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见过亲近之人的头颅被砍下,鲜血流了满地,差一点,那把刀就要架在他脖子上……
一直以来,都是皇姐挡在他身前,替他铲除所有的障碍。
“老师会替朕把皇姐找回来的,对吧。”
萧容昶俯首,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回答道:“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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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紫宸殿出来,天已经黑了,萧容昶步履已然十分沉重,看了眼天色,匆匆上马车离去。
长公主去江南已经月余,到现在未有半点消息,不止皇帝焦躁不安,剩下两位亲王亦按耐不住躁动。
就连沉默许久的岭南王,都派人去了趟西州,与翰亲王私相联络过一次。
闭目凝神了一会,他握着佛珠的左手收紧,神情略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垫上。
距上一次收到长公主的信件,已经过了整整十日,就连他派去接应的人,也在第一次传信回来后,就再没有音讯。
当时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长公主落水,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那些人怎么敢。
萧容昶只觉浑身被愤怒烧得难受,却又不知这股难受从何而起……
额心传来的钝痛感,提醒他,已经连日未睡。
幽云也隐隐出现异变,他近日,十分想杀人……
马车突然停下,霜九骑马追上来,递过来一只小小竹筒,神色紧张道:“大人,刚刚收到传书……”
话未落音,手上便一空,车帘放下。
萧容昶将纸条展开一看,是三个字的血书:玉修观。
盯着看了半晌,最终将纸条揉碎在手里,这几个字,是他派去的人字迹无疑。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车,确定无人跟踪后,换另一辆微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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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沁嘉,压根不觉得自己久不回宫,会给他人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容亲王已经伏法,他的妻儿在邺城守将徐达忠手里,正在押解上京路途中。
通敌卖国是死罪,即便卖皇祖母一个情面,留下那最小的重孙性命,也须将其送往帝国做质子。
她几乎能预感到,自己被召去离宫之后会有多悲惨……索性就不回,让蓝夙去做这个恶人。
对于多年前那次惨败,蓝夙一直耿耿于怀,对太皇太后一脉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年,他无视王法,对肃亲王动用私刑,最后更将其五马分尸,可谓气焰张狂至极。
不至于做了五年和尚,就修成一颗菩萨心肠吧。
五月下旬,太浮山上还十分凉快,今晚圆月,沁嘉穿一身青色衫子,闲闲垮垮坐在一株梨花树下煮酒。
不远处草堆里,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这人口口声声说是首辅大人派来寻她的,言语间又不十分恭敬,沁嘉对这些零零狗狗的小人物没甚耐性,索性堵了嘴扔在一旁。
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
何况,若被萧狗发现自己藏身在这儿,恐怕会第一时间带她回去邀功吧。
幸好她与玉修观的玄机道君关系密切,遂借用后院一间厢房,扮作女弟子住了几天,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睡了大半日,此刻趁着浓浓月色,便想亲手煮了一壶梅子酒,又极有雅兴的命徐骋意在一旁弄琴。
在她右手细腕上,曾经的玉镯早未戴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红线串起的一颗菩提子,泛着古朴静谧的光泽。
沁嘉盯着看了一会儿,目光默默转向草地上趴着的男人。
这人生得一张国字脸,老老实实的样子,偏瘦的身材,此刻衣衫褴褛,身上气味都馊了。
这颗菩提子,便是抓到此人时,他掏出来证明身份的信物,与之同时还有一封萧容昶的亲笔信。
沁嘉喝了一口酒,挑眉问:“你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卑职乃江南桑枝县守备军统领,庞秋。”声音浑厚,中气十足,眼底隐隐藏着几分傲气。
呵,都这样了,还硬气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