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就应付了这么一会儿,已觉得有些厌烦。
想到今日晚些就要启程,遂耐着性子坐了下去。
趁着男人们在那寒暄,楚母悄悄凑近去问女儿:“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楚宁婉面上一红,绞着手里的帕子,微微点了点头。
平伯侯将妻女的小动作收进眼底,想着既然女儿喜欢,便无需计较太多,朝岭南王使了个眼色,表示这门亲事可成。
蓝夙坐在一旁,似乎在专心品茗手里的茶,一直到平伯侯一家回去,跟着父母亲起身相送,全程表现得十分自然。
待他们一走,太夫人便拉着蓝夙,心疼道:“等你从京里回来,祖母就给你把亲事定下,等成了亲,再生个大胖小子,身边热热闹闹的,不比在那破庙里住着强多了。”
蓝夙自归家,就时常听到这话,心里几分无奈,却不忍拂了老人家好意,弯腰抱了抱老太君,温声道:“孙儿并不觉得庙里冷清。”
他想着,以后就在岭南找间寺庙住着一样,和家里隔得近,方便隔三差五给长辈请安。
听惯了夜里打钟的声音,一天不听,还睡不着觉。
老太太心中不免失望,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又叮嘱他早些归家,便走了。
关于家里给自己择的这门亲事,蓝夙想法则简单得多。
自己就一出家人,成哪门子的亲。
楚宁婉吃完中午饭,习惯带着贴身丫鬟上街随便逛逛,刚刚转进通常走的那条巷子,就察觉到不对。
过往的那些商贩竟全都不见了,宽敞的马路上空无一人。
正有些疑惑,隐约听见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还十分耳熟。
她心里一惊,朝丫鬟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朝声音发源地缓缓走近,躲在转角处仔细听着。
“夙王莫要如此,您都是要订亲的人了,小生实难承情。”
“本王早摆明了一生不娶,就想与卿双宿双飞,现下是平伯侯要将女儿塞给本王,待娶进门,本王自会晾着她,继续与你恩爱快活。”
楚宁婉听过蓝夙的声音,尽管他此时说话的孟浪语气,与先前在众人面前判若两人,但确凿是他无疑。
原来,这才是他出家的真正原由,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长公主……
楚宁婉与婢女对视一眼,没脸再继续听这对断袖互诉衷情,转身悄悄离去。
待人终于走远,先前掐着嗓子说话的李定琛浑身打了个寒颤,只差给那位跪下了,连连拱手道:“王爷让卑职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这么折腾您自个儿,那位楚小姐多好的姑娘啊……
“就是因为她好,所以不能耽误人家。”蓝夙轻描淡写一句,捡起地上的包袱,面沉如水,吩咐道:“你带着仪仗先行进京,本王会在苍野与你们汇合。”
李定琛默默无语,心道知道楚姑娘好,怎么就不喜欢人家呢。
蓝夙没有坐轿子,而是走水路到了江南。
就近找了家纸扎铺子,买了几大包祭奠用品,而后去了十里坡坟地。
两坛黄酒下肚,胸腔温热,他背靠在当年立下的石碑上,面上露出极清浅的一笑,宛若梦呓般道:“五年了,你们若还活着,当已经都娶妻生子了吧。”
此地埋骨者,皆是他过命的兄弟,跟着他南征北伐,立过战功赫赫。
这些铁汉子没有折在萧肃的西北,却在中原一场又一场的阴谋中,跟着他丢了性命。
尤其是最后一场战役,死了他最珍视的两员大将。
明知有人故意给他设下陷阱,也只能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到肃王身上。
事后亲手擒获肃王,虽知这样做不妥,仍旧忍不住动用了私刑。
长公主连下三道懿旨召他带人回京,皆被他无视,最后,直接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周肃谨五马分尸,腐肉喂狗。
那次之后,他与长公主之间关系,愈加变得水火不容。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刚开始,夜夜都能梦见那些鲜活的脸孔。
那一仗,他实不该输的……
又是一坛酒下肚,他笑了笑,扶着墓碑站起来,将剩余的纸钱烧尽,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埋骨之地往前五百米,一棵合抱的香樟树下,他一眼看出地面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先祖御赐的黑羽令,由蓝家世代家主执掌。
父亲因身体抱恙,早早便将此令传给了他。
待成年亮出真实身份,天下英豪云集响应,纷纷投入他麾下,想要一展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