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罪奴——肆久
时间:2022-03-16 09:09:22

  砚儿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快带我一起去钟粹宫,我得跟娘娘说个事情。”
  墨儿知道事情要紧,也不问原因,把自己平时提的药箱直接放到了砚儿手上。砚儿猛地一接,还有些提不动,手往下坠了坠。
  墨儿扶了砚儿一下,问道:“要不还是奴婢来提吧?”
  砚儿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这样装得像一点。走吧……”
  原本墨儿经常在宫中穿梭,也知道些人烟稀少的小路,带着砚儿穿梭其中,偶尔遇到一个宫女太监,还都会主动跟墨儿打打招呼,也没有人注意砚儿,只当是墨儿带着这个丫鬟去给谁看病。
  毕竟往日里这些宫女们有个急病,也是自己的姐妹帮着忙去找了墨儿过去的,一路上帮忙提提药箱,或者是奉承几句,那都是家常便饭。
  砚儿跟在她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切,待到人都走远了,才说道:“如今你真的越来越厉害了。”
  墨儿也微微低头,既是表示谦虚,也不过分地不协调,说道:“其实也要感谢娘娘让奴婢 有这样的自由。”
  砚儿诚恳地说道:“你有兼济天下之心,不该被我拘在身边。待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让你有更多行医的机会。”
  两人说了这么几句,便到了钟粹宫的后门,见是墨儿来了,也没人忌讳,直接放了进去,顺顺利利便到了萧毓凝的寝殿,这个两人都熟悉的地方。
  墨儿先是跪下行礼,砚儿也跟着跪下,两人礼数周全地给萧毓凝磕了头行了礼,等到砚儿抬起头时,宣儿的眼神才闪烁了几下,赶紧去把门关严实,在外面看着放风。
  萧毓凝身子渐渐沉重,加上她原本就懒惰一些,一直躺在贵妃椅上假寐,骤然周围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又一直没有动作,她才把眯起的眼睛睁开,看到砚儿和墨儿正跪在地上看着自己,不由地猛得起身,旁边的书儿赶紧扶了一下,这才稳住了萧毓凝的身形。
  “这是干嘛啊?快起来!”萧毓凝说道,这话肯定是针对砚儿说的了,几年都没见到宫女模样的砚儿,如今看起来却是又陌生又亲切。
  砚儿也正准备起来,结果膝盖却使不上力气,还有点站不起来了,墨儿赶紧把她拉了上来,砚儿才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年过得太好了,谁知道身子这么快就不如以前结实了。”
  萧毓凝皱着眉头,喊道:“胡闹,简直是胡闹。你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我立刻就把你轰出去。”
  砚儿赶紧摆手,解释道:“这一冒险,可真的是有大事。娘娘可知道玉石俱焚?”
  萧毓凝歪了歪头,没想到这么快砚儿就讲起了她自己听不懂的典故,一脸迷惑。
  砚儿缓缓道来:“娘娘便是玉,而柔嫔就是石头。如今她要假借着我封妃的事情闹幺蛾子,若是针对着别人倒也无妨,怕只怕她想着能拉下来一个是一个,连带着娘娘也跟着拖了下去。
  她这样的顽石自然是不怕伤害的,但是娘娘是名贵的玉器,一旦有所折损,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萧毓凝听完,才点了点头,又迷糊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封妃?”
  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砚儿心中的担心立马就上来了,她冲上去把萧毓凝从懒散的坐姿上摆正,一脸严肃地说:“三天后……”
 
 
第105章 
  刺骨
  萧毓凝睁圆了眼睛,也是没想到竟然如此急迫,这才如梦初醒:“怎么地我消息这么不灵通?”
  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萧毓凝自从决定养胎,就从来没有借着孩子的事情争宠过,杨渐几次在钟粹宫受到不冷不热的待遇,这才遇到了个替代品般的齐美人,爱得跟宝贝一样。
  萧毓凝不光是对圣宠不上心了,对后宫的诸事也都是淡淡的。
  和妃嫔结交只是为了逗闷子聊天,平日里连八卦都是不爱听的。
  一来二去,这钟粹宫里住着一个有了帝姬的陈嫔,一个怀着孕的顺德妃,竟然成了后宫中消息最闭塞的地方之一。
  砚儿顾不上那么多,叮嘱道:“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我的封妃宴你想要躲过去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桌上的所有东西,你都不要用,安排你坐在除了我之外最上首的位子。
  你也不要推辞,到时候万一有个谁薰了什么腌臜的香,也牵连不到你。
  还有就是,远离柔嫔,远离所有除了我的人,若是有个什么不对,你只管大叫便是。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参合,收拾人的事情我自会做好。”
  萧毓凝前面还在点头,后面便显得有些怒色了,她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个摆件,放在那里就行了,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吗?”
