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离儿
时间:2022-03-16 09:18:41

  “可有人领路?”郭淼问。
  衙役摇着头:“说是熟的很,不需领路。”
  “熟得很?”郭淼一怔,突然恍悟,这钦差大人林知望,正是祖籍吴新县的林涉远,韫州是他老人家的故乡。
  不敢怠慢了林部堂,郭淼带上一应从属赶去抚阳,吩咐徐湛同去。
  徐湛与他同驾而行,上了马车,暗自揉了揉肿痛的手心,想起刚刚的情形不禁有些汗颜。
  郭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突然开口吩咐道:“背《大学》,给我想想什么才是读书人所为。”
  徐湛张了张嘴,还是从命背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心思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孩纸,祝你好运~
  老爹要粗来了,猜猜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吧!
  ps:今天跟爸妈出去玩,竟然差点忘了更文orz,捂脸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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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湛的老爹是钦差~目前父子俩还不知道彼此,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五一过得愉快吗?O(∩_∩)O~
  离儿明天返校,回学校应该已经很晚了,所以今天提前更,下一更5月6号哦~
 
 
第9章 治水钦差
  韫州城涌入大批灾民,他们都是韫江上游的百姓,大水毁掉他们的庄稼,吞噬他们的家园,让他们无家可归,衣衫褴褛,乞讨或四处找寻粥棚,艰难的想要活下去。朝廷安置他们的方法就是驱逐,将他们分批驱逐到还未受灾的州县,比如韫州府一州四县,被摊上了上万灾民。
  一排排的草棚搭起来,勉强给灾民一个施粥挡雨之所,热腾腾的锅内煮着稀粥,稀得几要见底儿。城郊的粥棚比内城要多,灾民大多聚集于此,因此这钦差大人一路走来,城外的饿殍与城内的繁华相比,的确太过刺目。
  林知望是奉命治水赈灾的钦差,初到城外便见到一幕幕饿殍景象。
  一怒之下扔下仪仗卫队在驿馆,未经通报便杀到府衙,徐湛正与郭淼唱对台戏,又让他坐了通冷板凳。便带领卫队直冲抚阳过来,一心要寻错处办了郭淼这怠政的“昏官”。
  事实上郭淼只能将任务分派给下面州县,韫州还是泥菩萨过江,他自有更头疼的地方,至今还未插手安置难民的事。
  抚阳县城郊地势较高,泥泞的山腰上搭起毡棚,阴着脸的钱通判和一众衙差都在,钦差卫队簇拥着一位中年男人就是林知望,抚阳知县已经闻讯赶过来,披着蓑衣,冒着大雨,一溜小跑过来,比他们知府大人要虔诚的多了。
  “韫州知府郭淼恭迎部堂大人。”郭淼姗姗来迟,领着手下的左贰官,府衙从属对林知望见礼。
  在大祁,六部尚书、侍郎雅称部堂,各行省总督带尚书、御史头衔者,亦可称为部堂。
  “暴雨天多有不便,礼仪从简吧。”林知望伸手制止了郭淼的跪拜,淡淡的问候他:“郭大人,别来无恙。”
  徐湛这才敢抬头看了眼林知望的容貌,红色的圆领官袍,绣图为锦鸡,腰束玉带,足穿黑靴,相貌堂堂,不摆官架,却举手投足间透着威严,目光灼灼,不似寻常文官的温和。他不禁为郭淼担忧,这钦差看起来不像好惹的角色。
  远看涛涛江水,不出半日就涨了半尺,抚阳一带河道最窄,流速最快,最有决堤的隐患。
  待骤雨稍缓,一应官员也多数到齐,众人簇拥林知望巡视堤坝,踩在泥泞的江堤上,郭淼将大致情形对他说了,林知望的脸色比天色还要阴沉,望着汹涌的江水,转而问曹知县:“贵县,有几成把握能保住抚阳堤?”
  “这……不好说啊。”曹知县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溅上的雨水还是汗水。
  林知望登时怒斥:“不好说是几成?”
  “……”曹知县面色犯难,望向郭淼。
  郭淼找来钱通判,钱通判是熟悉水利的行家,此时的脸色却比刚才更黑了:“回大人,下官预将抚阳堤加高两尺加宽三尺,然而水势日升七寸,这样的速度下去,即便保住抚阳堤,也难免漫堤成涝。”
  郭淼远望江水流去的方向问:“附近州县,可有分洪之处?”
