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个月, 沁嘉都病着,为了方便照料,夙王便在卧室的卷帘那头置了张软榻。
常年兴军打仗练就的敏锐感官, 那边稍有动静,他立刻就能起身过去看她。
从最初整晚失眠乃至疯狂,到后来, 只要不受刺激, 晚上已能安稳入睡。
那夜,见她安静靠在软榻上看书,神态间已然瞧不出任何异样,蓝夙考虑趁机取蛊。
又担心时机不够成熟,会像前几次那样适得其反,试探着问了句:“嘉儿,心里可还难受。”
沁嘉沉默了好一阵, 最后蹙着眉,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当初夙王不要我的时候, 可有想过我会难受。”
“孤没有不要你。”他呼吸滞了滞, 目光变得复杂:“嘉儿, 你如今受蛊虫支配,哪知自己真正心意为何。”
沁嘉无所谓的笑了下:“开个玩笑罢了, 夙王不必介怀。”
“你说的话,孤从来不会当成玩笑。”蓝夙在她身边坐下,借着夜色掩映, 周身冷冽杀伐之气被冲淡,耐心道:“嘉儿若是觉得可以控制自己了,便告诉孤,若还是不想, 我们便再等等,这次没人再逼迫你。”
听他提起这件事,沁嘉本能的感到一阵恐惧,身子微微瑟缩了下。
忽而抬眼,有些茫然的望向蓝夙:“那么,夙王能抱抱我吗。”
他浑身一僵……记起八年前,初次见面那回,她亦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说出这句一模一样的话。
只不过,当时他拒绝了。
此时却忍不住想,若那一次放任自己要了她,会不会结局有所不同。
他眸色渐沉,上半身微微前倾,有些笨拙的靠近她,伸臂小心翼翼将人拥住。
“嘉儿,别怕。”怀中女子瘦得形销骨立,令蓝夙心中一沉。
他本就不善言辞,曾经在一起的两年间,亦时常在言语间惹她不快。
那时,他厌憎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偏又忍不住生疑,怕她自始至终都在利用自己。
最后相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在冷战。
可这是他发誓要用命守护的公主啊……
他怪对方体会不到自己两难的处境,也怪她的傲慢任性,除去第一次见面时低过头,之后便恃宠生骄,从不肯服一次软。
而每次闹过之后,他明明十分后悔,却也说不出半句道歉的话。
后来分开的那五年,亦只将她想成一个自私无情的女人,直到调查过曾经那些蛛丝马迹,才知她那时头上亦压着太多人……太皇太后,皇上,还有自己那自作主张的父王。
这大半年,他总是忍不住回想,当年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替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夙王妃喝下那碗药。
又为何,明知自己对她情根深种,还逼自己立下终身无子的誓言。
“当初,公主为何要喝下那碗雪域红花。”蓝夙心神已乱,将一直折磨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沁嘉靠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心中对萧容昶的那一丝牵念,日日夜夜,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她恨极了对方不来看自己,靠着这份恨意支撑下去,决定待自己好了,定要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实在太累太累了,一颗心仿佛时时刻刻浸在冰窟窿里,亟需要一丝温度。
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她喉中干涩,说道:“太皇太后要你的命,本宫逼你发毒誓,安……她的心,事后难过极了,想着你若无后,我陪着你一起便是。”
“可是,你还是不管不顾的走了。”沁嘉深深吸了口气,想起那天萧容昶甩手离去的决绝,对蛊虫的憎恨又多了几分。
“你不要我,我也将你忘得干干净净,我们两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一念之间,蛊虫感觉到威胁,开始侵蚀他的意念。
沁嘉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不受控制的欲念,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挣扎了下:“放开,想勒死我么。”
“当年,孤看你年纪小,而自己又是个粗人,不舍得碰你,好不容易等你长大一岁,最后又因为那些事生生错过。”蓝夙微微放松了力道,语气珍而重之道:“嘉儿,我们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好不好。”
感觉到她的挣扎,呼吸急促道:“只是先试一试,孤保证绝不碰你,若你当真对我无情,孤绝不再纠缠。”
“嘉儿,给孤一次机会,也好让你看清,自己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
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不曾蹙眉的铁血男儿,此刻紧张得像个孩子,眼中锋刃尽敛,唯剩一片赤诚。
过了良久,直到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