  这怀孕的妇人,果然是多怒,砚儿赶紧又安抚了一番,好好又把这些话叮嘱了许多次,这才趁着夜色快要降临,跟在墨儿身后飞速回到了未央宫。
  依着砚儿的暗示,第二日的请安后,雅贵嫔便也来到了钟粹宫,一进门砚儿就说道:“你是不是还以为你帮了本宫什么忙?”
  雅贵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问道:“娘娘,臣妾是不是做错了?”
  砚儿见她神情慌乱,也不忍心说重话,只能安慰道:“你没有做错,只是封妃这件事情,你提前可以跟本宫商量的。本宫是个敞亮人,你也不用顾忌那么多。若是再这么揣测本宫的意思,而不明着说,恐怕下次还会掉进这样的陷阱。”
  雅贵嫔疑惑道:“什么陷阱?”
  砚儿这才把柔嫔假孕的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又说道:“如今她已经快要四个月了,自然是沉不住气,要赶紧把这个孩子栽赃到谁的身上。假孕一事本是为了跟你夺权,你恐怕就会是最大的目标。”
  听到原来砚儿还设计借着自己的名头把柔嫔一步步逼到这里,雅贵嫔也没有生气,她本就明白跟砚儿的这种附庸关系,自己是远远没办法比拟砚儿的运筹的,赶忙说道:“娘娘步步紧逼,招招连环,是臣妾想岔了,才会觉得娘娘想要那个妃位。”
  砚儿摇了摇头:“不用再说这些客气话了,本宫想问的是,除了自保,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雅贵嫔不做隐瞒,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对方出手,自己防御,是被动,此为下策;对方出手,自己还手,是交战,此为中策;对方未出手,自己就先发制人,是占了良机,此为上策。”
  砚儿看雅贵嫔想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心中欣慰了许多:“之前日日跟在本宫身边看书,还是学到了许多。那么你可有什么出手的法子?”
  雅贵嫔狡猾地看着砚儿,说道:“那自然是先下手,让这个本就不存在的孩子小产,到时候柔嫔要不反应不及,事情败露,要不就是就是直接露馅,要不就是当场被抓住用了手段,这个局就不攻自破了。当然,娘娘肯定有娘娘的法子,臣妾愿意听从娘娘安排。”
  雅贵嫔真的是聪慧至极,砚儿点了点头:“她计划好了要在三日后上演这一场大戏,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怕到时候是真的会有血从她体内排出,而恐怕无论哪个太医诊脉,都没有喜脉的脉象,自然一口能咬定她是小产了。”
  雅贵嫔询问地看着砚儿,砚儿这才继续说道:“因此,要做的不是让她先一步做出原本要做的事情,而是彻底打乱她的计划,让她不得不败露出来。柔嫔身上最大的破绽是什么?”
  雅贵嫔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说道:“如今她已经快要四个月,已经显怀,自然不能凭空有个肚子,衣服里自然是有个东西的。”
  砚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妇人小产,肚子一时半会消不下去是正常的。因此要做的便是让她不得不当众被揭穿,还有一个假肚子。做事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人和了,你觉得我们的天时和地利在哪里?”
  雅贵嫔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如今已是初冬时节了,青鸾台又三面环水。”
  砚儿再次用肯定的目光看着雅贵嫔,雅贵嫔得到了砚儿的眼神,继续往下说道:“水上若是有节目,便能够吸引人的注意,这时候柔嫔能离开宴席,到栏杆边上看热闹,就暂时不会自己动手。”
  砚儿接着她的话说道:“是的,如果在看节目时,她自己跌落进了这刺骨的水中,棉衣会被浸湿,衣服里的棉花垫子也会被浸湿,而她自然可以选择立刻让自己流血,但她躲不过的并不是在水中,而是出水之后。”
  雅贵嫔震惊地看着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说道:“大冷天的,一个怀着身孕或者刚小产的嫔妃,哪怕要去离青鸾台最近的室内医治,也一定得先把浸湿的外衣都换下来,免得寒气入体,到时候她不得不脱去外衣,那么小垫子也就会自然暴露。”
  雅贵嫔又突然思索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那怎么能确保她的垫子是垫在外衣和里衣之中,而不是直接垫在里衣内的呢?”