  众人却沉默了,一时间陷入沉寂,只听着雨水拍打着万物,江涛滚滚,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跃跃欲试。
  “有!”只见郭淼身后站出一个少年,不顾众人阻拦,对林知望躬身施礼:“上游吴新县有一河道,河床已经干涸,可决口放水泄洪,使洪水北流。”
  话一出口,一众官员嗡嗡然,小声议论起来。
  “满口胡言,还不退下。”郭淼呵斥他。
  “反应这么大作甚?”林知望扫一眼众人,面色严厉,却温声问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淼无奈,只得引见道:“这是本府的生员,叫徐湛。”
  林知望点点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衙役给他撑了伞,却难免被大雨打湿了半边身子,略显文弱清瘦。韫州是文昌之地,家家都有读书人,竞争也格外激烈,徐湛十来岁的样子,却已经是府学生员,又有这样的见解和胆色,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果然后生可畏。
  “竖子无知,请大人赎罪。”郭淼不动声色将徐湛挡在身后:“下官以为,分流泄洪是下下之策,现在说为时过早,只能扰乱人心……”
  林知望没有再看徐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众人说:“去年十月朝廷拨款重修抚阳堤,诸君在奏章中言道,新堤固若金汤,可抵御百年洪水造福一方。该不会压不住这几尺的洪水吧。”
  郭淼黯然垂首,全做默认。徐湛看向钱通判,目光里满是无助,钱通判轻轻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待众人送林知望回了行辕,天已近黄昏,只有钱通判等人顶着黑眼圈没日没夜的守在抚阳堤上。徐湛也跟着郭淼回到府衙。
  随从为郭淼更衣换鞋掌灯,收拾停当后又是半顿饭功夫,待众人出了签押房,郭淼的目光收回到徐湛身上,温和的脸骤然冷却下来。
  徐湛也有自知之明,抖了抖半干的袍襟跪下来。
  这次郭淼没有避开,反而随手抄起本册子卷了卷,往他身上打去,嘴里斥责道:“自以为是,胆大包天……”
  “……先生,先生。”徐湛慌乱的躲闪,赔笑道:“先生息怒,学生一时冲动,请先生责罚。”
  “一时冲动?”郭淼手腕酸了也没能打痛他,还敢嬉皮笑脸,扔了手里的东西,换上晌午时丢在桌上的那把镇纸,也不敢乱砸,一下下往屁股大腿上落,俨然将他当成了郭莘。
  徐湛又羞又痛,拧着身子乱躲,突然一板子撞到胯骨上,生疼。
  痛呼一声,伸手去揉。
  郭淼这才停了手,冷声道:“跟钱光两个人眉来眼去,当我看不到吗?决个口子泄洪,当着上官,亏你们敢想敢说!”
  “没有,钱通判只是提醒我不要口无遮拦。”徐湛抱屈道:“可是先生,去年的工程您心里是明白的,工部的官员个个像吸血鬼,哪一项是不掺水分的?钱通判说,抚阳堤已经尽显疲态,撑不了几时了,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胡言乱语!”郭淼瞪了他一眼:“谁告诉你这些?”
  “这是尽人皆知的,学生常听人议论。”徐湛说着,伸手揉了揉胯骨,想必已经砸肿了。
  “起来吧。”郭淼转身坐在椅子上,没有再说话,闷头喝茶,杯里茶水已经凉了。
  徐湛从地上起来,手心也痛,臀腿上也痛,委屈的撇嘴抱怨:“先生今天怎么了?恨不能打死学生的样子。”
  郭淼哂笑:“这便打死你了,郭莘也长不到这么大。”
  凉茶伤身,徐湛默默上前给他换上一杯热茶。又凑到书案旁,将一张纸一分为三,拿笔沾了墨水,砚台里的墨汁浸泡了棉布,省了直接研磨。
  他在三张纸上分别写下:决堤、漫堤、泄洪。
  将三种结果直观的推到郭淼面前。
  郭淼明白他的意思,颓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泄洪无疑是最保险的方法。但北流河道已经沧海桑田,抛开朝廷的压力,那些田地的主人能不能同意?都是一乡的士绅,在官场里盘根错节,介时拿去年的工程说事儿,整个韫州府上上下下,都脱不了干系。”
  徐湛叹息道:“苍生固然重要,奈何官场盘错,权力倾轧,事不由人。”
  郭淼烦躁道:“有这空闲自怨自艾,不如去背两篇时文来得合算。”
  徐湛苦下脸来,应一声打算退下。却又被郭淼叫住。
  “徐铭臣的案子,省里批下来了。”郭淼说:“判杖一百,发配眉山服劳役,小妾宁氏判无罪,离异归宗。眉山由你父亲管辖,徐铭臣不会受苦的。”
  “先生英明。”徐湛点点头,这样判并不重,何况舅舅活动过了,好歹性命无忧。
  见他仍没有退下的意思,郭淼问:“还有事吗?”
