句宽勉之语。说了几句话后,他就有些体力不支,要摆驾回宫休憩。
就在他离开位子的那一瞬,突然头顶掉下来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倒是没有砸到天僖帝,而是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下去,一直滚到了最末席的那个官员脚下。
那个官员大着胆子凑近一看,居然是平金府尹许如晦!并且许如晦早已咽气多时,唇角沾着乌血,面色发紫,竟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千里之外的许如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僖帝陡然被这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登时便呼吸困难,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文弱的六皇子,他肌理嘶吼:“宣太医!宣太医!”
又扑到天僖帝面前大力地摇晃,急声唤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啊!”
李景鸿却没有跟六皇帝抢这个风头,他浑身发冷坐在位子上竟是一时不能动弹。
他是想杀了许如晦这个麻烦不错,但不会是现在,也不会让他的尸体出现吓到天僖帝。
是谁,究竟是谁能在他的暗点处,突破层层关卡杀人?
他仓皇四顾,冷不防地对上了一双寒意冰冷的眼。
竟是沈思洲。
沈思洲唇角微动,李景鸿艰难识别。
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大人的便当已加热。唉,本来想今天能一口气写完结章的,但是今天有点事,看来要明天了。
终于赶上了今天的更新,祝愿大家妇女节快乐~要开心!
第58章 正文完结
贺礼?要贺他什么?
李景鸿登时如坠冰窖, 沈思洲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子下杀人!
若说是六皇弟的势力远远盖过了他,那不可能,即使是李景消也不可能杀人于无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手底下出了叛徒。
那么, 叛徒是谁?
沈思洲看着不远处失魂落魄的李景鸿, 笑意更盛,不自禁勾了勾唇角。
这还是崔白菀想出的计策。既然沈思洲不能死,但又一定要用人命来扩大事态,那就索性拿许如晦的。
通过寇柏昌,很容易就能得知许如晦的住处。而且, 没有比许如晦的尸体亮相花朝宴更惊艳的出场了。
简直妙极。
李景鸿站在那里一瞬间就明白这是个圈套,心觉不好,深知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再动手。
机会只有一次, 一击不中就是大祸,需得好好把握。
他想要撤退, 趁着此时人仰马翻之际,想要不知不觉地溜走。
然而有人却不愿。
刚在还在声嘶力竭喊着父皇的李景淙突然扭过头来,目光直接锁定他,声音悲切:“三皇兄, 你快过来呀,父皇他到底是怎么了?”
“……”
群臣都在注视着, 李景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柔声宽慰道:“父皇吉人自有天相,六皇弟莫要担心。”
“三皇兄,还是只有你能靠得住呀。”李景淙泣涕涟涟, 故意往李景鸿怀里栽, 激得李景鸿心里直犯恶心。
群臣们看着亲密的两人,心中难免感慨道, 到底是同父的兄弟,真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啊。
两人深情互演,直到太医前来。
因着天僖帝身体衰弱,不便移动,太医只能跪在地上为他整治。
施针掐穴,忙活了半天,天僖帝终于悠悠转醒。
侍卫们抬着许如晦的尸体前来禀报,有人已经认出了那正是平金府尹许如晦,还是三皇子李景鸿一党的派系。
天僖帝面含薄怒,问下面的群臣:“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想造反?!”
李景鸿恭顺道:“父皇息怒,儿臣愿意替父皇排忧,彻查此事。”
沈思洲立即上前:“禀圣人,臣有本要奏。”
天僖帝看他一眼,道:“奏。”
沈思洲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呈上去:“臣要弹劾许如晦欲图谋反,假造虎符,联手青越二州企图谋杀五殿下!”
两方私自交战的事情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悉,但都没想到沈思洲会选择今天发难。
沈思洲却还没完,继续道:“臣还要弹劾三皇子,通过许如晦操纵平金府,卖官鬻爵鱼肉百姓,私自屯兵蓄粮意图谋反!臣斗胆,恐怕这许如晦兵败之后,三殿下害怕被牵连而将许如晦残忍杀害!”
群臣哗然。
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六皇子屈膝上前,眼含热泪:“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三皇兄所为,他怎么会知道许如晦的行踪呢,而且三皇兄住在宫中,怎么出去?定时有人想要陷害三皇兄!”
沈思洲又掏出一份供词呈上去:“禀圣人,许如晦兵败之后四处逃窜,臣与五殿下一路追踪,这才回了上京。臣昨日查到,许如晦来到上上京之后就被三殿下藏匿在梨园之中,三殿下亦时常借逛梨园之名前去看望。”
那份证词正是那个梨园新近小美人所提供,言之凿凿,许多细节都可以对上。
沈思洲与李景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来一去就把李景鸿的罪名给落实了。
天僖帝脸色阴沉,狠狠那份供词丢掷到李景鸿的脚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李景鸿捡起供词才明白自己这是中计了,他跪在地上哀求:“父皇明鉴,儿臣从未参与过这些事,是沈思洲这个小人他想要陷害儿臣,父皇万万不能被奸人蒙蔽啊。”
李景淙在旁边附和:“是呀是呀,父皇就相信三皇兄吧,皇兄他温良恭顺,任孝悌爱,与党派一事绝无半点干系!”