  砚儿这时候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按照雅贵嫔的了解,这个笑容的意味并不是开心,而是,得逞。
  她才渐渐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砚儿身旁的金兰,用只有她们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原来墨儿竟也是其中一环。”
 
 
第106章 
  栏杆
  封妃宴的当日,砚儿的注意力首先放在了保护萧毓凝身上,她第一次吩咐暗卫做了一件与巩固江山无关的事情——保护萧毓凝。
  萧毓凝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如今正是刚刚坐稳了胎。
  有了自己的特意叮嘱,砚儿相信萧毓凝必然会谨慎小心,但是却担心场面过分混乱,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借机推一把拉一下的,萧毓凝会受到伤害。
  虽说是封妃,但其实砚儿在宫中的地位早就和妃位没有太大的区别,她育有一子一女,又以协理六宫的名义掌握着六宫的大权。
  这样一个有面子有里子的女人,差的并不是一个从二品的妃位,真正能够让别人低看她的,只有罪奴的出身和负罪的家族。
  但砚儿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哪怕是所谓的妃位,甚至是后位,对于她来说,也只是实现目标的一条路径罢了。
  砚儿穿着繁复的礼服,接下了封妃的圣旨,以及妃位对应的金册和金印。
  起身便就坐在了杨渐旁边的位子。杨渐虽早就过了对砚儿情浓的时刻,但心理上却越来越依赖她,看到砚儿今日盛装出席,心中也涌上了一丝情谊,说道:“久久福泽深厚,什么时候再给朕生个孩子。”
  砚儿微微低了低头,嗔怪道:“如今后宫已经马上要被孩子塞满了,皇上到时候就不会想要孩子了。”以及,自己其实完全不想再为杨渐生孩子了。
  原本生子时,她还没有那种附属于杨渐的感觉,直到见过了萧毓凝那般的难受与苦楚,才意识到自己和孩子,永远都会是杨渐名字后的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称号。史书上无论怎么描画自己,都离不开杨渐妃子的身份。
  自从想明白了这个,砚儿有意在教导圆圆和团团,希望她们心中怀着的是自己对于外界的好奇和探索,从自己出发,而不是强调自己是皇室、是杨渐的皇嗣。
  两人短短交谈后,杨渐便准备宣布开宴了。宫中礼仪严苛,没有宣布开宴就自己进食是一件很失体面的事情。
  就在这时,赶在杨渐宣布前,便听到水中传来了歌声,杨渐不由自主被吸引得抬头去看,砚儿笑着说道:“大家也都去旁边看看吧。”
  杨渐已经忍耐不住,抬起脚便往栏杆处走去,只见水面上有一片薄薄的木板,上面立着一位白衣蒙面女子,独自划着桨,念着唱着,慢慢从远处划来,由远及近。
  那女子穿得极薄,是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白纱被风吹起,勾勒出一个尖尖的面容轮廓。
  众人都在栏杆边上看得起兴,才有人反应过来,小声说道:“那是绮美人,她今日说有事不来,谁想到有这么一出。”
  绮美人本就是后宫中身姿最为消瘦细长的人,无论是远是近,看起来都如同雪花一样,薄且透明。而不止是杨渐,众妃嫔中也有人看得呆了。
  绮美人虽说是草包,但这一身皮囊好好利用,也算是能抓住时机的。
  只见她越来越近,直到离栏杆只有一点距离时,才停下,她摘下面纱,露出精致妖媚的脸庞,在木板上清脆地说道:“恭喜云妃娘娘。臣妾薄礼一件,还望娘娘笑纳。”
  众人心中都有猜疑,还以为砚儿会不喜,结果没想到砚儿却莞尔一笑,拍手称赞道:“冬日里难得有这样凉入心脾却不寒冷的场景,绮美人有心了,快上来领赏吧。”
  绮美人谢过后,船头调转就打算往岸边去。没想到木板突然开始晃动,左右之下竟然是失了方向,绮美人面色也有些惊恐,众妃嫔看着她的情况,也提起心来,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水面上。
  却没有人注意到,此时靠近砚儿身边的雅贵嫔,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靠了靠,顺势把柔嫔夹在了自己和砚儿中间,而柔嫔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腰后有人重重推了一把,人直接就冲破了栏杆,往下掉去。
  原本砚儿和雅贵嫔专门派人锯断了这一节栏杆,又用一种植物的黏液假装拼合在了一起,当用强力推上时,自然会直接脱落。
  但两人没预想到的是,自己这一使力,自己身前的栏杆是完好无损。
  但两人却都有些向前倾,好在身后的突然有人拉了两人一把,这才平衡住了身体。
  柔嫔落水,众人都惊呼了起来。青鸾台周围的侍卫都赶忙前去营救,而水面上的绮美人也奋不顾身跃入水中。杨渐焦急地看着水中的情况,大喊道:“快来人去救啊。”
  台上的妃嫔已经纷纷大惊失色了,唯独砚儿和雅贵嫔还保持着一份冷静,两人回头去看是谁拉了自己一把,竟然是看热闹时未曾起身的萧毓凝。
  砚儿赶紧瞥了她一眼,趁着没人注意,说道:“娘娘快回去坐着,仔细伤了身体。”
  萧毓凝关心地看着砚儿,而砚儿则赶紧摆了摆手,萧毓凝不甘愿地退回了座位上,而雅贵嫔看着砚儿。
  眼神中闪了闪,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为什么原本势如水火的两人有这一幕的场景。
  水中已经是乱成了一团,最早下水的绮美人先是拉住了柔嫔,而柔嫔不会水,在水中挣扎着,绮美人甚至没有办法控制住她往岸边去,两个人甚至有都往下沉的趋势。
  这时侍卫们也都纷纷跳进了水中,砚儿赶紧吩咐着:“快拿两身暖和的斗篷外衣,一会给她们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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