  徐湛问道:“先生,那位林部堂是什么背景?脾气当真不小。”
  “林知望么,左副都御使领礼部右侍郎。凡是都察院言官出身的,权威特殊,以左右言路,匡正百官为职责,这样的人最重风节,所幸为人严厉却并不刻板,倒不必惧怕。”郭淼说:“只是你当着那么多衙署官员强出头,着实放肆了些。”
  徐湛缩缩脖子:“我原来想着,真到危急时刻,先生必然会提出泄洪,倒不如由我先提出来,介时责任全落在钦差大人一个人身上,横竖我一介蓝衣生员,谁也恨不到我的头上,若先生得罪了钦差或士绅,唯恐影响先生的前程。”
  郭淼一怔,原本当他是少年心性的口快心直,谁想却有这样一层考虑,心中有些怅然,又有些感动:“他是礼部的官员,如果真将他惹怒,断送了你的前途呢?”
  徐湛心道,人家堂堂正二品御史,怎么会将我一个小小的庠生放在眼里?嘴里却说的好听:“这要是断送了仕途,今后就跟在先生身边了。”
  郭淼突然沉了脸色:“我看你是巴不得不去考试。”
  又回到这个话题上,徐湛面色一僵,直了直身子,不敢再贫嘴饶舌。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老爹闪亮亮的登场了。。
 
 
第10章 坦白
  晨光熹微,郭淼便起身了,郭莘在正房伺候着,亲手为他将官袍穿好,金花腰带缠身,整平袍襟。要说孝顺,郭莘还是一等一的,且知道进退讨巧,讨人欢喜,这也是郭淼不忍心管教的缘故。
  “先生,您就放我出去一天吧。”徐湛一早上转着圈跟在郭淼身后,软磨硬泡道:“毕竟是家中长辈,还受了杖刑,学生想在他临行前探望一下。”
  郭淼正要去洗脸,回头望着他,若有深意的问:“徐铭臣当真是你伯父?”
  徐湛一怔:“当然。”
  “当然?”郭淼将郭莘打发出去,关了门坐在椅子上,含笑道:“徐铭臣在堂上举报你,伪造户籍。”
  听到这话,徐湛心都慌了,伪造户籍应试是大罪,形同舞弊,为他作保的人也会受到连坐。他故作惊讶道:“徐湛从记事起就这一个身份,何须伪造?”
  郭淼依然挂着笑道:“我想了想,恩师桃李满天下,想要伪造一份户籍太简单了。”
  徐湛摇头,有些不客气的道:“先生的想法,实在太荒谬了,先祖一生公正廉洁,即便革职还乡,也是受到无辜牵连,怎会知法犯法。”
  郭淼也不揭穿他:“我不过大胆一猜,不是连郭莘都打发出去了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徐湛知道,郭淼既然说出来,就有了几分凭据,也不知平时哪里做得不对,让他看出了破绽。脸上装作不在意,上前给先生倒茶漱口。徐湛是左撇子,红肿的左手碰到茶壶就是一个瑟缩,倒是掩饰了双手因心惊而颤抖。
  郭淼盯着他的双手,蹙眉问:“还疼?”
  “是啊,您下手可狠了。”徐湛苦笑着故作委屈,忍着疼倒了杯茶递过去,犹豫一下才说:“不瞒先生,徐湛并不是徐家的嫡孙,而是外孙,从小随母亲姓,在徐家长大。”
  郭淼哑然了,尴尬的干咳掩饰道:“是我多事了,你不要介意。”
  徐湛摇头笑笑:“我并不知道生父是谁,也记不得母亲是什么模样了,家里让科考,这才伪造了身份户籍。诓骗了先生,请先生包涵。”
  郭淼笑言:“你这么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不过还是该提醒你一句,读书人的户籍被天下人盯着,我压的下这一次,说不好后面还有多少人等着使你的绊子,你要小心谨慎,别在细枝末节上吃了亏。将来在官场上也是这个道理。”
  徐湛刚要张口,却被郭淼一句话堵住:“别再让我听到不愿考试的话,不然,就别怨我手狠。”
  徐湛缩缩脖子委屈道:“学生只是想说,先生明白官场上的道理,却为什么从不遵循,反而……”
  “反而什么?放浪形骸之外?”郭淼反问。
  徐湛巧笑道:“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臭小子!手不疼了怎么,越发没大没小了。”郭淼笑骂。
  又自嘲道:“随性惯了,受不了官场拘束吧。”
  徐湛却站着笑而不语,一双乌黑的眸子在眼帘下转了两圈:“都喊了这么久的先生了,您全了学生的拜师礼,行不行?”
  郭淼先是一怔,便摇头回答:“不行。”
  “为什么?”徐湛讨好道:“先生不吝教授平生所学,不是已经将徐湛看做弟子了吗?徐湛心里早已经认定了老师,您却不肯成全一个礼数。”
  “这么在意一个名份吗?”郭淼反问道,觉得这话说的颇为诡异,又耐心解释道:“我在京城的人脉稀薄,反而树敌不少,拜我为师对你但凡有半分益处,我也不会这样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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