天僖帝听了这话心中反而更加怀疑了起来。
这些赞美之语与李景鸿简直是两不相干,反而提醒了天僖帝他这个三儿子平日是怎么样的狠毒手段,如果是他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今日这般实在过了。想要警示朝臣逞凶示威,可以,但是他还没死呢,这一出之后,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造反了?!
李景鸿知道天僖帝不一定信他,但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根本拿不出证据。而他这个父皇生性多疑,一旦怀疑起谁就决不罢休,他现在只能示弱,祈求天僖帝可以网开一面。
李景鸿一党的见大事不好,都纷纷跳出来替李景鸿求情。
荣妃也跑出来替自己的儿子求情,哭得梨花带雨,把天僖帝看得心烦,让人给拖下去了。
天僖帝静默片刻,心中有了计较,开口道:“来人,将三皇子带下去,关进大理寺,着三司会审。”
大理寺那种地方,进去了可就半条命没有了!
李景鸿明白了过来,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他这父皇心中已经选择了六皇弟,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折断他的党羽。
就算他日后能从大理寺出来,皇位也将与他再无半分干系。筹谋半生难道今日就要断送在这里不成??
不成!
凭什么最后是李景淙那个病秧子赢了他!
侍卫们上前就要拿人,李景鸿霍然起身,怒目四顾,口中大喝:“谁敢!”
侍卫们一时之间被震慑住,都不敢再往前。
李景鸿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天上放去,天空嘭然炸开一朵红色焰火。
这是动手的信号。
四周突然涌现出大队的人马包圆了这里。
李景鸿掏出腰间软剑,眉目冷峻道:“动手!”
他带来的那些士兵冲上前就是砍人。
群臣偕同带来的夫人们均是厉声尖叫,仓皇逃窜,场面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李景淙也早有准备,同样抽出长剑与冲上来的士兵们厮杀,一边挥舞一边指挥:“镇定镇定!保护陛下撤退!”
他身边的侍卫们便护送着天僖帝及一些官员官眷向后面的后面退去。
后面的宫宇正是先皇后的寝宫,侍卫们及时关上门,用身体抵挡着外面士兵的进攻。
李景消率领着侍卫们咬牙抵挡,门板摇摇欲坠,看来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群臣们慌成热锅上的蚂蚁,有人急道:“这要怎么办,你我该不会今日该不会就要葬送在这里吧。”
一些夫人们被吓得哭了出来,哭啼之声此起彼伏,甚至还带有回声,宫殿里一时如菜市场般热闹非凡。
天僖帝刚才就被许如晦的尸体吓到,现在陡然间又见到亲儿子逼宫,更是被吓晕了过去。
平日素来软懦的六皇子今日突然奋发出迟来了许多年的英勇气概,他镇定自若地指使两个宫人:“把圣人抬到里间去。”
然后他与寇相还有大太监王福海一起进了去,沈思洲崔白菀连同若干大臣家眷全部等在门外候着。
门外兵戈四起,杀伐连天,屋内倒是意外的平静。
天僖帝清醒过来,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李景淙,艰难地招手:“好孩子,到朕这里来。”
李景淙面无表情,往前行了几步,问:“父皇对于此地可还熟悉?”
天僖帝环顾四周,叹道:“怎能不熟,这是蕴儿当年所在的居所,那些年朕每日都要来的。”
蕴儿是先皇后的闺名。
“那父皇可还记得母后去世时的样子?”
“一直铭记于心。”
“那你可曾忏悔!”
突然撕下温善恭孝的伪装,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因着刚才与敌人有过厮杀,此时的他,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是修罗恶鬼,舞戚刑天。
通红的眼像在泣血,他怒瞪床榻之人,道:“你指使荣妃毒杀我母后,这么多年却一直装出一副缅怀她的样子,看了真让人想恶心。”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天僖帝的脸上。
站在一旁的寇柏昌与王福海还有那两个宫人则是神色平常,一点都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天僖帝震惊地看着这个儿子,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是何时知晓的?”
李景淙看了一眼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寇柏昌,转过头对他冷笑道:“一直。”
天僖帝当年能登上御座,将他的那些个兄弟统统如猪狗般宰杀,全是因为先皇后一族在背后支持着他。但是自古便是狡兔死走狗烹,天僖帝登上皇位之后便开始忌惮起势力越发强盛的先皇后一族。
尤其是先皇后不久后还怀孕了,天僖帝心中不安,便指使荣妃将毒药下在先皇后每日保胎的汤药里。不然荣妃一个妃子,再如何得恩宠也不敢做出戕害皇后的行为。
先皇后拼了命生下了李景淙,却也在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她的母族没了最强的依靠,几年间被天僖帝慢慢打压发落,如今凋零地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